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崇没有再继续叫他,但也没有听到起身离开的声音。
过了许久,沈年突然感觉光线一暗,额头被什么温热地碰了一下,而后听见江崇用气声说:“对不起。”
“是我太自私,舍不得放开你。”
然后又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睡吧。”
沈年听到他站起来的声音,眼皮动了动,眯出一点点缝隙来,偷偷看了一眼。
江崇轻步去拉紧了飘窗的窗帘,又回来弯腰关了床头的灯。
走动之间,沈年又瞥见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随着动作晃动的那对戒指。
门再次被轻轻地关上,沈年也重新睁开眼睛,心情复杂地看着房间的吊顶。
那对戒指在眼前晃来撞去,撞开了回忆的闸门,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像是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重播。
江崇浑身湿透闭着眼睛失去意识的样子,满手是血握着刀尖往胸口刺的样子,坐在病床前端着馄饨不甘心地哄他吃一口的样子。
平安夜的焰火、江崇身上的火药味、窗台的鲜花和礼物、江崇落在他皮肤上温热的眼泪……
每一件都陌生地完全不像是江崇会做的事。
可他又实实在在地做了。
做的事都是真的,那说的话呢?也是真的吗?那心呢?也会是真的吗……
沈年翻了个身,再次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沈年其实也睡不着,但想到人在外面,也不想起,直到下午实在是躺不住了,才不得已爬起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去上洗手间。
晚上吃饭时,也是头都不抬一声不吭,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江崇也没有多话,默默地给他添了一勺饭。
吃完晚饭,江崇收了桌子,自觉去厨房洗碗。
昨天只是草草收拾的灶台和地面应该也是被他重新打扫过了,干干净净锃光瓦亮。
沈年抱着年糕坐在沙发上,完整地从头到尾巴揉了一遍,摸得年糕都有些烦了,挣脱他的手跳了出去,才鼓足力气主动叫了一声洗完手出来的人:“喂!”
江崇看过来。
沈年撇开目光,语气平淡但速度很快地说:“不管怎么说,昨晚谢谢你把我送回家,但这件事只是个意外,什么也代表不了,你别想拿这件事跟我谈什么条件……我不会同意的……”
或许是觉得这番话有些“忘恩负义”的嫌疑,沈年声音越说越小。
江崇怔了怔,然后也走到沙发上坐下,沈年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江崇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嗯”了一声:“我不会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以后也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了,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不再那么逼你了。”
沈年侧过头看他,目光中充满怀疑,仿佛在用眼神询问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江崇认真地看着他:“真的,我可以给你写保证书,下不为例。”
沈年怔怔地望了他几秒,然后重新别过头去:“你最好是说话算话。”
江崇又往他的方向坐了一点:“嗯,说话算话。以后努力做个能讨你欢心的情人。”
沈年感觉他说话的声音近了一些,警惕地刚要转头,突然感觉腰间一紧,江崇的双手竟然从后面扣过来,搂住了他的腰,胸膛也贴在了他的身后。
沈年心里一惊,刚要挣扎,就感觉江崇的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朵上,轻声问道:“那作为一个要讨你欢心的情人,今晚需不需要我来侍寝?”
沈年感觉一股电流顺着耳朵窜到头顶,脑袋一热,一胳膊肘向后捣在他胸口,怒道:“干什么!放开我!”
身后的人闷哼一声,但却没有松手,紧接着,沈年就感觉一点温热濡湿的触感落在了耳后。
“江崇!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沈年恼怒地挣扎,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江崇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去禁锢他,只是舌尖细细密密地从耳后滑到颈间,最后衔住他的耳垂拨弄,含糊地说:“不用你负责,也不会跟你谈条件,我来伺候你,让你舒服,好不好……”
江崇对他身上反应的点实在太过了解,沈年只觉那簇电流一路从耳畔游窜过脖子和手臂,半边肩膀一直连到腰都开始软塌塌地使不上力气。
沈年咬紧牙关,不敢再出声,江崇留下一只手扣着他挣扎的腰,另一只手落下去,然后在他耳边闷闷地笑了一声:“这么精神……”
“江崇……我真的生气了,你松……”沈年一句话没说完,又赶紧闭上嘴,把差点溢出的声音咽回去。
就在区域反馈即将盖过大脑指挥时,沈年突然从余光里看到了迈步过来的年糕,顿时大脑一个激灵,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起来,转身用力把江崇推开。
然后抄起旁边的抱枕,用力朝着江崇砸下去:“我让你放开,放开,放开!你听不见吗!”
