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没好气道:“太咸了,不想吃。”
江崇怔了怔,又试探着问:“那要不再喝碗汤。”
沈年却突然发了脾气:“那汤都凉了一遍了,热完一股肉腥味,喝什么喝!烦死了,一顿饭都做不好……”
沈年连珠炮似的发泄了几句,对上江崇的目光后,又突然止住声音,猛地转身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故意把声音开大了看。
江崇尝了口菜又尝了口汤,虽然没尝出来什么,但还是起身走回厨房,洗了两个番茄,重新做了一份番茄蛋花汤。
煮好稍微放凉后,江崇盛了一碗给他端过去:“我重新煮了汤,要不再喝一碗。”
沈年瞥了一眼,别过头去:“不想喝。”
江崇往前一点递给他,好声劝道:“你白天喝了酒,刚才又没吃多少,喝点汤可能会舒服……”
“我说了我不喝,烦不烦啊你!”沈年突然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挥开他的手,但一时没收好力道,直接把江崇手里的汤碗也甩了出去,“啪嚓”一声摔得四分五裂,蛋花汤也洒了一地。
江崇微微一怔,沈年也愣了一下,握紧了手心,眼里闪过.寓.w.言.一点心虚。
但立刻又强迫自己变得冷硬无情起来,腾地站起身:“我都说了我不喝,你听不懂吗。”
沈年逃离事发现场,回卧室站了一会,最后选择了拿衣服去洗澡,再出来时,余光里瞥见江崇已经处理了碎片和蛋花汤,正在拖地。
沈年洗完澡就裹着睡衣回房间反锁上门。
过了一会,江崇从外面轻轻敲了敲他的门:“年糕已经喂过了。你晚上要是饿了,可以叫我,也可以自己用微波炉加热,饭菜都在冰箱里。”
沈年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用抱枕捂住了耳朵。
又过了一会,门又被轻轻敲了两下,但却没有说话。
沈年等了好一会,等到江崇的脚步声慢慢走远,才松开手翻了个身。
然后就看到房间门口多了一张对折起来的信纸,估计是刚刚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沈年冷眼看着那张对折的纸慢慢展开来,先是没有理。
直到外面响完了江崇和年糕打招呼,以及洗澡洗漱的声音,最后回到房间,传来了很轻地咔哒关门声。
沈年才翻了几次身坐起来,下床把纸拿起来扫了一眼。
纸上是笔迹劲挺的几句道歉。
“对不起,今晚菜做咸了,下次注意。
我能感觉你心情不太好,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真的很抱歉。”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我们好好沟通一下,我会好好改的。
不要生我气了,好吗?”
最后还画了两个呆兮兮的笑脸。
道歉信一笔一划写得真挚,沈年却越看越觉得烦闷,用力把纸团成了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倒头趴回床上,用被子里把自己蒙了起来。
这封道歉信没能让沈年消气,甚至心情更差了。
后面几天一直都很不开心,也不愿意理人,很小的事情都会让他小发一次雷霆,拿东西也摔摔打打的,活像一只被惹急眼炸了毛的猫。
江崇尝试了几次想和他沟通一下,都被呛了回来,给房间塞的道歉纸条,都被丢进了垃圾桶,手机发的消息也一概不回。
江崇完全找不到哄人的方向,只能越发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尽量避免让沈年生过气的事。
年关将近,两个公司都放了假,江崇手上也没什么重要工作了,几乎全身心都扑在了这个“小家”里。
房间按照沈年以前喜欢的风格添了些家具和装饰,给沙发买了几款新抱枕,客厅铺了个厚地毯放了懒人沙发,原来的电视屏换成了最大的尺寸,置办了一套最新的顶配游戏设备。
一人一猫的衣食住行也几乎被一手包办,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水果零食基本不断,换下来的衣服鞋子也基本一觉睡醒就干干净净地晒了起来,年糕的小房间也几乎没让沈年再动手清理过。
江崇似乎还挺乐在其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准备弃商从“家政”了。
腊月二十九,江崇终于难得地一整天没在家,给沈年留了张纸条,说要回国一趟,中午晚上给他点餐送过来。
沈年本以为他是要回家过年了。
结果大年三十清晨七点多,一夜没睡好又早早醒来对着屋顶发呆的沈年,就听到外面传来几次放轻了的开关门声音。
沈年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出去看了一眼。
客厅里大包小包地放了好些东西,江崇正在往冰箱里放食材,有些意外地转头问他:“怎么醒这么早,吵到你了吗?”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下来,脸上也略有倦色,大概是连夜赶过来的。
沈年低下头去看一地的东西:“你不回家过年,在这干什么?”
“我在回家过年啊”,江崇心情很好的样子:“你不是在这吗?今天我们一起过年。”
沈年立刻撇过头去:“谁跟你一起过年,我春节已经有安排了。”
江崇眉眼含笑:“是吗?什么安排?”
“……不用你管。”
江崇放完东西,关上冰箱门,洗干净手,走到他面前,微微屈身,凑近了点看他的眼睛。
沈年眼睫颤动两下,后退一步,江崇轻笑道:“沈年,你知不知道自己紧张的时候,眼睛会眨得很快?”
“想骗我走?别想了,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过年的,我连年糕的年夜饭都准备好了。”
“我不……”沈年刚要开口,江崇突然又上前很轻地抱了他一下,在他后背轻轻一拍又松开手:“好了,大过年的,你就让我如个愿,咱们今天高兴点过个年,我给你们做大餐,好不好?”
