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在帮他散毒,他不应该乱动还差点伤到先生的……
蒲听松微叹了一声,其实早在听到秦时知说这几个穴位的时候,他就料到这散出毒性的过程不会那么容易。
无论是对江弃言,还是对他,都不容易。
江弃言忍得辛苦,而他也要随时防着小孩控制不住乱蹬的腿。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穴位无论多么难以忍受,江弃言始终没有再动一下,甚至就连抖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孩子未免也太乖了。
是怕踢伤他吗?还是怕他不高兴?
或许两者都有,但蒲听松莫名觉得应该是后者多一些。
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想。
可能因为江弃言就连抖都不怎么敢太大幅度吧。
蒲听松看着他用软软的,全神贯注极尽信任的眼神凝视自己,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对他怎么样都可以一样。
心弦忽有一瞬松动。
可那种危险的松动只是一瞬间,下一瞬便有只无情的大手将它拧紧。
蒲听松松开手,拿了艾草卷过来,草纸卷着艾叶,点燃。
先生……先生要干什么??江弃言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惊慌失措地看着那点燃的艾草卷往小腹探去,他几乎是下意识撑起手要逃。
“你会乖的,是吗?”
仅一句话,就把他定在了原地。
就那么信任吗?蒲听松看着躺平的他,呼吸陡然一重。
蒲听松在心中暗叹了一声,手上动作愈发谨慎起来,他担心离远了效果不好,离近了又恐怕伤到人,一来二去把自己也弄得紧张得不行。
第36章 兔子咬狐狸
江弃言很怕,很怕很怕,接近他的并不是先生温柔的手,是点着的艾草。
且不论那随时有可能触碰到皮肤的可怖火星,即使只是靠近的灼热高温,就足够令他畏惧到如同风中落叶,颤抖不已。
但他在努力克制这种颤抖。
蒲听松轻手轻脚蒸着那些穴位的时候,看出来他的小宠物在与紧张做着持续抗争。
没来由的,蒲听松觉得自己好像在熏腊肉。
不,其实更像是找到了田地里草兔打的洞,为了不让兔子捣乱,于是在洞口点了有点湿润的稻草,想用滚滚浓烟把兔子熏出来。
但那样其实也不太准确,他并没有强迫这只可怜的兔子。
是这只懵懂的小兔子自己走出了洞口,不一定主动,但绝对没有逃避那些在它眼里过于恐怖的火光。
仅仅只是因为他一句,“你会乖的,是吗?”
就因为这句话,这只傻兔子就真的乖透了,努力压制恐惧,努力去信赖他。
倒是省了他把人按住的气力了。
蒲听松看着江弃言黑洞洞的瞳孔,他的瞳仁扩散得很大,就像一片黑色的海。
在恐惧的浪涛翻涌到极致,就要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打翻的时候,他也只是抓住了先生的衣袖,仿佛可以从中找到什么航向或者……
很莫名的,蒲听松有一种感觉,此刻自己就是他的定海神针,只需要一个细微的安抚,他就会安静下来。
“很怕吗?”
“先生……”他温顺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渴望,“摸一摸,就不怕了……”
感受到头顶的力度,他心安了许多,等那艾草再接近之时,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他将所有目光都放在先生身上,刻意忽略那不断游离接近的危险之物,心无旁骛数着他先生鬓角的发丝。
蒲听松不由觉得有点好笑,这副又脆弱又坚强的神情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一张小脸上的呢?
“好了好了,今天结束了,小弃言很勇敢,为师原本以为你会哭呢。”
什么话!刚穿好衣服的江弃言撇了嘴,翻了个身,往被窝里面拱。
“小弃言这是有脾气了?”蒲听松拍了拍隆起的一团,低不可闻“嗯?”了一声。
“没有……”江弃言蒙住脑袋,只露出眼睛看着墙那头。
“没有便没有吧……”
他闻言,心里刚刚松了口气,可先生下一句话让它陡然又提了起来,“没有怎的拿屁股对着为师?”
