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后脑咚一声磕在墙面上,吃痛声传进电话里,江崇立刻用英语大声喝止。
闯入者浑身上下连头发都裹得严严实实,手上脚上甚至也戴着手套鞋套,只剩一双阴毒的三角眼紧盯着沈年:“你报警了?”
他没拿武器,沈年便也没轻举妄动,摇头否认,说是在和朋友打电话。
江崇赶紧隔着电话用英语大声试图和他交涉。
“你想要什么?想要钱吗?”
“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
“十万还是二十万!”
闯入者打量了下沈年,大约是觉得他没有多少威胁性,慢慢松了点手,转头看了一眼手机,用粗粝难听的声音问他是谁?
江崇稳住语气和他交涉:“不管你是什么原因闯进来,但我想没有人不需要钱,只要你不伤害他,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
没等对方出声,江崇直接开口报价十万美金。
对方不说话。
江崇不停顿地继续往上加。
二十万。
三十万。
四十万。
报到五十万美金时,闯入者终于开口:“For real?
看来还是想要钱的。
江崇斩钉截铁地确认:“只要他安全。”
闯入者转头看了一眼沈年,狮子大开口地又加价道:“Two million dollars.”
江崇一口应下来,接着道:“钱可以给你,但必须保证他的安全,电话不能挂,我要听到他的声音。”
闯入者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崇干脆道:“你能看到自己的支付账号吗,把账号发给我,我给你打定金。”
闯入者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报了个账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大约一分钟后,似乎是钱到账了,他把手机重新装回去,看向沈年,慢慢松开手:“你运气很好,有一个很有钱的男人。”
继而又发出一点恶意又猥琐的笑声:“是那个给你送花的男人吗,真令人恶心,你们恶心,那些花也令人恶心。”
沈年握紧了刀,忍了忍没说话。
闯入者低头又摆弄了一下沈年的手机,像是在检查什么,看完后重新丢回了他面前。
然后起身开始在房间里继续粗暴翻找起来,抽屉里的现金、钱包里的银行卡、桌子上的电脑以及柜子里的游戏设备,但凡好带走的,都被揣到了身上。
就在他搜罗完东西后,房间里有一刹陷入了安静中,刚才在各种声音掩盖下,衣柜里没人注意的动静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闯入者也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盯着沈年问:“你的猫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沈年心里一紧,装傻道:什么?
闯入者站起身扫视房间:“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一只很恶心的猫,它在哪里?”
他用的形容词让沈年有些悚然,下意识侧了侧身体,挡住衣柜的方向:“我已经不养猫了。”
江崇在电话里质问他要干什么。
闯入者却不再理会他们,顺着动静的来源,一把推开沈年,往衣柜的方向走去。
沈年立刻冲过去挡住他,大声道:“你已经拿到钱了,请你立刻离开!”
闯入者用力把他扯开甩向一边,伸手拉开衣柜翻找,受到打扰的年糕突然一跃而出,重重地撞在他的脸上。
闯入者连连骂着恶心,伸手一把揪住年糕的后颈,扬手就要往地上摔去,沈年这下彻底急眼了,从身后亮出刀冲了过去,作势要刺,在对方躲刀之际,用头把人撞了个踉跄,又重重一脚踹在他小腹上。
趁着对方吃痛,沈年眼疾手快地把年糕抢回怀里,扭头就往外跑。
但卧室的门和桌子都堵在门口,沈年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狠狠揪住头发往回扯去。
沈年勉力稳住身形把年糕抛了出去,然后转身借着向后跌的力气,弯起手肘向后撞在闯入者的脸上。
但奈何体型差距实在太大,这一下砸在敦实的皮肉上,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反而彻底激怒了对方。
沈年被一股巨大的力气重重摔在床边,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电话里传来江崇的怒吼声,被对方直接挂断扔到一边。
呼吸被隔断,耳边发出鸣响,眼球仿佛要被挤出眼眶,沈年咬紧牙关,死死握着刀柄没放手,聚起剩下的力气,在对方要伸手来夺刀的瞬间,抬手狠狠地扎了过去。
刀尖刺入掌心,沈年只听一声哀嚎,脖子上的力气瞬间松了一点,于是狠了狠心,扬手拔出刀后,又一次胡乱地刺过去。
这一次扎在手臂上,脖子上的力气终于松开开,沈年立刻翻身滚下地。
空气重新涌入气管,沈年也顾不上眼前昏花,剧烈地呛咳呼吸两声后,爬起来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暴怒的嘶吼和脏话,年糕还缩在客厅的猫窝里,沈年正要弯腰去把它抱出来,一扭头就看到那人不知道也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刀来,高举着就要向他冲过来。
完了……
大脑嗡鸣作响,脑海里刚飘过这两个字,下一秒就听到门口传来高声的怒喝:“沈年!”
