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人捕捉到软弱实在太危险了,卫衔雪在深宫里等了三年,他不会再把自己交到别人手里。
“多谢……”卫衔雪缓着心绪,“多谢世子。”
他睁开眼,伸手去碰了下江褚寒放在他腰间的手。
这一碰江褚寒感觉怀里那个人在慢慢从柔弱的兔子变成虚假的狐狸,他要一溜烟地从自己面前逃跑,没准还会再回头咬他一口。
江褚寒的手松了一下,又没放开,他动作停顿下来,像是要勒着他的腰不放手。
“世子……”卫衔雪沉声道:“世子这恩情我记得的。”
江褚寒没回他,但他突然手里用力,忽然就偏身滚了下,竟带着卫衔雪瘦小的身子一道翻了个身。
两个人方向调换过来,江褚寒是把卫衔雪压在了身下。
卫衔雪心又跳起,“你干什么?”
江褚寒体格大,人有些重,他些微用胳膊撑了地,没整个人都倒在卫衔雪身上,他在上头没说话。
这屋里又是茶壶打碎又是窗子破开,动静实在闹得大了,外面守着的鸦青是等了会儿才敲门,“世子€€€€”
江褚寒没犹豫地往外扬了声:“滚€€€€”
外头没动静了,屋里又安静得有些过。
接着江褚寒在上面说:“咱们来说说案子吧。”
卫衔雪皱眉:“就这么说吗?”
“伤了后背,起不来。”江褚寒少见的一点温柔消失没了,还变得有些混账,“就这么说。”
“……”虽说外面没人进来,可这动作实在太暧昧了,哪个好人家会被人压在身下,只为了说点案情的?糟蹋人也要代点身份进去,像他才今日的凶手。
可卫衔雪在下面徒然地动了动,才知江世子顶在上面的地方似乎没那意思。
卫衔雪平静几分,“我还感动着,世子怎么也不给我机会。”
“谁跟你嘴贫。”江褚寒正经严肃地说:“你刚才按的机关还记得吗?”
他还真说案情,卫衔雪道:“记得,我方才按照佛陀原本的五官一一按过,应该是嘴角的地方有个机关。”
“机关一按,弩箭就会从窗边射出,窗子开了,大致的位置模糊,都会以为是有人在外面刺杀。”卫衔雪分析,“想必机关是冲着十年前那位西秦的使臣去的。”
“那你家这使臣倒死得冤枉了。”江褚寒目光所及之处,还能看到张随的尸身。
卫衔雪更局促了,“可不是吗?我也差点成了箭下冤魂。”
江褚寒把手抽出来撑了地,“那你觉得接下来要怎么查?”
“我……”卫衔雪实在有些受不了江褚寒这动作,他胳膊肘抬了抬,“世子明鉴,我略微懂些医术,世子伤了,不妨我来看看?”
“你给我看伤?”江褚寒把他胳膊压下,“礼尚往来吗?”
“江褚寒€€€€”卫衔雪还是叹了气,“这不合适。”
江褚寒盯着身下人,“哪里不合适了?”
“我……”卫衔雪可怜道:“我清清白白,世子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为难的就是你。”江褚寒过了会儿道:“那你说说你刚来的时候,到底什么意思?”
“世子还耿耿于怀呢。”卫衔雪恍然明白了什么,江褚寒不喜欢拐弯抹角,这还是想探明白他的话。
可卫衔雪当真没什么别的意思,哄江褚寒喝口茶也这么麻烦。
卫衔雪道:“世子平白无故脱我衣服,现在又这样对我,我只要不是个鹌鹑,都是要瞎想的吧?”
“你小子嘴里少有实话,还跟我玩儿暧昧呢?”江褚寒忽然从后面伸了手,一巴掌攥住了卫衔雪的脖颈,亲近的距离里忽然带了些敌意似的,“三年不见,你还真能忍住不咬我了?”
