“吱呀€€€€”
侍从违背江予帆的话,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床榻上半靠着的江予帆眸光一沉,抬眸冷斥:“听不懂话?我说了不需要。”
“江大人,先把药喝了吧。”
那侍从毫无惧意,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递到了江予帆面前。
江予帆闻闻那药,没毒,治伤祛毒的,但他却无福消受。
忽地江予帆一把拉过那侍从的手腕,接住差点撒了的药碗放到一旁,倏然凑近那侍从:“哪来的大胆侍从?”
“……江大人。”侍从双手抵着江予帆的胸膛,一双澄澈的眼睛,神色飘忽。
“还装?”江予帆手指抚过“侍从”的双眼,笑道:“殿下这双眼睛,我可不会认错。”
“……”被识破的君九尘收起了脸上的慌乱,坐在床榻上担忧地拉住江予帆的手:“怎么回事?分开时还好好的,我一来就听说你受了内伤还中了毒。”
江予帆捏了捏君九尘的手:“我没事,吃了梁文轩的药,做的假象骗人的,不然我去凌云阁那么久,岳岐定会怀疑。
还有,这么多年过去,我当年的那些仇人都藏得太深了,也太惜命,我若是不给他们泼点脏水,让西云皇帝心生忌惮刺激一下他们,引他们出来,这局还如何做下去?”
“你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君九尘猜测道。
“不完全是。”江予帆摇摇头,笑意森冷:“复仇自然要亲自动手才爽快,但若是能将他们逼入绝境再给予致命一击,让他们在绝望和恐惧中死去,岂不更好?”
“……”君九尘沉默不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江予帆那双漆黑的眼睛被仇恨填满的样子。
“怎么了?怕我?”江予帆捏着君九尘的手微微松开了些,可下一秒又被君九尘握紧。
“心疼你。”君九尘垂首在江予帆手背上落下一吻。
“!!!”
江予帆一怔,只觉得手背上的温度过于灼热了,烫到了他心里。
“果然还是殿下的脸看着更赏心悦目些。”
江予帆生硬地转开话题,别扭地抚过君九尘脸上的人皮面具,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洛家在宫中有暗子,洛兄安排人送我进来的,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被发现。”君九尘说道。
江予帆眼底闪过一抹凝重:“不是说好了在外面等我?我堂堂暗阁首领,殿下信不过我的本事?”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君九尘略显敷衍,随后突然抱住了江予帆,闷闷道:“在你身边我才安心,别让我一个人等着,我能帮你的。”
“……”
江予帆只觉得心里既温热又酸涩,回抱住君九尘拍了拍他的背。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岳岐毫无预兆地推开了房门,看见眼前的一幕,声线骤冷:
“你们在干什么?”
第60章 已有心悦之人
“陛下恕罪,江大人不愿让属下喂药,执意起来,这才让属下搀扶。”
君九尘当机立断,开口已是完全陌生的嗓音,顺势改为半抱半撑的姿势把江予帆支起来了一些,待江予帆靠稳后立马恭顺地收回了手,垂眸恭谨地冲着气冲冲走来的岳岐行礼。
江予帆闻言心下思忖,看君九尘行礼的姿势以及自称,冒充的应该是岳岐的近卫,看来他低估洛家了,竟然都能把手伸到皇帝身边了。
不过,洛家冒这么大风险,不惜借用暗子帮君九尘进皇宫,应该不只是为了兑现当初答应帮他的承诺,恐怕是另有所图,君九尘答洛家什么了?
“予帆?”岳岐显然不信“近卫”的话,看向“近卫”的眼神中隐约有了杀意。
他记得江予帆是不愿与生人接触的。
“身上疼得使不上力气,陛下总不会要我自己爬起来吧?”
江予帆将声线压得很低,听上去有气无力的,再抬起头时眉宇间满是躁郁,许是因为被人撞见了自己虚弱的一面,连眼神都是冷的。
岳岐被江予帆这一眼看得心口发紧,顿时想起了湖心亭下的异常。
他去看了,棺材被打开过了,毒人完好,但药却少了两颗,外面的守卫是被暗器击晕,不像是江予帆惯用的手段,但也不排除这么多年过去了,江予帆的习惯变了。
尤其是那日在御书房,江予帆和北邙太子还提到了湖心亭,保不齐就是他们干的。
一时间,岳岐心中思绪万千,担心江予帆已经想起当年一切的恐慌让他愈发不敢与江予帆对视,尤其是在看见江予帆眼底的冷意时,更是心烦意乱,也没心思计较方才“近卫”的冒犯之举了。
“你下去。”岳岐抬手一挥。
“是。”君九尘颔首退下,关门前和江予帆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趁着岳岐在江予帆这,他刚好去熟悉一下西云皇宫的地形,也方便明日毁掉那份送往岳岐手中的洛家暗桩分布图。
……
“予帆,药快凉了,先把药喝了吧。”
岳岐端起一旁的药碗,竟是打算亲自喂江予帆喝药。
“怎敢劳烦陛下,我自己来。”
江予帆不由分说地接过药碗,心里盘算着,他体内有北邙皇帝那药的残余毒素,和这碗里的药也算是以毒攻毒,喝了……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怎么了?可是嫌苦?”
