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汐言感到一阵清软的香气忽然逼近。闻染的指尖总是微凉,即便她现在已不再穿蓝了,但就好像以前她穿过那么多那么多的蓝,那海水一般宁静又沁凉的感觉,染在了她的指尖上。
她一碰,许汐言就觉得她指尖的蓝,染到了自己身上。
她没放手,将许汐言柔软的腰肢半箍在自己怀里。
她直视着许汐言的眼睛问:“你要跟我再来一次么?”
“这一次,我让你先走好不好?”
“别再说要养什么猫了许汐言,你不知道你说这样的话有多残忍。”闻染静静的望着她:“这一次我让你先走,你赢了,就真的放过我好不好?”
“许汐言,我没你那么了不起。即便我们没有变成朋友,可你总是在我面前晃,又什么话都不说清楚,对我来说,真的……”闻染说着笑了笑:“是考验。”
然后她修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对,是折磨。”
第73章 只有闻染会明白的名字
闻染说那句话的时候, 两人是一个无比亲密的姿势。
深秋了,夜风拂过枯黄的叶发出干燥宣纸一般的声响。闻染拥着许汐言纤柔的腰肢,指腹贴着她后腰最柔软的那一块。
从前, 都是许汐言以这样的姿势搂着闻染的腰。
闻染很怕痒。两人以前缠绵时,许汐言搂一搂她的腰,就要顺势往下滑,去吻她后腰最柔软的那一块, 她会飞快的一抿唇, 像在忍笑。
许汐言就会故意多吻一吻, 蹭一蹭。
听闻染用细而轻的声音质问她:“你干嘛啊许汐言?故意的吧。”
可这时没人想笑,闻染只是沉沉的看着她。两人离得那样近, 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耳边是风吹叶片的声音, 哗啦啦的,像夏末的一阵骤雨,又或者什么人滂沱的眼泪。
许汐言轻声问:“你是这么想的吗?”
闻染是一点点放开许汐言的。
先是指腹轻轻抬离了她后腰的那块皮肤。
接着手臂放开了她的腰。
接着往下垂落。
整个人往后退开一步, 跟许汐言拉开一段距离, 站定,抿一抿唇角。
许汐言的心脏忽然就扯了一下。
告别一个很爱的人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许汐言蓦地觉得, 就像闻染方才放开的这个拥抱。
是渐进式的。简直像把粘在你身上的某一块, 一点点的, 渐渐的撕扯开去。那一块在你身上粘得太久了,撕扯的时候,连每一个毛孔都在发痛。
那个台风天后闻染从她的酒店离开, 便是这样的心情么?
许汐言对闻染笑了笑,似是安抚。
如果闻染不是这么了解她的话。
那么闻染一定瞧不出她天生冷淡的眉眼, 在夜色中竟微微泛红。
许汐言红了眼眶,不像泪,更像伤。
像许汐言那些蓝调正红的唇膏,又或是暗红丝绒的礼服,像是在许汐言身上割开一道的伤口,许汐言用自己的鲜血滋养了它们,所以红得灼灼刺目。
闻染不忍再看,又往后退了一步。
许汐言就那样站着。闻染垂着眸,就能看见她黑色匡威的鞋尖。许汐言总是乱穿,一件T恤能抵闻染小半年的工资,偏又随性搭一双匡威帆布鞋。
闻染觉得自己还是心软了。看着那鞋尖,她想起许汐言高中走过一排香樟树下的样子,想起许汐言在海洋乐园多媒体馆醒来的样子。
蓝色屏幕的光映在脸上,许汐言带着刚刚睡醒的一点懵懂。那一刻,她显得很孤独。
闻染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想。”
“不然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想?”
