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防护服去拥抱季斓冬,季影帝很倨傲地一动不动,好心地答应给他抱。
季斓冬的生命体征变成一条又一条曲线。
季斓冬在呼吸。
厉珩为这个致谢,除了感谢,还有些别的,厉珩给他展示两枚素圈戒指。
季斓冬的那一枚尺码其实稍大了,这是厉组长的私心,他认为他一定能把季斓冬照料得很好,季斓冬的身体会好,那怎么能按着瘦成皮包骨头的尺寸买戒指。
“季斓冬。”
“季斓冬。”
厉珩温声哄他交 醣 团 队 独 珈 为 您 蒸 礼:“睡醒了,和我住吧,我们堆三万零一个雪人。”
……
……
「等待季斓冬的身体变好」
这是需要非常、非常有耐心的事。
系统一遍遍默写:「不能急。」
「不能急。」
辞了职的前反派救赎系统,第二份工作是当一辆急救车。
这份工作不错,系统可以用上数据库里没被收回的治疗模块,设法修补季斓冬的身体,系统的治疗模块当然要比这个世界先进不少。
所以自然会发生一些“医疗奇迹”。
比如从某天起,要让季斓冬活下来,就不再非得用ECMO烧厉组长的钱。
这是个大好消息,毕竟厉珩的钱完全该用来干点别的€€€€留着将来给季斓冬买块全是奶油的香甜松软小蛋糕不好吗?
系统觉得好。
季斓冬应该吃小蛋糕。
又比如某一天,季斓冬成功脱离了呼吸机,也不需要再住无菌病房。
从这天起厉组长擅自恢复亲嘴权。
系统觉得也还可以。
但季斓冬还是应该吃小蛋糕。
又有某天季斓冬似乎不再完全沉寂,被厉珩按摩和擦拭,捧着后背小心托起时,脑电监测有了很微弱的波动
又有某天季斓冬在厉珩用手机播放布丁拆家盛况时睁开眼睛。
医生说这是无意识的眼球运动,或者是眼部肌肉的神经反射,不代表有自主意识,季斓冬的大脑功能严重受损,醒不过来了。
系统很生气,用看不见的虚拟数据条敲医生的头。
懂什么,懂什么。
季斓冬是反派,系统现在认为有一部分反派的定义应当是反抗命运乱来的抵抗组织,是对操蛋故事说“去你大爷”的顽固反对派。
反派生命力很强的。
反派不是故事结束后就可以销毁的素材。
季斓冬的故事又没结束。
……
又有某天。
季斓冬被允许出院。
他们全家来接季斓冬出院,厉珩、小狗布丁和把自己变成蘑菇花束的系统,全家都迫不及待到齐。
叫人眼花缭乱的仪器管线拆掉后,季斓冬恢复自由,靠在厉珩的肩膀上。
厉珩轻轻亲他的额头、眼皮和睫毛,帮他换衣服,季斓冬的手臂被他握着套进挺括点的毛呢外套,腕骨静静弯折,颀长苍白的手指松软垂落。
厉珩帮季斓冬系上围巾,有卖弄之嫌,打了个非常漂亮的结。
厉珩亲季斓冬闭合着的眼睛。
嘴唇贴着,热气烫过睫毛。
温热雨点轻碰手指。
季斓冬的身体有反应,不自觉地微微打颤,季斓冬最敏感的地方其实是手,厉珩很早就发现这一点。
季影帝很受不了手被人好好拉着、拢着、不放手地攥着。
受不了斑驳的旧伤痕被亲。
厉珩买了最高级明晃晃在宰人的轮椅,但没推过来,扔在宽敞的后备箱,季斓冬的额头靠着他的颈窝,胸口微弱起伏,很安静。
他们走过一小段慢慢融化的雪地,有些泥泞,化雪比下雪更冷。
季斓冬的额发跟着脚步轻晃。
冰凉的气流淌进厉组长的制服领口。
厉珩抱着季斓冬上车,打开暖风,握住那只手,贴在脸上暖着。
他每天替季斓冬按摩身体,防止肌肉退化和韧带挛缩,季斓冬的身体被照料得很好,气色甚至也要比之前好些。
他们把季斓冬接回家,厉组长准备的“小木屋”要稍微豪华些,附带十几平方公里的小小草场,如今还是白雪皑皑。
木屋里温暖如春,壁炉烧得很旺,冒着火星。
窗户旁挂着几串风铃,是用山脚下溪水里的鹅卵石做的,地板上铺着五彩斑斓很有异域风情的手编毛毯,烤箱里还有只香喷喷的圣诞烤鸡。
