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千万要听话 第34章

蒲听松将食盒中的菜依次摆好。

摆好后,便坐在一旁,撑着头看江弃言。

蒲听松并没有发觉,自己落在江弃言身上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柔和。

淡淡的忧伤萦绕在心头。

母亲难产而死之前,在生命的尽头,她用尽全部力气取下脖颈上的这块玉,戴在了他脖子上。

这块玉,是一个平安扣。

那代表着她最后的守护。

蒲听松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取下它。

可现在,他要把这份守护给一个傀儡。

有点荒谬。

桃花眸里无数隐晦不明的东西在闪烁,那深千尺的潭水里面究竟潜藏着什么,也许这双眼睛的主人也不知道。

罢了,好歹是自己养大的。

总不能还没养到登基,人就先死了。

江北惘和新皇后的那位小皇子已经五岁了,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听说还被惯得颇为娇纵。

此时再换个人养,明显不是什么好抉择。

江弃言可是他从两岁半起就养着的,品性脾气全是按照他预想那样完美长成的。

这孩子要是现在死了,前功尽弃不说,后续又得麻烦一些事。

蒲听松沉思了很久,终于用“顾全大局”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并非心软,也没有计划之外的多余情愫。

蒲听松越想越坚信,他只不过是为了大局,江弃言还不能死。

至于那点可笑的师徒情谊么?

呵。

再过六年,等寻花阁那边准备妥当,他就会利用徐王世子挑起徐王与江北惘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按徐王那火暴的脾气和护犊子的性子,一定会兵临城下。

届时鹬蚌相争,他从旁得利,他不光要江北惘假死在那场“意外”里,还要设计让徐王上交虎符和全部兵权。

当他向世人宣告徐王叛乱,江北惘“已死”,再把江弃言推上虚假的皇帝宝座之时,就是他真正向江北惘复仇之日。

他要江北惘看着,卑微的蒲叶是怎么玩弄高高在上的江水的。

他会让江北惘在承受酷刑之时,精神同样遭受无尽的折磨,然后在懊恼与忏悔中死去,死后连场葬礼都不会有!

他会将其用烈火灼烧成灰,然后将骨灰倒进最肮脏污浊之地,让江北惘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

江弃言无从知晓先生那些疯狂的想法,他只是本能感知到先生好像在压抑什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蒲听松收敛了眸光,拿起一双较长的公筷,给他布菜。

“不吃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坐立难安。

就好像暗处有一只野兽盯着他一样,让他如芒在背,食欲全无。

可他一转头,却只看见先生的眉头紧蹙,化不开的担忧几乎要凝成水珠落下。

“靠近点,为师摸摸。”

他没有动,只是将手从胸前挪开。

大手落在小肚子上,只一瞬,先生的手很快离开了他的肚皮。

“是不是食欲不好?明日铺子开门,为师买点山楂果脯回来……”

“嗯。”毕竟将死之人……

“先生别担心…只是小风寒,过几日就好了。”

蒲听松叹息了一声,把人抱到腿上,“送你个小玩意儿好不好?”

江弃言仍没有答,只揪紧了先生的衣襟。

先生从小就喜欢问他,就连送他个东西也要问他的意见。

都已经决定送他了,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呢?

为什么呢?

江弃言只是愣神的功夫,胸前就多了一块圆润的小玉扣。

冷玉的光泽是幽蓝色的,江弃言把它放进衣服内侧,寒冷的玉接触到皮肤,激得他一个冷颤。

一贯细心的先生也有疏忽的时候啊,江弃言想,以往天凉的时候,先生连筷子都要先在自己手里捂热,才肯递给他的。

如今他说自己得了风寒,先生却……

江弃言忽然醒悟过来。

他怎么竟生出了一丝不满呢?

他好像习惯了先生的无微不至,所以就当做理所当然了吗?

怎么可以呢?

江弃言又抿了唇,蒲听松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脸,“收到礼物还不高兴啊?”

他闭眼,嘴唇抿得更紧。

“不喜欢看见为师?”蒲听松故作轻松,与寻常那样逗他,“那为师出去?”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留下来?”

江弃言轻轻握住拳头,“不要出去。”

“又不喜欢看,那不就出去?”

心脏处又在异动了,是心火在灼烧吗?

江弃言睁开眼,却低下头,“喜欢,不要出去。”

他不敢再看了。

他想,五脏是不是要烧穿了?

不然为什么连皮肤都在发烫呢?

蒲听松也感知到了怀里人逐渐升高的体温,他的心骤然一疼,小孩身上的热毒是不是又深了呢?

许久后,他轻声,“怎么还能给自己弄发烧呢?”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为师照顾不周了,往后还要把你看紧点才行。”

也许再看紧点,也许再仔细点……

也许……

可这是仇人之子,他本就是演戏而已。

他在慌什么?害怕谋事不成?

也对,毕竟他等那一天已经等了九年了。

蒲听松勉强镇定下来,照旧喊人端水,准备给江弃言洗澡。

五年来,江弃言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他全无一点抗拒,任由先生解他的腰带,然后抱他去浴桶里。

从前他对于在先生面前光着这一事早已心如止水,但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近日来,他忽然经常心跳很快。

而且被看着的时候,身上皮肤还会跟随先生的视线一寸寸发红。

尤其先生给他搓身子的时候……

全身都会变得很红很红……

蒲听松俯身,认真打着泡泡。

有些难过。他的手指越发轻柔起来。

之前他还以为是小孩子太白了皮肤又嫩,才会因为热乎乎的水温发红。

如今看来……火毒明显已经扩散到血液之中了……

这分明是血液沸腾烧出来的红色!

洗漱完,哄着人睡着,蒲听松走出房门。

他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秦时知,“你现在进宫,让太医院的人看一下太子的病灶,你今晚也不用回来了,什么时候研究出药方,什么时候抓好药来见我。”

“不是吧小家主?”秦时知一脸苦瓜相,“我进宫后睡哪?”

“随便,那是你的事。”

秦时知一噎,一个纵身跳上房梁,他小声嘀咕,“怎的自己不去,辈分大了不起?这分明是虐待老人……”

“本官未曾见有二十多岁的老人,再不动今年的假……”

秦时知没想到蒲听松耳力这么好,这都能听到,他摇头叹息着又一个纵身,消失了。

叫醒太医院的老头子,转告完小家主交代的事,秦时知百无聊赖在宫里闲逛。

逛着逛着,他忽然看到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往御书房靠近。

他勾唇一笑。

好啊,他还没去找乐子,乐子就送上门来了。

他心念一动,立刻行动起来。

于是终于恢复原身、准备找找证据的方鸿禧刚刚溜到书房门口,身后就传来了空旷的脚步声!

方鸿禧连忙回头,身后却空无人影!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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