许汐言望着她,轻翕了翕唇。
这一瞬的沉默,让闻染掉头就走。
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闻染快步走着,听着坠落的枯叶在自己脚下碎落。她不想再听这些细碎眼泪一般的声音了,台风天她从许汐言的酒店离开时,满街被卷落的叶由人踩着,也发出这样的碎响。好像她不肯哭,整个世界来替她哭。
她站在路边打车,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不要再回头了闻染。
可是。
许汐言一个人站在树下,蓦然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她讶然抬头,看见闻染冲回她面前,拧着眉,脸上的神情几乎像在生气。将一包纸巾往她手里一塞。
许汐言垂眸,看见手心里那包纸巾,最为常见的山茶花香型。看着它好似可以想见,闻染下班后钻进路边便利店,在一阵关东煮的香气中买它的模样。
一个日常生活里的女孩。一个温暖的、柔软的、睡衣上会有一颗颗小毛球的女孩。
闻染塞完纸巾,再次转身就走。
这一次,是许汐言望着闻染的背影。
闻染那样瘦,背影拉长在一片秋色里,纤而薄的一片,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许汐言现在每每望着闻染的背影,心里都想:原来看一个人的背影,是这种感觉。
原来闻染以前那么那么多次看她的背影,是这种感觉。
她就那样静静站着,望着闻染站在路边打车。
自私的想:要是出租车来得慢一点就好了,至少让她能多看一会儿闻染的背影。
终于,出租车还是停在了闻染面前。
闻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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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闻染下班,去了家附近的那家宠物医院,当班的刚巧就是她见过的那位护士。
她上前打招呼:“你好。”
护士认出她来:“你好。”
“我想问问,那天晚上送来的猫,找到领养了么?”闻染心里还是过不去,不管工作多忙、房子多小,她想,要是猫还在的话,她就领养回去。
许汐言不养猫。就像许汐言不敢爱人一样。
护士讶异问:“怎么你不知道吗?”
“你们送猫来的第二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个朋友,就来把猫领养走了。”
闻染不知许汐言是不是让陈曦帮忙办的手续。总之听护士的语气,并没有认出许汐言。
她沉默良久。
护士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摇摇头:“没有。”
推开玻璃门走出宠物医院,她抬眸望一眼天。秋日的天是一种洗过很多次的灰蓝。
她心想:养就养吧。
就算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再听到许汐言的名字是两周后。不是许汐言来找她,而是周贝贻等着她检查钢琴时,坐在一旁刷手机:“工作室的群里发布消息了。”
闻染顺口问:“什么?”
周贝贻一时没答话。
闻染暂且停下手,去瞧她。
她才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汐言姐在巴黎有场小型演奏会,这一次她会带我一同去,一周后从海城出发。”
“我不知道。”闻染淡淡的低下头去,继续检查钢琴:“我们只是高中同学。”
只是十分钟后,她检查完钢琴,很平静的走到室外,把陈曦放出黑名单,给陈曦打了个电话:“我是闻染。”
陈曦听出她声音:“我知道!”
……什么激动语气。
那时许汐言就坐在陈曦附近化妆,陈曦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该让许汐言知道,这个电话是闻染打的。
闻染很直接的说:“猫给我养。”
陈曦愣了下:“啊?”
这时许汐言放下手中正在翻的杂志,点了点她的胳膊,用嘴形问她:“谁?”
陈曦心想,这两人之间是有感应还是怎么着。
她又不好说假话,只好用嘴形答:“闻小姐。”
许汐言便让化妆师先出去了,也用嘴形说:“打开扬声器。”
陈曦打开扬声器的同时:“闻小姐我开扬声器了啊!”
许汐言:……
闻染在电话那端仍只对着陈曦说话:“猫给我养。她一个满世界乱飞的人,养什么猫呢?”
陈曦觉得,闻染生气了。
是许汐言养猫这件事……让闻染生气了?
她悄悄去看许汐言,许汐言两只手臂架在化妆的圈椅扶手上,浓睫垂着,好似在思考。
然后扬起面庞,对陈曦点了一下头。
陈曦便对着手机答:“好的。”
许汐言用嘴形对陈曦说:“暂时。”
陈曦就对着手机说:“暂时。”
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她这次不止是一线吃瓜了,她是直接下到瓜田里参与种瓜了!
闻染没理“暂时”的这一茬,只是问:“猫养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