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你睡觉短篇合集 第291章

大手附在了他的眼睛上,汲央大人好听的声音在他耳侧缓声道:“不是见鬼,是遇煞。”

浴桶里的水已经冷透,朝颜身子猛地一颤,他还没顾得上冷,先惊慌地四处看,叫道:“汲央大人。”

看到窗边站着的人时,他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梦。

汲央将闪着一条缝隙的窗关好,道:“你近来运势过于低了。”

朝颜深以为然,正想向汲央大人告状自己遇上摸壁鬼与纱笼鬼的事,摸向一旁的衣裳,却忽地停住了动作。

他抓着浴桶边破碎成了烂布条的衣裳,差点气哭了。

“是不是有剪衣鬼来过了?”朝颜扒着浴桶看向自己的包袱,那包袱被翻得乱糟糟,除了装珠子的布袋都已成了碎布条,包括他怀中放的那锭金子,也被剪成了金丝。

剪衣鬼真的是世上最无聊的鬼了!专门偷偷剪人衣物,损人不利己。

汲央缓步走了过来,将外衫脱下,扔在了浴桶边,淡淡道:“出来。”

朝颜总觉得他想笑,但看过去时汲央大人却是平常一样淡然,没什么表情。

他抓着汲央大人那个对他来说过于大的袍子,红着脸从水里站了起来,他身子是湿的,刚一出来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但也就是那么一会儿,很快他就感觉屋子暖了起来。

他裹着汲央大人的袍子,跳上床,贴着汲央大人的腿坐下,将下巴垫在他曲起的膝上,眨巴着眼睛问道:“汲央大人是去紫凌峰了吗?”

“没有。”汲央挥手将屋里的灯灭了,稍微往里翻了个身,朝颜就顺势在他身旁躺下了。

“那去哪里了?”朝颜望着汲央大人的方向,问道。

汲央:“东海。”

东海,离这里真的好远,怪不得要那么久。

朝颜不问了,往汲央大人身旁凑了凑,小声说:“朝颜以为大人去了紫凌峰,正巧遇上了几个紫凌峰的弟子,给了他们一颗珠子做报酬,叫他们带我去。”

汲央并不在意:“给便给了,再找就是了。”

顿了顿,他问道:“给的什么样的?”

朝颜回想了下,道:“是颗鲜红透亮的。”

汲央:……

汲央将手覆在额上,良久,淡淡道:“下回挑颜色丑的给。”

朝颜乖巧地“哦”了声,他摸索着捉住了汲央大人的一缕头发,放在指尖轻轻绕着,唇角挑着,瞧着心情不差。

四周黑茫茫一片,凡人至多能瞧见点轮廓,大妖却能将一切看得明晰。

他撑着头侧卧,琥珀色的妖瞳静静望着少年,久久未动。

室内安静了许久,朝颜忽然开口,道:“这个镇子里的人都是坏的。”

汲央闭上了眼,有些慵懒道:“方才的红煞算是鬼中最凶戾的,可遇不可求。”

朝颜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杀了,可得到一颗上好的珠子。

朝颜抿了抿唇,道:“她十分可怜……我在离魂时看着了一些事,却没看全,不知她是怎么死去的,她那拜堂的相公李芜如今又在哪里。”

良久,汲央淡声道:“睡吧。”

朝颜“嗯”了声,安安静静地依偎在大妖身旁睡了。

他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清晨被吵醒时都没有多疲惫。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黑色外袍自肩头滑落,看了眼窗口,天刚蒙蒙亮。

他将衣裳拉好,转头看了眼刚刚睁开眼的汲央大人,扬声道:“出什么事了?”

楚程的声音在外边响起:“掌柜的死了。”

第235章 妖闻

客栈后门大敞,掌柜的就躺在院子里,他面色泛青,嘴僵硬地大张着,眼珠上翻,只露出白涔涔的眼白,看着十分慎人,头冲着门外,枯瘦的身体躺得规规矩矩,像是躺在棺材里一样板正,而他的四周,或者说整个后院里,送丧的纸钱散落一地。

早上紫凌峰的弟子去后院找水时,正瞧见这场景,那时候掌柜的尸体就已经硬了,而昨夜他们轮番守夜,并未听到任何响动。

楚程警惕地望着忽然出现的人,若不是朝颜的缘故他早就上前质问了。

毕竟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丝毫没有察觉,就像他没有察觉掌柜的什么时候死的一样。

朝颜换了身黑色衣裳,幸而他曾经随手塞进小布袋里几套衣裳,否则昨夜都得被那只剪衣鬼给剪碎了。

他站在汲央身侧,探头去看,道:“这是怎么回事?”

汲央随意扫了眼那尸体,道:“遇煞。”

朝颜皱眉:“不应该啊。”

楚程敏锐地抓住了他的话在意,追问道:“为何不应该?”

