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赏你姥姥!
“这……要不还是改天吧,改天……”
“方大公子,你说,要是本阁主告诉小家主府里有条漏网之鱼……”
“这……无名方才仔细思考一番,此夜并无要紧之事。这择日它毕竟不如撞日…既然阁主抬爱,无名自当奉陪……”
“如此甚好”,秦时知摇着折扇往前走了两步。
方无名盯着扇面上的“及时行乐”四个大字,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通。
寒冬腊月穿的如此花枝招展,还摇把骚包扇子,冻不死你咋的!
“还不跟上,等着本阁主请您?”秦时知站在不远处,轻笑,“方大公子这边请——”
草!这人是木匣子成精吧?这么能装!
江弃言感到先生有点不对劲。
筷子已经放下很久了,可先生还是不动,只是不住用手指关节敲打桌面。
嗒——
嗒嗒——
听得江弃言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先生……”
好重的威压……
他有点扛不住了。
江弃言小心翼翼把头靠在先生肩头,轻声,“我错了先生,我不应该提那些要求的……”
蒲听松任他靠着,“为师只是觉得,有些许挫败罢了。”
所以……先生不是因为他要做主母才生气的吗?
“我竟不知,我这个先生做得如此失败,让小弃言有什么想学的,都要让他人来代为教导。”
“不…不是的……”江弃言低着脑袋,手指扯着自己的头发,几乎要把它扯断,“我只是看先生太忙了……”
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缠在指尖的头发被解救出来,先生垂眸看他的目光,竟叫他如此胆寒,“不知道疼?”
“小弃言,为师有点不高兴。”
江弃言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他看出来先生不高兴了,可是他没想到先生会这么直白说出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先生忙了一天本来就很辛苦,他身为先生的夫人,不能体贴就算了,还惹先生伤心……实在太不应该了……
“那……那我……”
“嗯……”蒲听松想了想,低头看怀里乖乖巧巧的小孩,“总在看你哭,小弃言不若给为师笑一个,哄哄为师。”
“唔……”江弃言怀着担忧勉强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挺好看的”,先生摸了摸他的小脸,“多笑笑,以后会越笑越好看的。”
那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在先生的夸奖下自然了许多。
“弃言,你告诉为师,你还想试探你那个朋友吗?”
其实不想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还挺开心的,方哥哥是个很幽默的人,知道的也很多,也很为他着想……
蒲听松眸子暗了暗,不过夜色正浓,灯影幢幢下,江弃言倒也没看分明。
“是不想了么”,蒲听松从袖中取出两个荷包,放在桌上,“倒是可惜,白准备了这般久。”
江弃言看着桌上一大一小两个荷包,心里有些触动。
先生准备得很用心,先生好像一直都对他的事很上心。
而且是他自己要试的,现在先生帮他了,他却出尔反尔,那不是在戏耍先生吗……
“不是……”江弃言抬头看着蒲听松,眼底光芒坚定了些许,“要试的。”
试一下又何妨,他相信方哥哥不会让他失望的!
方哥哥……应该不会让他失望……的。
如果被自己唯一的朋友欺骗,江弃言想,他估计会很伤心,他肯定忍不住要哭的。
可是先生说了,他自己的选择自己受着,这一次哭了不哄。
先生要是真的不哄,他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万一哭得停不下来了,要断气了怎么办啊……
江弃言隐隐感到心里不太安定,这样的不安定一直持续到了睡觉的时候。
他时不时翻来覆去,隔一会就要翻一下。
翻到后半夜,身旁原本平稳的呼吸声忽然沉重了一些,他正呆住不敢动,一双大手就把他抓进了怀里,死死按住,“再这么动下去,天都要亮了。”
那声音有些无奈,“想挨罚?为师起床气可大了,你不会想试试的。”
才不是呢,先生一直都很温柔的,生气也温柔,起床气再大能大哪里去。
不过江弃言却没有再乱动了,明日除夕,会有外客来家中,他父皇如果今年不摆宫宴,或许也会来,先生要忙着接客,肯定会很辛苦。
他不能再添乱了。
江弃言深呼吸,满鼻子都是松脂香气。
太近了,全是先生的味道,都闻不到空气的味道了。
不过……空气好像本来也没什么味道……
他深呼吸原本是要静心然后强迫自己入睡的,结果这么一来脑子里全是先生更难放空了。
折腾很久之后,他终于累得睡着,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条很大很肥全身红红的鲤鱼在天上飘,他坐在鲤鱼头顶,俯瞰整个帝师府。
帝师府里长着一棵很大很大的桃花树,桃花树的枝丫忽然伸得很长,一下就卷住了空中的鲤鱼和坐在鱼身上的他,把他捆成了个粽子,吊在高空中。
忽然那枝丫松开了他,可怕的坠崖感吓得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知道呜呜哭。
“呜呜……”缓过来一点后,他竟还在往下掉,这么高一定会粉身碎骨的……
“先生……先生救命……呜…呜哇啊……先生……”
蒲听松坐起身,一言难尽看着刚蒙蒙亮的天色,把哇哇哭的小孩捞进了怀里,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呢?”
