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箫从窗前转身,看着那个给他摘了半棵树杏子的男生,他今天穿了件蓝白条纹衬衫,米色的卫裤,显得特别干净,黑发有些汗湿,高挺的鼻梁上沁了汗。他心有余悸地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转头,瞧见了聂箫在笑。
他抿了抿薄唇,向他走过来,在窗台前,牵起他的双手,然后十指紧扣,他把聂箫压在窗台边上,靠近他的唇,在贴上前又停下,呼吸扑在他的脸上,轻声说:“箫箫,想你。”
聂箫:……
他觉得,乔玉安这种男生,没有人会不喜欢,粘人的时候,简直像只大型犬,满眼满心都是你,还爱蹭你,蹭得你心里软塌塌的。
他轻轻“嗯”了声,挑唇说:“小舅舅,那杏子你带走吧。”
乔玉安:……
乔玉安有点无辜地说:“我带不走啊……”
他将下巴向菜园子里扬了扬,说:“里边还有一个更大的筐呢,装满了。”
聂箫:……
窗外夕阳铺满了半边天,小黄和小黑逮住了一只青蛙,撒了欢儿地扒拉人家,两个老太太进屋做饭去了,聂箫仰头看乔玉安,问:“小舅舅,你爱我吗?”
乔玉安心里一跳,这还是头一回,聂箫正面他俩的感情,他紧张得要命,想着怎么说能显得真诚又郑重。
漆黑的眸子盯着聂箫那双明透的眼睛,这双眼睛看着自己,似乎自己一点躲闪和谎言都会被发现,但是他不会说谎,他最不会对聂箫撒谎。
他开口,清清楚楚,认认真真地说:“爱。”
聂箫眨了眨眼睛,又问:“能爱多久?”
他想问,出了这个小山村,回了京城的繁花地,那里遍地都是优秀的美人,他能爱自己多久,会不会转身就把自己给忘了。
看乔玉安轻薄他的时候那种熟练随意,他应该是个很风流的家伙,他心里不安稳,所以想问问。
“爱到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
乔玉安说。
晚上,聂箫的外婆准备了十分丰盛的晚宴,用山里最天然的食材,有花做的糕点,新茶烹的菜,还有果子酿的酒。
山间的夜风吹过小院儿,花木疏影摇晃,院子里亮着灯,蝉鸣悠长,叫着宁静的夏天。聂箫给乔玉安夹了块儿蘑菇,没放进碗里呢,就被他从筷子上咬走了。
聂箫的外婆笑着说:“这俩关系可真好,以后还是一个大学,也有个照应。”
乔玉安外婆:“箫箫上大学你就放心吧,我家离他学校近,平日里让玉安把他领回来,跟自己家一样。”
她放下糕点,想起了什么,又笑了声,道:“还记得不,年轻的时候咱们就说要做亲家,结果都生了女儿,生女儿后没死心,给下一辈订了娃娃亲,结果这是两个男孩儿。”
乔玉安眼睛一亮,追着问:“就是说我和箫箫有婚约吗?”
两个老太太被他这一句话逗笑了,说:“算是吧,还定了婚书呢,可惜……”
乔玉安高兴坏了,才不管可惜什么,眉欢眼笑地对咬着青菜的聂箫说:“唉,你听见没,咱俩有娃娃亲。”
聂箫:……
聂箫从桌子底下掐了他一下,成功让乔玉安收敛了下来。
酒足饭饱,乔玉安迫不及待地拉着聂箫回了屋,他将聂箫抱在腿上,捧着他的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正处于一个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状态,他对着他的嘴,响亮的亲了口,高高兴兴地说:“我们有婚约,箫箫。”
聂箫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回事,只觉得稀奇,但看聂箫这傻样子,又觉得好笑。
他主动趴进乔玉安的怀里,头枕在他的颈间,轻声叫他:“小舅舅。”
乔玉安应了声。
聂箫又叫了他一次。
乔玉安兴奋的心情慢慢安稳下来,勾起嘴角,不厌其烦地回应他的轻唤。
月亮上了中庭,漫天星子倒扣,大山上开始下露水,窗口的青草香气被风吹了进来,带走了夏天的热意。
聂箫抬头,就着月光,吻住了乔玉安的唇。
少年的心跳声在夏季的夜晚显得十分有存在感,砰砰地跳着,杂乱地糅合在一起,聂箫捧着乔玉安的脸,指腹划过他轮廓完美的下颚线,轻轻喘息着舔过他的舌尖,很快被男生剥夺了呼吸。
月华充满了房间,聂箫的衣服被撩起,一只手覆在他的光滑的背上,顺着脊柱,自下,缓慢的、暧昧的向上。
男生呼吸粗重,呼吸都带着滚烫,他抚摸着怀里的男孩儿,低声说:“箫箫,我……我忍不住了。”
聂箫脸上一片绯红,夜色替他掩盖住了。
他亲吻了乔玉安的脸颊一下,说:“不要。”
乔玉安:……
乔玉安噘嘴,抬头瞧他:“为什么?”