卫衔雪觉得呼吸慢了半拍,他故意笑了,“我还以为世子不记仇呢。”
江褚寒掐住他的呼吸,“我怕你觉得我脾气好。”
“也是。”卫衔雪笑不下去,他喉中声音小了,“蕲州之事连我都忘不掉,世子就能一并忘却吗?”
江褚寒听着他愈来愈小的呼吸,他终于将今日心里升起的不安与焦躁压下去了,他想了一晚上,查不出的案子没法让他心绪不宁,唯有这个看不透的卫衔雪,他像变着法子在他眼前晃悠,还让他看不清摸不着,浑水摸鱼地不知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求饶吗?”江褚寒还是想看卫衔雪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
卫衔雪喉中难受,有些说不出话,“求……”
他脸色都有些变了,江褚寒听着那细微的声音,他又觉得没意思了,他手一松,卫衔雪立刻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不断地咳了几声。
江褚寒道:“以后少勾引我。”
卫衔雪不说话,他还在咳。
江褚寒按了下卫衔雪的后肩,略微带了点威压的味道,那一下按得卫衔雪有点疼,但江褚寒是撑着他起身了。
后边没了“庞然大物”,卫衔雪呼吸又顺畅了不少。
江褚寒后背还有些疼,但也不算忍不了,他站起来俯视下面,“说话。”
卫衔雪坐起来,摸着脖颈一脸冤枉,“世子要继续查案,就只能查查十年前了,这样才能还我家使臣一个公道。”
“你……”江褚寒气恼,他盯着卫衔的脖颈,“那你想怎么查?”
卫衔雪拢了拢胸口的衣服,“这一连串的安排,放了个用处不大的茶壶在桌上,引人去窗边倒水,再从镜子里察觉到壁画的不对劲之处,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茶水吃食屋里摆置的安排,还有那个弩箭的机关精巧,这哪一点不能查呢?”卫衔雪从地上慢慢站起,“就是年岁有些太久了,查起来还要世子多费心。”
江褚寒抬高声音往外面喊了句:“鸦青€€€€”
鸦青跟着开门,一眼就望见屋里一片狼藉,他皱眉:如今世子年岁大了,有什么想禀告侯爷的还要多思忖几分。
江褚寒像个没事人坐在桌边,“喊汪大人进来。”
不一会儿,汪帆直惴惴不安地进来,也被一片狼藉吓了一跳,“世子这是……”
江褚寒目光点了卫衔雪一下,“那机关你再按一次给汪大人看看。”
卫衔雪敛眉,他后退一步,“我害怕。”
“……”鸦青和汪帆直也都皱眉。
江褚寒有些想发作,又压下去了,他自个起来,走到鸦青身边,抬手把鸦青腰间的刀拔出来了。
汪帆直吓了一跳,他赶紧拦,“世世世子,这好好的也不至于砍人……”
冷刀有些锋芒,闪了汪大人的眼,江褚寒却把刀要递给卫衔雪,“难不成你打算让本世子按,你来拦住那箭?”
卫衔雪“嘶”了声,“世子胆子真大。”
“……”江褚寒横眉把刀握在手里,“滚过去。”
卫衔雪这才往书架边走,“世子可得拦好了,不让方才的伤可白受了。”
江褚寒捏着刀,觉得后背又疼了下。
鸦青和汪帆直不解地站在一边,只见卫衔雪立在书架前,伸出手往那架上挂的画卷上摸索,他手移动得慢,像是在试探什么。
江褚寒的脸上却不觉凝重起来。
忽然很轻的机杼声响过了,霎时间那窗边的墙上机关移动,一支弩箭从窗边倏然射出,江褚寒出刀几乎没有分毫之差,“哐”地将那弩箭正正好地斩成两半。
汪帆直惊讶地盯着这场面,半晌只能夸了句:“世子不愧将门之后……”
江褚寒把刀丢给鸦青,发现卫衔雪的脸色压根没变,“汪大人现在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汪帆直不觉额头出了汗,“原来是机关……”但他想了想,“虽说精巧,但这又如何能保证人真的能触到呢?”