他轻轻晃着怀里的小身子,“好了好了。醒一醒好吗?梦见什么了哭成这样……”
第18章 那些与众不同的结
梦醒了,并未如他所想般摔得粉身碎骨,而是被人稳稳接在怀中。
那一刻,江弃言在想,其实无论是梦境亦或现实,都是这个把温柔刻进骨血中的人接住了他一次又一次。
“梦见什么了,说与为师听听”,极温和的嗓音,仿佛把岁月都柔化了一般,那些不太好的往事,如烟般轻易被先生挥散。
于是他抱住先生的腰,小手太短还环不住全部,但他用力环着,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贴在上面。
“不说也罢”,后背落了只大手,那手将被褥往上拉了一点盖住他肩头,“还睡吗,现下还早。”
“不睡了……”
“那便起吧”,蒲听松披了件外衫,寒风穿过单薄袖管,惹得他叹息一声,“怪冷的,乖乖坐一会,为师去给你找套厚点的。”
江弃言裹着被子,被窝里是先生的余温。
他坐在那余温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生出了些眷念,似乎想留它久一点,不希望它就此消散。
为什么呢?他似乎有些过于依赖先生了。
可是,也就先生愿意给他这样的依靠了吧,先生……
先生真的很好很好。
蒲听松没一会就回来了,却没先紧着自己,反而先帮他穿好了。
江弃言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揉了揉眼睛,假装是打了个哈欠。
先生明明可以不用白挨这么久冻的,多让他等一会又不会怎么样。
可偏偏先生还是选择了先照顾他。
系好最后一根衣带,蒲听松把一件火红狐裘盖在了他身上,低头给他系了个漂亮的梅花扣。
先生的手很巧,这个结漂亮得……不似人间之物。
他盯着它有些移不开眼,手也不自觉轻轻触碰,似乎怕弄散了它,碰得很小心。
“喜欢?”
“嗯……”那是自然,它太精致了,甚至于,生平仅见。
从前的时候,他也见过那些臣子们家的嫡公子嫡小姐,便是他们之中最受宠的那个孩子,也不过是个简单的蝴蝶结罢了。
谁会愿意在这样简单的事上多费心呢?左不过是个系法,什么样的结不都是一样?
可是先生就是与他们不同。
江弃言低头看自己身上——腰侧是兰花结,公子美名,便如兰花,挂个兰花玉扣也就差不多了,谁能如他一样,连系带都是亲手编的呢……
里面的亵衣全部都是琵琶扣,这种系法会把多余的衣带收平,不会硌到人。
胸前一朵大红梅花,就正正好好落在锁骨中央,梅即君子,今日外客若来府中,第一眼看见他,便能瞧清这朵梅花。
只一眼便能看出,先生对他有多用心。
江弃言摸了摸梅花的花瓣,抬头看着先生随意给自己打了个结,不同于他的精细,先生打给自己的结平平无奇什么也不是。
得师如此,何其幸焉?
“过来”,修长手指微微弯曲,向他招了招,“为师给小弃言盘个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别人家的小孩也有面子些。”
“那先生呢……”
先生不会就这么随意一束就去迎客吧?
先生要见那么多别人家的大人,自然也要更多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