沈年冷不丁又被抱了一下,心里恼火:“没见过上赶着要给人当保姆的。”
他板着脸,把话说得难听,但奈何这会穿着睡衣,头顶还有一撮翘起来的头发,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
江崇一边接着收拾东西,一边应声:“嗯,我就想上赶着伺候你,给你当保姆呢。”
“来,小少爷抬个脚,踩到袋子了。”
“……”沈年扭头就走,回房间哐当甩上了门。
在房间里呆到十点多,沈年睡也睡不着,实在无聊,还是起来换了衣服洗漱。
江崇换了个电视盒子,切了国内频道,正在播国内各地的春节活动。
房间也被江崇布置了一番,贴了窗贴,各个房间的门贴了福字和春联,桌子上放了春节摆件,阳台还挂了一串红灯笼,茶几上摆着砂糖橘和各种零食。
伴随着电视里春节序曲的音乐,像模像样的竟然真有了一点过年的氛围。
但气氛越是温馨,沈年心里的别扭感就越重,怎么都不舒坦,怎么都心气不顺。
尤其是看到连年糕都跑到厨房围着江崇转,偶尔被投喂块肉或者蛋黄,趴在椅子上,俨然已经彻底被江崇“收买”,沈年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终于达到了顶峰。
晃了一圈走到厨房里,沈年伸手把椅子上的小叛徒抱了起来,扫了一眼流理台上的备菜,正准备开口挑刺,正在切黄瓜丝的江崇,看了他一眼,随手塞了个黄瓜芯在他嘴里,逗小孩一样道:“零食别吃太多,一会吃饱了没肚子吃饭,去玩吧,不用你帮忙。”
沈年瞪着眼睛,把黄瓜芯嚼嚼吃下去,然后怒道:“谁要给你帮忙了!”
沈年憋着火,环视了一圈厨房,最后挑了个手边的空案板,打翻在地上,找茬道:“烦死了!你就不能小声一点!吵死人了!早上就吵我,现在还吵我!”
然后转身抱着年糕气冲冲地回到了客厅。
江崇反应过来,低头笑了一下,俯身把案板捡起来冲干净挂好。
年糕在人怀里呆不住,很快就又挣脱了出去,凑到阳台玻璃门上试图去够那串红灯笼。
沈年盘腿坐在地毯上,听着电视里热热闹闹的音乐也不高兴,回房间翻出了设备,开始切屏打游戏,故意把声音调大,又把手柄按地哒哒响。
江崇在厨房里忙活,不时回头看一眼客厅里的一人一猫,房间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填满,心脏似乎也被一股暖意填满。
这样就好,就足够了。
江崇想。
沈年就在他身边,在他的视线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真好。
已经足够了。
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他也知足了。
厨房里响起油烟机和起锅烧油的声音,房间里很快弥漫开一股香气。
沈年也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人,烦躁地想:到底还要做到什么程度,江崇才能生气,他这几天几乎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江崇到底还要忍到几时……
江崇最后打开房门和窗户,做了个爆炒的鸡丁,在烟雾报警器达到极限之前关了火。
最后拌了个拉皮,洗了水果,江崇把菜一一端上桌,去客厅叫沈年吃饭。
沈年还在打boss,眼也不眨地说不要烦我。
江崇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打,沈年不免稍微分了点心,最后丝血没来得及吃药,被boss一刀劈下来,game over。
沈年抬头瞪他,发脾气道:“你在这看着我干什么!嫌我耽误时间你就自己吃啊,谁让你等我了!”
他刚把手柄甩到一边,江崇就突然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沈年大惊失色:“你又干什么!你放开我!”
他用力挣扎了几下,挥着的左手突然“啪一声”甩到了江崇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后,两人都是一愣。
江崇率先反应过来,趁着他发愣把人抱到了饭桌椅子上坐好,然后去拿了拖鞋过来让他穿上,好声好气道:“先吃饭,吃完饭再玩,好不好?”
沈年一听他这出语气就来火:“别这么跟我说话!你当哄小孩呢!”
“对不起,我错了”,江崇熟练地道歉,然后起身去流理台上把精心摆盘的猫饭也端下来摆好。
他抱住了急不可待的年糕,转头问沈年:“要不要来给年糕拍个照?”
沈年扭着头不理他,江崇便自己拍了张照片,然后放下年糕去吃饭,又给年糕拍了两张,拍好后给沈年发了一份。
沈年埋着头吃饭,也不怎么吃菜,江崇给他夹了一块孜然排骨,被他反手丢了回来,变本加厉道:“别用你的筷子给我夹菜,我嫌脏。”
江崇沉默了片刻:“筷子我没用过。”
沈年不吭声,迅速地吃完饭,转头就走,捞起手柄继续打游戏,用余光冷眼看着江崇一个人坐在桌边把饭吃完,然后默默收拾好。
大概是刚才那句“嫌脏”真的让江崇伤到了,收拾好桌子,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把水果端给他。
沈年目的达到,却又没了打游戏的心思,胡乱地跑了一会图,就收了起来,切回电视频道找往年的小品重播看。
江崇收拾完又去了厨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年糕回了自己房间睡觉,沈年窝在沙发里听着小品的声音,打了几个哈欠,也靠在抱枕上眼皮打起了架。
这一觉睡了两三个小时,再次醒来时,阳台窗外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客厅里洒了一地橘红色的余晖。
沈年翻了个身,发现头底的抱枕被换成了枕头,身上也盖了条薄薄的毯子。
茶几上放着案板,摆着形状不同的面皮,玻璃碗里放着不同的馅,江崇侧身坐在茶几另一侧,正动作幅度很小地在包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