先生……先生怎么这么直接呀!
好气啊!
江弃言暗戳戳伸了爪子出来挠墙。
没能挠到墙面,小手就被握住。
“乱刨什么?”似乎是一声训斥,可根本没有多少责怪的意味。
他仰头,脸上落了先生垂下来的发丝,有点痒,他不满地拨开,这才看见先生的正脸。
蒲听松没看他,只是看着他被抓住的那只手,“指甲刨出血来,疼的又不是为师。”
怎么可能刨一下就流血嘛!
先生是不是对他太小心了……他又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
先生怎么比他还宝贝他的指甲…不能这么说,先生好像哪里都宝贝。
江弃言兀自纠结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先生宝贝他!
他瞬间开了心,捂着脸,很想打个滚。
说干就干!
江弃言连人带被子滚了几圈,这一滚就滚到了蒲听松腿上,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没一骨碌掉地上去。
蒲听松坐在榻边,正在打算褪靴,江弃言滚来得突然,他来不及做太多反应,只下意识把人箍紧
太危险了。蒲听松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随即把人捞起来,呵斥了声,“想挨罚?”
并不想。江弃言试探着挣了一下,先生的手却反而收紧,他就不再挣了,只是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先生。
蒲听松看了他的眼睛半天,笑。
“小弃言可是在跟为师撒娇?”
没有!江弃言把红了的脸埋在先生胸口。
蒲听松便凑近,低声,“这般作态,不是撒娇难道是卖萌?”
没有!就是没有!
江弃言想从先生腿上爬下去,奈何腰还被握着动弹不得,他又急又羞,想也没想就咬了蒲听松一口。
蒲听松浑身一僵,这是第几次了呢?
兔子急了果然是会咬人的么。
小兔子咬着他的锁骨,弄得他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江弃言只感觉牙齿痒痒的,尤其是先生呼吸的时候,带起的震颤似乎通过骨头直接传到了他的牙龈上。
他咬着咬着,实在痒得受不了,没忍住磨了磨牙。
蒲听松身形更加僵直,呼吸也更加粗重。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真是不知死活,敢拿他锁骨磨牙的,这世上恐怕再不会有第二个。
“再磨一个试试?”蒲听松捏住小孩的下巴,迫他松口,然后半眯着眼,“牙痒?”
“有点…”江弃言看得有点呆了,他觉得他先生现在好像一只化形了的大狐狸啊,狐狸眯着眼睛,仿佛在考虑要怎么吃掉他一样。
跟梦里的那只狐狸简直一模一样。
“牙痒啊?那掰了好不好啊?”
果然狐狸就是要吃了他!
江弃言瞬间察觉到危险,讨好地蹭蹭。
“还咬不咬了?要不再咬一会?”
“不…不要……”
“再咬一会也无妨,小弃言不是牙痒么?”蒲听松漫不经心逗着他,“咬,为师不疼,也不会怪你。”
“不咬了……”江弃言抿起唇。
蒲听松如愿以偿看到了一只耷拉脑袋满脸愧疚的兔子。
兔子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他,似乎想往他怀里贴。
蒲听松一时兴起,故意往后仰了身子。
小兔子的脑袋更低了,似乎很快就要掉眼泪,他小声说着“对不起”,然后又尝试了一次。
蒲听松的视线落在他头顶,好像看见他那里有两只贴着脑袋垂下来的长耳朵。
还真就是一只垂耳兔。
蒲听松没再拒绝,任由这只又白又软的垂耳兔靠在了身上。
他挥手用内力熄了油灯,搂着小白兔进了被窝。
一夜无话。
京外,方鸿禧背着包袱,准备排队出城。
天还没亮,他焦急的望着前面的长队,心情越发急迫。
前日,他偷偷探望双儿的养父母,无意中偷听到双儿的养母与邻家大娘闲聊,说起这接走双儿的是个奇怪的男子。
双儿养母:“哎呦,怕不是个花花公子,在哪惹的风流债,生了个姑娘不想养,才送到青楼去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