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总在翻旧账 第43章

顾朔才登基,奏折多得可怕,一时不急着处理,便能堆成小山,顾朔坐在折子山前,提笔看折子,才看了两本,贺兰芝跌跌撞撞冲进来,“陛下!”

顾朔抬眼:“怎么了?”

折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等顾朔赶回广明宫,苏景同正缩在床脚,不肯出来,被两个太医按着上药,苏景同奋力挣扎,不肯叫他们近身,“滚开,滚开,别碰我,放开我。”

跟着他遭了大罪的手腕,又被血糊了一片,这次的凶器是烛台——烛台上固定蜡烛的铁签子。

顾朔手不可抑制地哆嗦起来。

太医见到顾朔,连忙松开苏景同。苏景同趁机缩回床脚。

顾朔大步走到苏景同身边,苏景同不止手腕上有伤,脖颈上也有个血口子,苏景同浑身颤抖,双臂抱紧自己,“别过来,别过来!”

“宝宝……”顾朔手伸出去,却不敢碰他。

苏景同终于看见了他,嘴唇开合两下,“哥哥……”

顾朔一把抱住他,“在呢。”

“他还活着,救他!”苏景同紧紧抓着顾朔的手,哀求道:“求你,救他,求你了,我做什么都行,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你救他,你救救他!”

“救。”顾朔一口应下,“你说救谁朕就救谁,你让朕赦免谁,朕就赦免谁。”

苏景同挣扎:“他还活着,我想见他,你让我出去吧,我想见他,我要见他!”

“见!”顾朔全部都应下,“你说去哪就去哪,潘启!”

潘启冒出来:“奴才在。”

“备车马!”

“是。”

顾朔低头哄他:“听到了?等潘启备好车马,我们就走。”

“好!”苏景同紧紧贴着顾朔的怀,小声喃喃:“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他,是我的错。”

顾朔亲他额头,“没事的,没事的,放松,深呼吸,朕给你兜底,天下都是朕的,天塌了朕都兜得住。”

“相信朕,嗯?”

苏景同意识错乱,胡乱地点头,无意识咬住自己的手腕,免得哭出声来。

顾朔掐住他的下颌,把他倒霉的手腕抢救出来,松开手,转为摁住苏景同的脊背,不让他动,让太医赶紧消毒上药。

太医手忙脚乱,苏景同玩命挣扎,“我不上,放开我,该死的是我,是我。是我错了,我为什么还活着,是我错了。”

顾朔窒息,捂上苏景同的嘴,“你再敢寻死觅活,朕不仅不救他,还要杀了他。”

苏景同的挣扎停了一瞬。

顾朔喝道:“听清了没?没听清朕再重复一遍。”

苏景同崩溃地点头。

顾朔松开手。

苏景同老实下来,把手腕交出去让太医上药,“别杀他,我听话的,我听话的,哥哥,你别生气,我乖的,你别杀他,求你了。”

顾朔亲了亲他额头,“先上完药。”

太医手脚麻利,不敢拖延,快速上药。

“我们上完药就走?”苏景同小声问。

“嗯。”顾朔问:“他在哪?”

苏景同努力伸长脖子,凑在顾朔耳畔,悄悄说:“西南。”

顾朔眸子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原来苏景同说的是苏季徵没死,活着被西南余党带到了西南。

顾朔悬着的心轻轻松快了些,从帝王的角度,苏季徵不死始终是心腹大患,从顾朔的角度,他该谢天谢地苏季徵没死。

苏景同跟他不一样,他从周文帝三番五次选择牺牲他换取所谓的“大局”时,已经不抱期待,从周文帝决意杀他时,彻底死心,周文帝给过他生命,也试图取走他生命,他们之间缘分已尽。

但苏景同不是。

苏季徵在苏景同心里颇为重要。苏家族亲虽多,苏景同的直系亲属却只有苏季徵,苏季徵是他世间唯一的亲人。

苏季徵能不死最好。

他心里能舒坦些。

苏景同说完“西南”,发现顾朔没回应,心里忐忑,“哥哥你会跟我去吧?你是不是还在怪他?你不想去,我自己去也行的,你放我走。我救了他就回来。我不乱跑。真的,我发誓。我救了他马上就回来。我会看着他,不让他作乱的。”

“没有,”顾朔说:“朕跟你去。”

但不是现在。

顾朔冲太医使眼色,太医会意,趁着上药的机会,在苏景同几个穴位上扎了一针,苏景同眼皮发沉,终于睡了过去。

顾朔不敢叫苏景同离开自己的视线,打发走太医,半抱着他。

潘启轻手轻脚上前,将一张纸条和一颗细小的宝石交给顾朔,指指苏景同暖阁里的书桌,用口型比划,“在书桌上发现的”。

字迹好辨认,是徐幼宜的字。

难怪苏景同突然发作。

徐幼宜大概想着利用苏季徵来控制苏景同,苏景同为了救他爹,只能受徐幼宜控制,人质在手,苏景同根本不敢声张。

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苏景同根本受不得刺激,一旦受到刺激,理智便崩盘,行为不受控,只能遵循本能做事。