系统迫不及待把这些都讲给季斓冬:「季斓冬,你想不想亲眼看看?」
那就要醒一醒。
睁眼还不够,要睡醒。
系统为了愿意这个变任何颜色造型的蘑菇。
布丁轻轻咬着季斓冬的袖子,不肯松口,季斓冬的手被拽着垂落,长大了一点的小狗就呜咽着用脑袋去顶。
厉珩摸了摸小狗头。
他和布丁严格来说不算友好,因为布丁的视角里,厉珩把季斓冬带走,几天后却一个人回了家。
布丁为了这个很伤心。
小狗汪汪大叫,变成威胁的低吼,绕着他嗅来嗅去,挣扎着飞奔出门去找另一个身影。
那天厉组长沉默着站在门口,一直以来的镇定毫无预兆地坍塌。
那天厉珩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黑暗里,小狗犹豫了很久,慢慢靠近,讨好似的呜咽着咬住他的袖子往外拽,想要出门。
出门啊。
出门去找季斓冬回家。
……
现在,布丁已经学会用非常小心的力道跳上沙发。
不弄坏东西,不发出什么刺耳的响动,悄悄蹭进季斓冬的怀里。
季斓冬靠在沙发上,被一些靠枕保护着,一条手臂被拱起,布丁贴着他的肋间仰头,轻轻用鼻尖顶他,背后的手就又滑落。
厉珩来帮忙,握住季斓冬的手,帮他轻轻摸小狗毛。
季斓冬的眼睛轻轻弯着。
系统很后悔帮了季斓冬这个忙。
季斓冬当初是这么拜托它的:不希望自己死后的照片被挂到热搜上,还哭丧着个脸叫人指指点点、妄自揣测,好像他这一生过得有多狼狈和糟糕。
这话听起来像是很有道理,所以系统借给了季斓冬这么个模块,让季斓冬看起来仿佛很舒服。
仿佛舒服,仿佛一直高兴。
季斓冬学会了这个本事,留下一具仿佛安然无恙的躯壳,于是哪怕“再活一天”这么个愿望最终也没能实现,都好像也并没什么遗憾……厉珩不必替他遗憾,系统和小狗布丁不必替他遗憾。
季斓冬知道“死亡”会给活着的人留下多深的伤痕。
季斓冬很不喜欢伤痕。
所以就连这个,他也不想留了。
「季斓冬。」系统小声说,「坏人遭报应了,你想不想看。」
季然,范莹华,还有那些以为躲在屏幕后杀人就没关系的极端粉,都有报应,厉珩一个一个查得非常耐心。
真相大白了,一切都被公开。
季然在破地下室里被抓,是他过去的粉丝举报的。
系统尝试拉着季斓冬一起吃瓜:「厉珩查得好彻底啊,造谣污蔑的人都被起诉了,发言记录都被曝光了,季斓冬,原来没有那么多人。」
只是疯狂的人声音最大,最响,一天到晚不停说话。
系统尝试点评厉珩:「季斓冬,厉珩退出竞选以后好闲,你是不是给他找点事做。」
厉珩其实并不仅仅是很闲。
厉珩看起来很平静,镇定冷静,比任何人都更理智,但偶尔也会一消失就是半天。
从调查局某个监牢里离开的厉珩,会有些需要反复清洗的森冷血气。
这些当然不会被带回家,厉珩清洗得很干净,回家的厉组长是个相当温和普通的上班族,会炖一锅热乎乎的汤,追着又去雪地里打滚的布丁擦脚,会抱着沙发里的季斓冬看电影,弄一桌有冰淇淋和果味气泡酒点缀的烛光晚餐。
季斓冬总算吃上了系统执念到数据缝里的奶油小蛋糕。
这天是季斓冬的生日。
季斓冬生在冬天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季影帝的生日也不难查。
厉珩试着做了蛋糕,还算成功,奶油和烤蛋的香气很放肆地充斥整个屋子,闻一口都像是吃了两斤白砂糖。
厉珩握住季斓冬的手,极力推销这一小块卖相平平的家庭作坊蛋糕。
他们懒洋洋靠在沙发里,风敲打着窗子,根本进不来,朦胧的水汽遮住窗外皑皑白雪,屋子里暖得穿不住任何稍厚的长袖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