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图是一团巨大的云,被没透出来的落日染上了一点橙粉色。
沈年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这也算是好事,但江崇莫名地心情有点复杂,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你说呢。”
“江崇?”
宋文清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出来,江崇按掉了手机,看过去,表情镇定地问:“什么?”
宋文清笑道:“怎么聊着聊着还走神了,有人找你?”
“没,看看邮件。”
“还真是够忙的,你的合伙人呢?你们最近不是新产品要上线吗?”
“不知道跑哪潇洒去了,他就负责钱的事,懒得管理公司。”
两人又顺着聊起了工作:“准备什么时候上线?”
“十月底十一月初吧,资质和备案都下来挺久了,不能拖了。”
“行啊,那也快了,到时候我去给你们办个庆功宴……”
聊起工作的事,两人的氛围自然了许多,只是江崇看起来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上菜后,宋文清看到江崇又对着面前的豆腐有些出神,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有心事?”
没等江崇回答,他又促狭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调笑道:“还是上次我没有邀请你进去坐坐,生我气了?”
江崇迅速否认:“没有,当然不是,怎么会。”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集中了点精神:“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吧,有点累。”
宋文清挑挑眉:“我刚才说的,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你要是走商务合作流程,运维扩容宣发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走流程也要时间。有这功夫,我去跟我爸打个招呼能省不少钱和精力,何必弄得这么复杂。”
江崇摇摇头:“一码归一码,合作是合作,我不需要走这种捷径。”
宋文清耸耸肩,往嘴里送了块甜虾:“好吧,尊重你的决定。”
顿了顿,他突然抬眼问:“江崇,当年的事,你是不是还对我爸妈挺有怨言的?”
宋文清嘴里当年的事,大约是指当初两人关系暴露后,宋家父母认定是江崇带坏了自己儿子,为此给江家的生意找了不少麻烦,本来没什么交集的两家人也从此结下了梁子。
要说一点芥蒂没有也不可能,但确实也不至于到记恨这么多年的程度。
“谈不上怨言吧,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
“那我呢?”宋文清接着追问。
江崇放下筷子:“我以为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吃饭,就已经是答案了。”
宋文清给他搛了一块三文鱼:“江崇啊,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真的是有点宽容过了头。”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江崇:“好像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生气。
“当年提分手的事你没有生气,我父母做的事你也不生气,甚至在津州的时候,我身边有人你也没有说什么。”
“这么大方,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江崇淡笑着看向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多斤斤计较。”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豁达。”
“人总是会变的。”
宋文清感慨地叹了口气:“也是啊,一转眼都快十年了。”
“现在想想,有时候父母说的话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年纪小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的出口,但其实什么也承担不了。”
他端起手边的气泡水跟江崇碰了一下:“也许这样反而是最好的安排吧。”
他们越过了年少的那道坎,在彼此已经成熟的年纪重逢,准备重新开始下一阶段。
怎么不算是最好的安排呢?
