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死后十七年 第12章

卿如尘捧着书从她身后经过,见她听课不认真,握着书卷就往她头上敲:“不乖!”

她敲得不重,却吓得两个孩子立即挺直腰杆,重新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认真听讲。

大字基本认识之后,卿如尘开始给孩子们讲解经书。

当然,基本上都是讲给风翎羽听。因为荣余是有血统的妖,自己会修行,给她讲经也只是为了辩道。

可是风翎羽不一样,她听卿如尘讲经就是在修炼。

魔宫中人都知道风翎羽的来历,一开始卿如尘给风翎羽讲经的时候,还隐晦地劝谏过,只怕卿如尘会养成一条白眼狼出来。

卿如尘倒是看得开,只与四使道:“若她真能成气候,也不枉我辛苦栽培。”

许是在回应卿如尘的期望,风翎羽表现得极为争气,哪怕对方教得极为散漫,在她十岁那年,一举进入筑基期。

在校场使出火球术击断卿如尘随意凝结出来的冰锥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孩子,握住自己的拳头,眼底闪过一色喜色。

小小的孩子抬眸,朝远处的风翎羽投来喜悦的一瞥:“尊上……”

她筑基了,真开心!

卿如尘站在远处,望着她克制的兴奋,不知为何竟想到自己幼年时筑基的情形。

彼时她不过四岁,一掌火球术击碎了母亲所有的冰锥,接着大悦,转过身边跑向母亲边大声宣告:“母亲,我筑基了!直接筑基三层!”

明明同样是孩子,但眼前这个却一点孩子样都没有。

除了在今天……

魔是没有七情六欲的,魔是不能去感受喜怒哀乐的。

可有那么一刻,卿如尘感觉自己麻木尘封许久的心被触动了。

她死去的七情在泛滥,抹灭的六欲在生长。

身体还来不及思考,神魂却已经做下行动。她闪身来到风翎羽的身边,抬手压在她的发顶上:“你很好。”

卿如尘垂眸,对上她闪闪亮的眼睛,眼含鼓励:“但可以更好。”

那一天卿如尘在校场陪她训练到了大晚上,直到她最后一丝灵力耗尽,力竭地倒在卿如尘怀中。

卿如尘将她抱在怀里,从校场走回了魔宫。

穿过长廊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月使,月使看到了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诧异地停住了脚步:“主公,这是怎么了?”

卿如尘脚步不停淡淡道:“灵力耗尽了而已。”

她解释了一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向月使:“你挑个良辰吉日,本座要将她收为亲传弟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亮的月光恰好落在雪山之巅,散落在她身上。

月使抬眸,望着她笼罩在清晖之下的高挑身形,瞳孔微微放大,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卿如尘也不解释,只是抱着怀里熟睡的孩子,轻巧地经过月使身旁。

良久,惊诧的月使转身朝卿如尘望去,只见她一袭白衣隐入月色里,再晃眼已转身不见。

——————

当天夜里,月使就将此事告知了其余三使。

风花雪月四大使者中,以花使最先认识卿如尘。

花使是一对双胞胎,与卿如尘结识的时候,她们还是北洲有名的双煞大魔头,正在被人讨伐。恰好遇到了刚出万魔涧的卿如尘,得她相救,从此就追随了她。

现在在魔尊上暗探与情报工作。

紧接着是月使。

月使原先是慈航静斋的圣女,一出生就被丢在东海镇压妖魔。妖魔被卿如尘吞吃之后,她就跟卿如尘跑了。

好歹是正道门派出身,如今负责魔宫的各种科仪典礼。

这也就是为什么卿如尘让她安排典礼的原因。

至于风雪二人……

风原先是雪的护卫,如今两人一起负责魔宫的安全。

深夜里,五人齐聚月使的宫殿,商量着方才卿如尘说的事。

月使有些烦躁:“自尊上教导她修行开始,便一心扑在了她身上。如今还要收她为亲传弟子,到时候尊上飞升了,难道我们还要尊她为教主吗?”

说到这里,月使还拍了拍桌子,很愤愤不平:“她可是昆玉的女儿!”

一旁的花使冷哼一声,一唱一和道:“亲传弟子怎么了,还能压到我们头上来?反正等尊上飞升了,我肯定也跑。”

两个花使穿着同样的红裙,梳着同样的发髻,用着一样的小刀在磨自己的指甲,齐齐转头看向雪使:“你呢,你怎么看?”

雪使端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放在了桌面上,姿态十分优雅:“尊上与我有恩,她想做什么想扶持什么人,我自然力鼎她。”

花使翻了个白眼:“没一个字是真的。”

月使听到这句“嗷”了一声,整个人趴在桌面上,滩成一团泥:“难道真的就一句话也不拦着,就让昆玉的女儿做她的弟子?”

花使磨着指甲不怀好意地笑了:“慈航圣女,你是担心她影响四使在宫中的地位,还是介意她是昆玉的女儿啊。”

在场各位都知道昆玉和卿如尘的关系,月使也极为坦荡,起身撑着自己的下巴,笑吟吟道:“当然是两者皆有。”

“那可是尊上唯一爱过的人,谁知道她的女儿会不会又让她再生心魔。”

月使抬眸,看向对面的雪使,似笑非笑:“你说是不是啊,雪使?”