岳岐看江予帆眉心微蹙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孩子气,这么大的人了,竟还怕苦。
“自然不是。”
江予帆摇摇头,苍白的嘴唇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只是看看这药有没有问题。”
说罢,江予帆将汤药一饮而尽,甘苦的药味瞬间充斥着味蕾,身体并未察觉到异样。
“予帆是觉得朕会害你?”岳岐神色间笑意尽褪。
“陛下若真想要我死,就用不着救我回来了。”
江予帆擦去嘴角的药汁,从容对上岳岐的注视,平静道:“想要我命的人还挺多的,小心谨慎些,总没坏处。”
“你可还记得与你交手的那些刺客有何蹊跷之处?”岳岐试探着问道。
“他们的招式我没见过,不过……我好像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得让他永远闭嘴’。”
江予帆蹙眉回忆,冷然道:“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些人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了,毕竟我这手里攥着的把柄还挺多的。”
岳岐面色一沉,是了,看样子的确是当年参与毒人之事的人发现江予帆还活着,怕江予帆揭露当年真相,这才痛下杀手。
从当时留在江予帆身上的印记来看,出手的应是当年的盛家,但也不排除栽赃陷害的可能,这些人一个个的……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
“予帆,只是那些刺客的话应该奈何不了你,中途可是出了意外?”
岳岐对江予帆的武功还是挺了解的,那种程度数量的刺客,不至于把江予帆伤成这样。
“有另一伙人放了毒针。”
江予帆说着便把手臂上的一处针眼给岳岐看。
凌云阁是另一伙人,他也的确扎了针,身体的不适也的确是行针导致的,不完全是说谎。
“用毒?”
岳岐袖子下的手攥紧,参与当年之事的几方势力中,用毒的可就只有吴家。
“看陛下这表情,是知道些什么?”江予帆意味深长地看着岳岐。
“你放心,朕会帮你讨个说法,你就在此安心养伤。”岳岐不动声色地去握江予帆的手,却被江予帆躲开了。
“此等只敢背后伤人的阴险之人,不劳陛下动手,江某可以自行解决。”
说到这里,江予帆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道:“还是说,有些人或事,陛下不想让江某知道?”
“……”
岳岐眸光渐暗,听江予帆的口气,果然是怀疑什么了。
若是真不让江予帆参与,那就是坐实了江予帆怀疑的事情的确有问题,他们本就不亲近的关系,怕是雪上加霜。
可若是让江予帆参与,难保江予帆不会听到什么,想起过去的事,那样,江予帆对他怕是只有失望和怨恨了……
“你的身体……”岳岐面露担心。
“小伤而已,已经了喝药,无碍。”江予帆语气淡淡,眼底却藏着不明的情绪,仿佛只等岳岐一个态度,就能断定心中所想。
岳岐见此沉默片刻,坐在了江予帆身旁,“好,那明日你就随朕一起,若是身体不适,不要逞强。”
“谢陛下。”江予帆微微颔首。
“我们二人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岳岐抬手想要为江予帆整理额前垂落的碎发,却被江予帆抬手挡住了。
“陛下,江某只是暗卫,这不合礼数。”
“予帆,你当真不知朕的心意?还是……装作不知?”岳岐那双魅惑的狐狸眼中满是挣扎。
江予帆眉头一蹙:“陛下万金之躯,怎可……”
“朕不在乎那些虚的身份!”岳岐实在难以抑制心中情愫,执着道:“朕是皇帝,朕心悦谁,要和谁在一起,谁敢说个不字?”
“可江某不愿,江某已有心悦之人。”
江予帆说得坦荡,他自然知晓岳岐对他的心思,也知晓若是利用岳岐对他的这份感情,复仇起来会容易得多,但他不愿,玩弄他人感情这种事,太过卑劣,他不屑如此。
“已有……心悦之人?”岳岐因为这一句话怔愣了好半天,因为江予帆的眼睛清楚地告诉他,那个人,不是他。
“是北邙太子君九尘?”岳岐压抑着怒火。
江予帆没说话,但在岳岐看来,沉默便是默认。
“哈……”岳岐抬手遮去眼底的疯狂,勾唇冷笑:“予帆,你那么聪明,我想你应该明白的,一个是多方忌惮的暗阁首领,一个是饱受非议的不受宠储君,北邙皇帝是不可能允许你们在一起的,更何况,你现在已经被交换到了西云,你们不可能了。”
“江某知晓,所以从不奢望什么。”
江予帆眉宇间不见丝毫怨怼,反倒是一片淡然,对上岳岐那双想要看笑话的眼睛,说道:
“人生在世,能牵动心绪之人寥寥,寻得一心悦之人相知相伴,哪怕片刻亦足矣。”
“好……好一个足矣。”
岳岐笑得苦涩,缓缓起身,垂眸看着江予帆,心痛到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