只是饮料入口的瞬间,江崇却突然无端联想到,这款气泡水还挺好喝的,沈年应该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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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某江性男子的醋王和豁达二象性……
第18章 浇愁
分手后的第二个晚上,沈年还是失眠了。
其实身体觉得挺累了,但就是莫名地没有睡意,手机开了一会白噪音,除了浪费电也没有其他作用。
沈年摸过手机,关了音乐软件,又鬼使神差地重新打开了和江崇的聊天界面。
两人平时聊天看起来频繁,但并没有太多实质性交流,除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同情分”,之前基本都是每天早中晚沈年找些话题,然后江崇挑挑拣拣着回上一些。
可就是这么零零散散的聊下来,竟然也积攒了那么多记录。
一路往前翻了很久很久,到再也翻不动时,沈年看到了两人之间的最早聊天记录。
“你好,我是沈年”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完整的、从未舍得删任何一条、每次换手机都要第一时间传过去的、所有聊天记录。
沈年一条一条往下翻着,仿佛又重新走了一遍过去的这几年。
聊天的最开始,因为怕打扰到江崇,几乎隔着两三天才会有几条对话,还要带着各种各样学习的借口。
比如问江崇那天去不去实验室,然后顺口问“我在食堂要不要帮你带饭”;
比如问江崇有没有某个jar包,然后顺势聊两句今天的见闻;
又或者胆子大一些,问问江崇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有些问题想请教他,如果江崇拒绝了,过一会他会发一只路上拍的猫咪发过去,当作分享去图书馆路上的见闻。
语气也往往客气到有些刻意。
不敢不称呼怕显得不礼貌,又不敢直接叫名字怕显得太自来熟,最后只好一口一个江崇同学,搞得像什么青春校园动漫的对话。
后来大概是江崇自己都受不了了,在某一天突然跟他说:“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沈年看着聊天记录里那个带着标点符号的“嗯,江崇。”
几乎能回想起来当时打下这两个字时的悸动和郑重。
断断续续聊到大四时,看起来明显就熟稔了很多。
中间的转折点是大三暑假的那次机器人大赛,松大作为主办方,老师直接把他们实验室的人和隔壁自动化的打包组了个队去参加比赛,同时还要负责部分志愿者工作,比如布置场地维护秩序之类的。
沈年本来在实验室和和江崇他们做的不是同一个项目,平时的交集并没有那么多,基本靠他厚着脸皮去找。
但这次比赛在同一组,又要一起当志愿者干活,接触的机会也就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江崇是个不喜欢事情做一半的人,不管是写代码也好,干活也好,都喜欢做到一个阶段收尾再结束,所以往往都是忙到最后走的那个。
沈年也就陪着一起忙到结束,然后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实验室或者宿舍区。
有了这份共同“战斗”的情谊打底,暑假之后,两人的关系明显近了很多,江崇也成功被培养出了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实验室的习惯。
沈年也在聊天里问他“江崇,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江崇回他:“嗯。”
翻到这里,沈年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他之前有一回躺在江崇腿上时,抱怨过江崇装酷,聊个天怎么老是嗯嗯嗯的,显得好冷淡哦。
江崇挺惊讶地低头看他,说有吗,然后改了一段时间没说,但没坚持多久就又嗯上了。
现在一看,原来这么早之前江崇就是个嗯嗯怪了。
好不容易熟稔起来的聊天在大四下学期又出现了断档。
那阵子他进了公司实习,而江崇跟一群同学正在到处跑拉投资,基本不太回他消息了。
考虑到那会江崇压力肯定很大,沈年也不好意思总没话找话地打扰。
只是偶尔实在想念,才会发几句问候,然后试探着问江崇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之类的,但基本都是石落大海没多少回音。
就这么一直冷到了十月份。
十月五日,沈年记得那天是个大晴天,早上下楼跑步时他还忘了带钥匙,不得不花了八十大洋找人开锁。
在门口等师傅捣鼓锁孔时,他收到了江崇的消息,回的他前一晚发过去的“要不要一起约个饭[跳跳]”。
江崇说他下午有空。
于是原本运气不太好的那一天,突然就变成了他难忘的好运一天。
这条消息再往下已是三四天后。
江崇也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男朋友。
虽然他至今也无从得知那一天的江崇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约他去了虹色,为什么吻他,又为什么要和他发生关系。
或许分手时也该问问的。
再往下的聊天记录,就逐渐变得熟悉起来。
他们在一起后的相处方式几乎没有多少变化,说好听一点,沈年比较主动,说难听一点,大概就是一部舔狗实录吧。
只是那些撒娇卖乖的语气把那股卑微的舔狗味冲淡了一点,加上江崇也不是什么太无情的人,磨一磨泡一泡,有些要求也会勉强配合一下,所以才让他产生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爱情错觉。
沈年一点一点翻完了这五六年的聊天记录。
最后的时间停在昨天晚上,是江崇发的那一串他没有回的消息。
明明没有睡觉,却好像是又做了一场梦。
沈年手指无意识地上下滑动着聊天记录的页面,沉浸在回忆中想得出神。
以至于那张抱着一大颗红心奔跑的小狗表情包发出去后,他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大惊失色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点撤回,并希望江崇不会注意到。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这边才撤回,顶上的江字突然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