卫衔雪在注视中走到窗边,“今日世子渴得厉害,吩咐让人倒水,这屋里原本摆放的茶壶精致之余,却有些不大实用,里头没水,只能来这窗边的桌上倒,而这倒水的位置正巧能透过这面镜子看到书架。”
他回过头,“这墙上挂的图应当是为了当年西秦使臣所挂,将他国供奉的图丹佛陀绘成了不详之貌,这才引人过去查看,我碰巧认得,刚刚过去查案画卷,不想触碰了机关。”
“原来如此。”汪帆直沉眉思索,他拱手对着江褚寒,“那属下现在就去查查这图画是谁挂上去的。”
江褚寒却朝他抬了下手,“事情过去多年,暂且先别太大张旗鼓,图画之外,桌上的茶水和窗边的镜子,屋里的布置也都有迹可循,我记得大理寺收的案卷里还记了当初驿站的情况,可以先从如今还留在驿站的人查起。”
“不过一个个查下去有些复杂。”江褚寒摩挲了指节,“没准可以换个法子。”
第31章 :做局
这日黄昏,秋日里雨后渐渐生了寒意,这一日都天色昏沉,独独到了黄昏,天边少见地露了点残阳,艳得犹如一线血色。
驿站关了一天,里头的杂役下人都聚到一块一一问过,却没查出点什么有用的。
一直到快要天黑的时候,虎贲营的护卫押着个人进了驿站。
那时驿站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押送的护卫接耳了会儿,就上楼去通知江褚寒了。
江世子站在二楼,颔首看着下面,“辛苦孙副将了。”
虎贲营的副将叫孙仲须,其实和江褚寒一样是个世家子弟,却想不开去了虎贲营,京城里公认的不是个好去处。
孙仲须哈哈笑了两声,“咱们世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昨日没派几个好用的人过来看着,现在只好一起来擦屁股。”
“人给你抓来了。”孙仲须朝身后挥了挥手,就有两个护卫押着个人上前来,那人被按着五花大绑,连眼睛都给蒙上了,嘴上还绑了布条,后头的护卫往他膝窝一踢,立刻给人按得跪在地上。
孙仲须挎着腰间的刀,“你要的西秦暗探。”
他跟着“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世子哪里来的消息这么灵通,这暗探说抓就抓,被昨日那事给气到了?”
江褚寒在上头故作深沉,“我好歹是个京城霸王,人自然得落在我手里。”
孙仲须道:“那你接下来什么意思?人是给你押去大理寺还是……”
“用不着。”江褚寒扶着栏杆,“燕国使臣没了,随便找个人出去交差就行了,等回了大理寺,那边的人又要过来扯些旁的,本世子哪有那么多功夫陪他们耗。”
他盯着那个暗探看了会儿,“人就丢这儿吧,这秋夜雨凉,把人冻一个晚上,嘴应当就没那么硬了。”
“世子这狠劲儿。”孙仲须感叹:“早该出来溜溜,让那些个大人看看活阎王什么做派。”
江褚寒不受,“瞧你说的,我心可善着。”
天边的残阳熄得如同吹烛,马上便是夜幕降临。
江褚寒说一不二,那被押过来的西秦暗探被绑着跪在驿站楼前,示众般地惹人警醒,驿站里的下人来往走过,悄悄议论了他的身份,偏偏是没人敢过去瞧瞧。
夜色携着寒意降临,时辰晚了,驿站里静得如潭死水。
半夜楼前的灯笼灭了,不见月光,四处都黑漆漆的,这时候就是有人值守怕是也已经打起了盹,唯有那个被抓的暗探在暗夜里将佝偻的背缓缓直了起来。
他动了动绑在身后的手,那动作不大,一边往四周张望了会儿,随后蹭了蹭眼睛上的布条,等了半晌周围没有动静,才继续挣扎着身后的绳子,他袖口微动,竟然不大明显地现了锋芒,一柄短刀在他袖口里藏着,他慢慢€€€€地割着手里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