莫说隐忍受他控制,连纸条都来不及收起便发作了。

顾朔一时不知苏景同的身体问题是福是祸,若非他身子不好,他又要苦苦捱着此事,还不知要受多少煎熬。

潘启递过来一只中空的笔杆。

顾朔瞥了眼笔杆,“把进出广明宫的所有宫人,都控制起来,特别是接触过笔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

“朕不希望西南一党再知道宫中的动静。”

潘启腿软跪下,“是奴才办事不力,没把探子查清楚。”

“宫里知道世子犯病的人,统统控制起来,不能将消息传到西南。”

“是。”

“徐幼宜既然要演,朕陪他演。”

“是。”潘启低头,已然明白了顾朔的意思。

“叫江天进来。”

江天随苏景同回来,就在广明宫外值守,接到圣旨迅速进来,“臣江天见过陛下。”

“徐幼宜还在京城,”顾朔道:“查清他在哪。他希望你误以为他已经出京,你不要打草惊蛇。”

顾朔不交代,江天也是这么打算的。徐幼宜想用一场大火就哄骗他,把他看太轻了。

江天走后,顾朔用食指和中指同时敲了敲床,顶梁柱上悄无声息落下两个人影,一道道密令从广明宫发出去。

京城某个镖局突然“接了”个大镖,送一批货物去西南,于是上百个“镖师”们收拾好行囊,向西南而去。

郊外某个庄子上住着一群仆役,庄子以养鸽子为生,一只鸽子飞了回来,庄子上的仆役全部消失,只说主家有事,召他们回主家去。若有人能瞧见他们离去的方向,会发现他们在去苏季徵“死亡”的地点。

刑部的某个官员坐着轿辇回家,微风吹起车窗帘,官员掉头回了刑部,将摄政王府的卷宗找了出来。

左正卿午睡刚醒,桌上多了一张字条,是顾朔的字。左正卿看完字条上的内容,将纸条烧干净,叫人进来有事安排。

……

苏景同昏睡的两个时辰,一股看不见的洪流,悄然四散,奔赴东西。

贺兰芝同样领了任务,只是这任务实在叫人咂舌,只能说这两位主子离和好似乎不差什么。

苏景同睁开眼,头疼欲裂。

他看到了字条,然后呢?

他知道他爹没死,还在顾悯手中了。后来呢?

他做了什么?

苏景同大脑昏昏沉沉,这感觉并不陌生,每次发作再次醒来,就是这般如同“喝断片”的感觉。

他下意识看自己手腕,果不其然见到了厚厚一层纱布。

其实广明宫的陈设早就做过处理,尖锐的家具全部磨成了圆角,尖锐的物品也都收了起来。顾朔甚至都不戴发冠了,发簪发冠全收进库房,只留发带在屋中。

但坏在暖阁里才搬来的家具物件,这是原摄政王府的东西,没做过处理,叫苏景同抓到了机会。

苏景同抬眼,暖阁里的家具现在都处理干净了,家具磨圆,陶瓷物件、尖锐物件全收走,烛台一个不留,全换成夜明珠。

“醒了?”顾朔问。

苏景同这才意识到他和顾朔的姿势,他被顾朔宛如抱小孩一般,抱在腿上,顾朔双手环着他,正在看奏折。

“呃?”他大概又把顾朔吓到了,“对不起,”苏景同懊恼:“我以后会尽量控制的。”

顾朔放下奏折,拿起杯子喂他水。

苏景同一边喝,一边快速回忆他断片后干了什么。暖阁的书桌上已经没有笔杆、纸条和细小宝石了,但根据他的经验,他来不及把纸条毁尸灭迹就发作了,顾朔应当看到了纸条,知道了缘由。

“找什么?”顾朔问,“纸条?”

“……”

顾朔把徐幼宜的纸条拿给苏景同。

纸条变得皱皱巴巴,像被人用力捏过,看得出顾朔很生气了。

“朕说过,朕会为你兜底。”顾朔说。

苏景同愣住,什么时候说的?他怎么不记得?不会是他断片的时候吧?

“朕派人去西南了,”顾朔摩挲苏景同的后背,“别怕,会找到你爹的。苏家的族人有流放和卖身为奴的,朕会赦免他们,还他们奴籍,叫他们自在生活。”

苏景同喉头微动。

“摄政王府朕可以还给你,”顾朔说:“等你爹救回来,叫他回去住吧。”

苏景同磕磕巴巴问:“不、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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