聂箫轻笑:“就不行,没为什么。”
他起身,把衣服穿好,拉起乔玉安的手,说:“睡吧,哄你睡觉。”
乔玉安:……
乔玉安赌气地说:“我今晚不睡。”
聂箫:“你要赶飞机,不睡怎么行?”
乔玉安被他拉到了床上,皱着眉,不高兴地说:“就不睡。”
聂箫:……
聂箫吻了他的唇,很温柔地说:“睡吧,别闹了。”
乔玉安在山村过了个凉夏,已经熟悉了山间的风吹拂树叶的声音,也熟悉悠长的蝉鸣,他躺在床上,牵着聂箫的手,固执地看着他,他想多看看他,免得分开时想他。
但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聂箫了解乔玉安,真的不怕他能一夜不睡,这人心大,躺在枕头上不过一个钟头准睡着。
他动作小心地下了床,穿着软垫的拖鞋走到门口,上了年纪的门吱呀一声轻响,他立刻转头看床上的人,那人安稳地睡着,眉目轻微的皱着,像是梦里有什么人惹他不高兴了一样。
他禁不住弯起唇,出了屋子。
那箫,他没做完。
他得熬个夜。
听到鸡鸣的时候,乔玉安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大哈欠。
已经早上六点钟了,他该走了。
他看着躺在他身边睡着的男孩儿,心里一百个不情愿离开。
他多想这是这一个月里的任何一天,他一醒就能看见聂箫,然后静静看着他,直到他醒,在他最茫然的时候亲吻他,亲到他气喘吁吁。
可是他今天没时间,也不能那么做。
聂箫说不送他了,他知道,聂箫是不想和他告别。
他也不想和聂箫告别,所以他就悄悄地走。
他恋恋不舍地俯身,在聂箫唇上吻了一下,微微离开,又忍不住舔了一下。
外边传来敲门声,他知道时间到了,起身准备穿衣服,低头时,看见了脖子上挂的红绳。
那红绳上牵了个木质的坠子,两个指节长短,比小指还要细些,前五后一六个孔,是个袖珍的六孔箫,管身圆满,纹理细密顺直,是个正儿八经的艺术品,就算是他的老师见了,也要说一句这手是真的稳。
聂箫不学艺术,真的可惜了他的手艺。
他将那箫放进了衣服里,贴身佩着,宝贝地轻轻拍了拍。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出门前,站在门口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好半天,终究是没忍住,走过去,把自己的衣服放在了床上。
他蹲在床边,对着熟睡的聂箫低语:“箫箫,想小舅舅了就抱着衣服睡。”
说完,他又在聂箫额头上吻了一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
床上,聂箫睁开眼睛,瞧着手边的那件浅蓝衬衫外套,唇角抽了抽。
少顷,他把衣服拽进被窝,重新闭上了眼睛。
乔玉安最近在山里被养得水灵灵的,就连他妈见了都有点惊讶:“你这瞧着胖了点呢。”
乔玉安从离开聂箫外婆家第一步起就想他,他在飞机上,心里抓心挠肝得烦躁,恨不得让飞机掉个头。
他长这么大头一回有这种感觉,觉得离了聂箫都活不了了。
他提着行李箱蔫巴巴地绕过他妈往屋里走,说:“那是因为我心里装了太多事。”
乔妈妈:……
乔妈妈看向自己的妈妈,纳闷儿道:“他这是脑子吃毒蘑菇吃坏了?”
乔玉安外婆笑着摆手:“他是想箫箫了。”
乔妈妈:“箫箫?就你常说那孩子?”
两人交谈的声音被乔玉安关在了门外,他打开承受了许多压力的行李箱,一堆憋了许久的东西瞬间溢了出来。
乔玉安看着那些在聂箫房间里常常能见到的东西,心里更加想他。他拿出手机给聂箫打视频,连着打了三次,聂箫都没接。
他看了眼时间,这是下午三点多,聂箫干嘛去了?
出去玩小狗了?
他不甘心地放下电话,开始把那些看起来就经历了许多年头的旧东西往自己简约现代风的房间里摆。
乔玉安姥姥推门进来,瞧见他床头柜上摆的照片,哭笑不得地问:“你怎么把箫箫的满月照都拿回来了?”
乔玉安把聂箫常抱的小熊放在床上,说:“他又没别的照片。”
乔玉安姥姥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说:“你要喜欢箫箫,跟你妈说说,看她同不同意,同意的话就订下来。”
对于姥姥知道他心思这事儿,他一点也不意外,他把空了的箱子拉上,盘腿坐在地毯上说:“我爱他,管她同不同意,我自己能养活他。”
乔妈妈端着果盘进来,瞪了他一眼,问:“那孩子长的什么样?给我看看照片。”
乔玉安冲着床头柜扬了扬下巴,凤眸里一片温柔:“好看,我摸过的最上等的瓷器都不如他。”
乔妈妈:……
这什么流氓话?
她拿起那张光屁股娃娃的满月照,沉默了一会儿,无语地说:“这能看出来个啥?”
乔玉安:“反正好看,等我把他领回来,你一准儿喜欢。”
妈妈和姥姥离开,乔玉安洗了个澡,出来就急着看手机,聂箫还没回复他。
他有点沮丧,给聂箫发消息:“箫箫,你理理我。”
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