朝颜指了指自己,无辜道:“我昨夜遇煞了。”

楚程一怔,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他一周,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汲央这次正眼瞧了会儿这群紫凌峰弟子身上,尤其在楚程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妖瞳微眯。

朝颜摇了摇头,道:“是我家大人来得及时。”

楚程看着那俊美得近乎妖异的人,不自觉挺直了腰背,想要开口打声招呼,见对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又把话咽了回去。

一片纸钱悠悠从枯树枝头飘落,就要落在朝颜头上,汲央将手遮在朝颜头顶,那片轻飘飘的纸钱落在了他的掌心。

朝颜扒着汲央大人的手看,见他唇角轻勾,这模样邪气又实在俊朗,朝颜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心里轻轻念道:汲央大人真是世上最好看的妖怪。

汲央垂眸对上了他的眼睛,道:“昨夜你遇上的是红煞,杀了他的是白煞。”

大妖指尖泛起一簇冰蓝火焰,转眼将那片轻薄纸钱吞没成飞灰,他缓缓道:“你怜惜那红煞,那我便换一个杀。”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镇上终于有人走动,自然也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异样。

不多时就有许多人围在了门口,可其中大多数人脸上都是惊惧,但没有多少惊讶,像是习以为常。

楚程一行人在与镇上的人交谈,朝颜坐在一边吃东西,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听到了一个与事实完全相悖的故事。

镇上人说有女鬼作祟,那女鬼是隔壁镇子外嫁过来的新娘子潘氏。

此女是个疯子,新婚之夜谋杀亲夫未果,疯疯癫癫跑到街上勾引陌生男子苟合,实在不成体统。

楚程听得皱眉,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若不是怨气极深,成不了煞。

说话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她恨恨道,道:“被镇上的人抓住吊死的,就在他夫家门口那颗大树上,都死了三年了,还闹得镇子上不得安宁,都是她自找的。”

朝颜将口中的饼子咽下,忽然问道:“她嫁的是李家的哪一个儿子?”

妇人一愣,看了过来,有些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李家?”

朝颜摇头。

妇人更奇怪了:“李家的小儿子三年前就死了,你怎么知道……”

朝颜实在是吃不下这干饼子了,擦了擦手,将脚踩在一旁的凳子上,扬起下巴道:“他家小儿子叫李芜?”

楚程看了眼他吃剩下一半的饼子,又瞧向他神采奕奕的蛮横样,眼睛有些移不开,下意识随着他的话道:“他家现在如何了?”

那妇人道:“李家是有个小儿子叫李芜,还是个秀才,但自小是养在外祖家的,很少回来,镇上的人都不怎么熟悉,他家人如今还好好的,听说有机缘遇上了厉害的法师,邪魔妖物近不了家门。”

朝颜:“那潘娘子嫁的到底是他家的哪一个儿子?”

那妇人面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半晌,开口道:“拜堂的是李芜,也就是李家的小儿子,可大伙儿心知肚明,她嫁的是他家的大儿子李隆。”

一旁听着的一个紫凌峰弟子忍不住道:“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有个十来岁的少年插嘴,他不屑道:“那李芜不在李家夫妇身边长大,是个不得宠的,他那无耻的哥哥李隆正相反,自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潘娘子艳名远播,即便是知道和她同自己弟弟情投意合,他想要也就开口要了,他要,李氏夫妇自然就给。”

朝颜皱眉道:“那李芜也答应?”

“他不知道,”那少年道:“新婚那夜他被下了药,醒时潘氏已经在他家门口被吊死了。”

原来那场热热闹闹的大婚,除了欢喜拜堂的新人,都知道这喜堂下的龌龊。

朝颜心里一叹,又问:“后来呢?”

妇人道:“后来啊,投江了。”

那个秀才,后来投江了。

在给潘氏收敛尸骨后的第三日给她殉葬了。

那三日里他做了什么呢?

那与朝颜他们说话的少年落后众人一步走,目光鄙夷地望了眼掌柜的死去的后院,低声对朝颜道:“他该死,潘氏死的前夜,他将潘氏拉进过房里,这三年里,碰过潘氏的都是这个下场。”

朝颜看他,说道:“你与那些人不同。”

少年微微一愣,随后嗤了声,道:“人自然与牲口不同,三年前我见过那新娘子。”

桂花开遍的时候,新娘子的喜轿抬进了镇子,于石碑前轿帘撩开一瞬,有人有幸瞧见了那抹含羞带怯的娇颜,那样的国色不该得了这么个凄惨下场。

楚程出了趟客栈,再回来时捧着一包热腾腾的馅饼,香气扑鼻,几个师兄弟凑了上来,被他躲开。

他在客栈里看了一圈,没瞧见朝颜,问道:“朝颜公子呢?”

路又宁将他手上的馅饼夺了下来,道:“方才出去了。”

街上热闹了起来,与昨日他们来时的光景全然不同,沿街的包子、馅饼香气扑鼻,可朝颜半点不想碰这镇上的东西。

汲央的容貌出众,引了不少人的注目,他只轻微皱了下眉,朝颜立刻从小布袋里取出一顶幂篱递给他。

汲央扫了朝颜一眼,接过,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朝颜笑了声,又取出了一顶,这回汲央戴上了。

朝颜跟上了他的步子:“汲央大人,你要取那个白煞的鬼珠吗?”

汲央没答。

朝颜道:“不取了吧。”

阳春三月的午时日头晒得人舒服,朝颜跟在他身旁,叫道:“汲央大人。”

汲央依然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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