被点到的雪使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站在她身后的风使抱紧了怀里的剑,罕见地开了口:“极有可能。”

众人“刷”地一下朝她看去,只见一袭青衫的剑客微微蹙眉,一板一眼道:“当初……尊上找到小姐,就是为了加固翎羽小姐的封印。”

“我觉得,尊上远比我们想的还要珍重翎羽小姐。”

花使们磨指甲的刀都停了,她翻了个大白眼:死哑巴,这话你不如不说。

现在好了,屋里除了你,没一个高兴的。

第15章 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传人,是魔宫的圣女。

尽管魔宫众人议论纷纷,但都不敢在卿如尘面前说什么,委屈的月使挑好日子,让卿如尘举行收徒仪式。

九月十五,甲寅日,诸事皆宜。

魔宫上下挂满了红绫,红绫从雪山之巅一路蔓延到山脚,铺满了北极城。

又适逢魔教成立五年整,为了彰显魔尊威严,月使索性给道盟发了帖子,勒令他们前来魔宫朝拜。

不仅如此,她还大操大办,在收徒仪式之后,让道盟质子们举行一场擂台赛。前百名者,有资格替宗门获取更多的资源。

从魔宫最高的无极殿居高临下的眺望远方,处处白雪皑皑,红绫飘飘。那些趴在北极城屋顶,楼顶,墙顶的修士,如同黏在红绫间的蚂蚁,密密麻麻挤成一串又一串。

“上回魔宫这么热闹,还是主公登基的时候。”雪山之巅的魔宫回廊里,月使拍着冰柱栏杆,望着底下热闹的城池,感慨了一句。

雪使站在她身旁,环抱着手臂,轻笑了一声:“你这法子不错,等那小妮子长成日后,回想起今日来,只会觉得宫主在立威。”

月使转眸看向她,轻哼了一声:“我可没某些人心机重,想不到那么远啊。”

心机重的某些人也不计较她的冒犯,反倒是抬手拍拍她的手臂,笑吟吟地提醒了一句:“大典仪式要到了,我先去等主公了。”

话音落下,她足尖一点,踩到了最近的红绫之上,顺着红绫乘风飘然而落。

月使冷哼一声,飞身而起,几个纵身起落,与她几乎一前一后来到了魔宫半山腰的太一殿前。

此时此刻,太一正殿前安放着魔君的王座。雪山下,红绫间,金色的王座辉煌且耀眼。风使与花使分别站在王座的左右两侧,均是一袭华服,眉目威严。

王座之下,是九九八十一道台阶。第一层台阶上,站的是左护法赫连无极与右护法红连潋滟。

见雪使与月使到来,两人躬身行礼:“拜见雪使与月使。”

月使冷哼一声,站在花使身旁,举目远眺。

越过左右护法,太一殿前台阶之下,如今站满了三千道盟送到魔宫的质子。质子们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均是绣金袖白袍,头束子午冠,腰系玉带,一个个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前方,广阔的殿前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如今三千道门的领袖与魁首。他们均敛了气息,恭敬地候在广场上,面容敦肃。

再更远一点的地方,城墙之上,竖满了魔宫的红底黑纹腾蛇战旗。

战旗之下,伫立着魔宫麾下七十二宫主,三百六十湖湖主。她们候在龙象号角与铜鼓之间,一身金色战甲,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恰是正午时分,魔宫上空万里无云,一片碧蓝。阳光直射在地面上,所有的影子都重合到人的脚下,汇聚成一点。当此时,月使抬手,往前迈了一步:“吉日兮良辰,穆将愉兮上皇。”

“奏乐,请吾主魔君临世!”

话音落下,城墙上的三百六十湖湖主“唰”地一下降下头盔的金面罩,封闭自己的神识六感,猛地跃上战鼓鼓面,赤足轻点,重重地往下一敲——

“咚!”

剧烈的鼓声,如同敲击在人的心上,仅仅只是响了一声,广场上一些修为弱的道门修士都又些支撑不住险些摔倒在地上。

“咚!咚!”

三声鼓响,鼓面上身穿战甲的湖主,灵动跳起了湿婆之舞。灭世的舞蹈,敲击着鼓面,带来骇人的神念攻击。场上的道门修士不敢御气屏蔽,只生生抗了下去,扛得有人口鼻都吐了血。

紧接着,比鼓声更可怕的声音加入了。

剩余的七十二名洞主猛地一吸气,对准号角,“呜……”地一声吹了起来。

那些道门修士中,当即有人吐了一大口血,鲜血洒落在洁白无暇的白玉广场上,触目惊心。绕是如此,那人也不敢乱动,仍旧硬生生地站着。

站在高台上的月使远远瞧见这一幕,满意地勾起了唇角。站在她身旁的花使们与她传音道:“没想到你这复原的湿婆之舞音杀阵,对神魂攻击竟然有如此效果,你不如将曲谱借给我玩玩呗?”

月使勾唇:“给你玩?到时你惹出事来,尊主责问我你来担待?”

花使轻啧了一声:“真小气。”

这湿婆之舞跳了过半,广场上已有大半的道门修士吐了血。就在最后一批道门修士苦苦支撑之时,苍穹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哒……”

那是一声极为轻微的声响,好似风吹叶落,水滴湖面,只轻轻地,轻轻地一下,踩在了令人窒息的枷锁之下。

所有人的心里都听到了“啪嗒”一声,缠绕在他们身上的锁链,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开了。

一瞬间,风止,鼓停,号角声也仿佛静止了。

在场的众人里,有且仅有雪使与月使可以勉强抬眸,朝苍穹之上望去。在至高无上的苍穹顶端,卿如尘一袭白衣,逆着光往下迈出了一步。

“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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