紧接着就见熟悉的身影三两箭步冲上来,重重一脚踹在闯入者的肚子上。
这一瞬,甚至先于思考的,沈年心口蓦然一松:江崇来了。得救了。
微微恍神之后,沈年看着和人缠打在一起的江崇,又立刻反应过来,起身冲上去帮忙。
闯入者虽然身胖体壮,手里有刀,但毕竟一边的手被沈年扎了两刀,且江崇本就手劲巨大,这会又正在气头上,每一拳每一脚都丝毫都没保留,再加上一个伺机偷袭的沈年。
这场互殴的结果很快见了分晓。
缠打之中沈年看准机会,用力一脚踹在了那人的下半身,趁着对方缩身之际,双手死死按住对方拿刀的手,大声喊了句:“江崇!”
江崇心领神会地又一拳砸在那人脸上,趁着脱力抢下手里的刀,然后用力又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沈年刚刚那一下踢得不轻,闯入者摔在地上蜷缩起来,发出刺耳难听的哀嚎。
眼见对方没了反抗的力气,沈年去玄关应急包里找了根绳子,跟江崇一起把人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江崇喘了口气,顶着一手的血迹和脸上的淤青检查沈年身上的伤。
看到沈年脖子上那一圈已经开始发紫的勒痕,江崇怒从心头起,转身就要揪起地上那滩烂泥要再打一顿,沈年赶紧把人拦下来:“算了,屋里有监控,别打了。”
江崇手紧了又松,最后伸手碰了碰他脖子上的淤痕:“疼不疼?”
沈年摇摇头:“没事,你胳膊怎么样,给我看看。”
江崇抬起来看了一眼:“没事,就划破了一点,不深,我手上是他的血。”
沈年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去看下年糕。”
年糕还躲在猫窝里,应该是受了点惊吓,稍微有点哈气的动作,但并没有更严重的应激反应。
地上躺着的人还在叫唤,江崇怕再吓到年糕,捡了块抹布把他的嘴严严实实塞上,又踹了一脚,喝斥他闭嘴。
沈年试探着给年糕放了点平时最喜欢的零食和玩具,然后往猫窝周围洒了点药用喷雾。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过了几分钟,年糕终于慢慢探出一点头来吃东西。
沈年试探着碰了它几下,年糕也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和害怕。
沈年这才稍稍放了点心,喂完零食,又拆了个平时很少给的猫薄荷球玩具给它放松情绪。
江崇也走过来:“年糕怎么样?”
“应该还好”,沈年站起身,走远了一点,让出空间:“年糕胆子比一般的猫大很多,没有出现特别严重的反应,这两天再观察下。”
江崇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和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掐痕,沉默了片刻后,突然伸出手把人抱进了怀里,轻声道:“对不起。”
沈年一愣。
江崇闷声道:“我今晚就该来看看你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后怕:“幸好没事,万幸你们都没事……”
沈年脸撞在江崇肩窝里,入目是被砸烂的房间,鼻息中是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耳边是发颤的呼吸和闯入者难听的哀鸣。
这实在算不上是一个美好的拥抱。
但沈年在这一刻却突然有了种无法形容的安心,像是有一股温热的水慢慢流进胸腔,把空旷的角落都注到满溢。
而本已平息的心跳,也随着江崇心口急促的跳动,逐渐失控,声如擂鼓。
沈年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他的胸口温烫,心跳剧烈。
大脑却如坠冰窟,让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江崇松开手时,看着沈年有些呆滞茫然的表情,以为他还在害怕,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安抚道:“没事,没有危险了,别怕……”
沈年却突然像是触电般躲开,甚至有些慌张地把人推了出去:“你别碰我……”
江崇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微微凝滞的气氛就被外面突然传来的警笛声打破。
沈年回过神来,不敢再看他,转身去收了猫薄荷的玩具,把晕乎乎的年糕抱了起来。
警方进来询问了情况,处理现场取完证,又拷贝了屋内外的监控录像,对两人做了简单问话,确定为单方面非法闯入后,先带走了嫌疑人,让两人先行检查伤势,明天再去配合调查。
警察离开后,江崇从外面回来,沈年还盘腿坐在垫子上,观察年糕的情况。
房间里已经被砸地一片狼藉,阳台的窗户也都被打破,江崇环视了一圈,措了措辞,试着提议道:“这里应该暂时没法住人了,要不,这几天,你带着年糕先住我那里吧。”
沈年的脊背倏然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找房子!”
江崇轻叹了口气,走到他旁边,屈身蹲下去,温声劝道:“找房子也需要时间啊,在找到之前,先临时住我那,好不好?”
“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你带着年糕又不方便住酒店,就算有合适的,也得来回搬家收拾,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而且年糕刚受过惊吓,也不适合再去陌生环境来回折腾了,我跟它毕竟稍微熟悉一点,把它常用的东西也都带上,它也好适应。”
“你说呢?”
沈年看着半个身子探出来够小蝴蝶的年糕,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总不能为了自己那点心思,就连累年糕再跟着他到处折腾。
沈年沉默良久,最后低下头去,小声说了句:“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