江崇自知理亏,也不反抗,任他砸了十多下,才从善如流地认错:“对不起。”
沈年脸已经红透了,半是生气半是羞恼,连推带砸地把人撵出了门。
然后靠回沙发里,用另一个抱枕盖住了自己的脸,绝望地想,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居然还会对江崇有感觉。
唉,男人……
因为这件事,周日下午再来时,江崇拎着东西在门外足足站了半个小时,认了三回错,被吵得头大的沈年才迫不得已地开门把人放进去。
江崇倒是心情不错,给他展示了下手里拎着的砂锅和食材,要给他做煲仔饭。
之后的一小段时间,两人的相处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江崇终于找到了一点窍门,努力忍着、不再自讨没趣地去问“去哪里”“和谁”“能不能不去”“什么时候回来”之类只会让沈年逆反的问题,只是每天去做顿饭做做家务,沈年心情好就多留一会,沈年心情不好就识趣地早点走。
沈年也想开了点,不再跟他没完没了地拉扯,要做饭就做饭,要做家务就做家务,反正赶不走也说不听,干脆放弃挣扎学会享受回家就躺着等饭菜上桌的清福。
日子就这么相对平静又怪异地滚到了春节假期前一周。
今年过年格外晚,虽然还没放假,年前的很多工作都已经开始收尾,清闲了许多。
部门年前最后一次组织了团建party。
江崇居然也来了。
沈年去得早,把带来的酒水和甜品放下后,转头就看到江崇站在他身后,不由皱眉:“你来干什么?这是我们部门团建。”
江崇指了指远处:“Tate邀请我来的。”
领导请的,沈年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拉开了一点距离警告:“一会人多了不许跟着我,要是被人发现你就死定了。”
这凶巴巴威胁他的样子实在看得心痒,江崇左右看看,趁着没人注意这边,突然凑过去亲吻了一下他的头发,低声道:“保证不会。”
这种场合,沈年也不能大声吵他,只能偷偷踢他一脚,把人撵走了。
这边的团建party除了喝酒吃东西基本就是纯聊天,沈年除了办公室几个熟悉的同事,跟其他人也聊不太起来,简单的small talk后还是找了个角落吃吃喝喝玩手机。
江崇如约没有来打扰他,但也没有走远,就在附近,偶尔看他一眼,偶有几个走过去和他say hi,也都很快被他打发走。
中途Ryan过来了一趟跟他搭话,沈年冲他礼貌地笑笑。
闲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Ryan看了眼江崇的方向,问了一嘴两人现在怎么样了。
沈年有些心不在焉,含糊地说:“没怎么样。”
Ryan笑道:“你说请我帮忙,但好像也没真的帮到你什么,约你出来,你也总有事。”
顿了顿,又道:“正好快要放假了,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帮你躲开他?”
沈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Ryan接着道:“别误会,是我有朋友最近打算组个局一起出去玩,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正好也认识认识新的朋友。”
沈年先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我不想再牵扯别人进来了。”
继而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说:“你也不用帮我什么忙,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我们分开了,以后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Ryan挑了挑眉:“你打算告诉他?不怕他更加纠缠你?”
沈年垂下眼睫,喝了口气泡水:“总不能把你一直牵扯在这件事里。”
除此之外,他也确实不想再和凌瑞阳有什么私交了,尤其最近凌瑞阳还有意介绍他进自己的朋友圈子,或许还是尽快结束这一切的好。
至于江崇那边,就……再说吧……
Ryan看着他,安静了一会,突然又来了一句:“是不想牵扯别人,还是不舍得了?”
沈年手一顿,抬眼看他,脸色沉了沉。
Ryan冲他笑了笑:“开玩笑而已,我相信你有分寸,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
沈年表情僵硬了一下,正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Ryan突然凑近了一点,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头发,压低声音玩味地说:“先别动,他正在看这里呢。你说,我要是现在亲你一下,他会不会直接冲过来?”
沈年往后退了退,也用余光瞥了一眼江崇的方向:“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引发大新闻的话,我觉得还是别了。”
Ryan笑起来,声音中还有些遗憾:“如果不是你不愿意,我还真想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沈年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件事,没再接话。
Ryan也察觉到了,见好就收地又跟他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就起身去跟其他同事打招呼了。
江崇的目光还粘在这里,沈年也不敢回头看,起身去端了杯柳橙汁,重新找了个看不到的位置坐下,咬着吸管心情复杂地琢磨以后要怎么办。
但琢磨来琢磨去也找不出个头绪,心里乱糟糟的反而越来越焦虑,只把果汁饮料气泡水喝了一肚子。
沈年叹了口气,起身去洗手间解决生理问题。
party场地是租的独栋别墅,洗手间要出门转一道走廊。
沈年从洗手间出来,再次穿过长廊往回走时,碰见了迎面走来的江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江崇一把拉住,随手推门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你干什么……唔……”沈年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就被堵住了嘴唇。
不等他反应,江崇已经强势地挑开他的牙关,一手垫在他的后脑,一手扣着他的背,把人按在了墙边。
沈年瞪大眼睛,伸手去推他时,恍然闻到了一点熟悉的青桔香,像是他曾经很喜欢用的一款沐浴露的味道。
江崇终于被他推开一点,沈年压着声音怒道:“你疯了吗……”
江崇透过昏暗的光线看他的眼睛,呼吸有些乱地低声道:“你又冲他笑。”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
不给沈年开口的机会,他只是自顾自地低声说:“他是不是还想亲你,他想得美,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谁是你……”沈年只是张了个口,便又被堵了回去。
江崇越吻越深,像是要把这两年的份量都补回来,沈年一瞬间觉得这人像是直接想把他活活吞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晕目眩中,沈年突然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江崇的手如游蛇一般钻进去。
细碎的吻零星地往下落在皮肤上,直至胸口。
犬齿的啮咬和指腹的薄茧让沈年说不出完整的话,门口还偶有路过的脚步声,沈年只能零碎断续地骂:“混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