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是不可能的。
以前他都是和师父一起干活,很少独立出来,而且以前就算和师父一起出来,也很少遇上这种情况,这分明是只厉鬼。
凶宅是一类房屋的统称,可这“凶”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凶险程度自然也不一样。
他道行不够,要是师父在,早就一眼看出门道,哪用得着在这里莽撞地以身犯险。
只是盖曜……
他心里没把握,手里紧紧扣着符咒,严端墨暗暗蓄力,打算先把身旁的盖曜踹下去再说。
刚动了一下,严端墨眼瞳骤然一缩,下一刻从床上弹坐而起,翻身骑在盖曜身上,口中飞快念咒,符咒稳而准地向着盖曜肩上压去。
凄厉的惨叫声从床底响起,那声音怪极了,尖锐恐怖,震得严端墨心烦意乱,几乎想吐,卧室里掀起了一股腥臭的巨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同时,那只扼上盖曜脖子的手飞快缩了回去。
接着,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刚刚那恐怖得几乎能吵醒整栋楼的声音仿佛从没存在过。
严端墨满头冷汗,撑在床上,伸手去拍盖曜的脸。
刚拍了两下,手腕忽然被攥住,盖曜睁开了眼睛。
目光清明,没有丝毫睡意,甚至还有点慵懒。
严端墨一股火气顿时从心头起,抬手对着盖曜的脸就砸了下去。
盖曜根本就没躲的意思,静静看着他。
拳头到了他脸侧,又收了力。
“严端墨,你不舍得打我吗?”晦暗安静的卧室里,盖曜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拳头直接砸了上去。
严端墨冷笑着捏住盖曜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气得咬着牙根道:“凭你的能耐不能躲开?为什么不动手?”
严端墨这一下不轻不重,还是疼的,盖曜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轻微“嘶”了一下,敛眸道:“你能保护我,懒得动。”
严端墨脸冷得要结冰,不想再理他,翻身下床。
灯被打开,接触不良一样闪了几下,恢复平稳,卧室里一片狼藉,摆设都东倒西歪。
严端墨看向了正中间那张大床。
盖曜从床上下来,长腿撑低,一只手揉了揉脸,抬手掀开床单。
床下空荡荡,只有轻微灰尘,可仍然能感受到不详的阴气。
凌晨一点。
一声牙碜的摩擦声后,大床被从原地挪开,露出平整的米色地砖。
盖曜懒散地靠墙站着,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
严端墨拿着翻出来的工具箱,翘起一块地砖,轻微腐臭味传了出来。
他手下顿了顿,手腕一翻,直接将整块地砖翘了起来。
下边是已经干掉的水泥,中间夹着一块灰色布料,大概是没干的时候就在里头了。
严端墨抡起锤子用力砸了几下,把半个楼的人都砸醒了。
几分钟后,他停了手,拍拍手上的灰尘,低头看着那被他砸出的窟窿里的东西,给老马打了电话,漫不经心地说:“你这房子,赚了啊。”
凶宅有个不成文规定,一命是七折,每加一命减一折。
老马可没心情回应这冷笑话,他都快吓尿了,还惹上了麻烦。
大半夜的,警察到现场来把砌在水泥里的尸体弄出来,老马也赶过来了,还有那对小年轻,俩人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像是马上就能表演个双双晕倒。
任谁在尸体上睡这么长时间,脸色都不会比他们好。
蔡青给严端墨递了瓶奶茶,客厅没什么人的角落,看着他脸色有点发白,关切道:“你没事吧?一会儿你直接回去就行,有事明天说。”
语气熟稔,话里话外对严端墨都很照顾,严端墨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道:“辛苦了。”
蔡青眼底透出一点笑意,说:“明天一起吃个饭吧。”
还没等严端墨说话,那边同事过来了,说道:“队长,有发现。”
严端墨往里看了一眼,对一边积极配合调查的老马道:“他们查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一趟。”
老马连忙点头。
尸体抬走了,这房子里还不干净,怎么都还得过来一趟。
出了单元楼,天已经快亮了。
严端墨打了个哈欠,往小区外头走,身后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跟着。
他脚步顿了顿,开口道:“你回去吧。”
“他是谁?”
严端墨愣了愣,停步,侧身看他:“谁?”
盖曜向他走过来,站在他面前,脸上表情很淡,可仍然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那个约你吃饭的,是谁?”盖曜眼神幽深,一字一句问道。
晨光慢慢清晰,严端墨望着眼前的男孩儿,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的目光从盖曜的脸上的淤青挪开,继续向前走,轻描淡写地说:“和你有关系吗?”
盖曜:“……”
身后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肩头微微一重,他愣了愣,侧眸看了眼肩上的校服。
清晨的空气湿润,带着潮气,有些冷。
那件衣服上有属于少年人微高的体温,贴在他微凉的身上,就像那夜,灼热的温度贴着他冷透的魂魄。
严端墨垂下了眼眸,微微张了张嘴,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
第427章 非劫也非煞
老马的电话在半个月后打了过来,说请他吃饭,听语气案子应该进展不错。
再次进那个房子,严端墨已经感受不到什么不祥的气息了,约么尸体被发现后那东西的怨气就散了,要么就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反正不在这里了。
严端墨仍给房子里贴了几张符,站里边打了局游戏,不是给鬼看的,是让老马安心,也为多赚他点钱。
干这行的都这样,你要是收钱收少了,人家心里反而不踏实,得多点形式上的东西,表演给人家看。
见他在房子里待了快一个小时才下来,老马连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了?”
严端墨:“房子干净了。”
老马丝毫不怀疑,长长松了口气:“我也是够倒霉的,这下终于能放心了。”
严端墨瞥他一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要说倒霉,是那俩小年轻更倒霉点。”
老马跟着上来,司机开了车。
“房子我给买回来了,”老马转了转手上的佛珠,叹气道:“这房子那俩人说什么也不要了。”
严端墨:“多少钱买回来的?”
老马扭扭捏捏说了个数,一听就是白菜价。
说完连忙解释:“这是按规矩,市场价买回来的。”
一条命折七折,每加一命减一折,刚卖出去又低价收回来,所以严端墨说,老马赚了。
他扫了窗外一眼,周围环境还挺眼熟:“这是往哪去?”
刚说完,车停了,蔡青拉开车门上来了。
百十步外就是公安局,蔡青穿着便装,脸上看起来有些疲惫,隔着窗打了招呼:“端墨。”
严端墨笑着问:“今天不忙?”
蔡青就坐他旁边,舒舒服服地吁了口气,说:“刚结案,下班了。”
严端墨挑眉:“就床底下那哥们儿的案子?”
蔡青给他说笑了:“是他,也是你有本事,失踪两三年了,让你翻出来了。”
那尸体翻出来时脸都烂没了,特别诡异恐怖,也亏他们这么快就能结案。
老马在前边说:“我一直奇怪呢,我们的人住的时候什么事儿也没有,怎么他们一住进去就出事了?”
严端墨想起了那张新床,皱了皱眉,说:“没准是他们打扫得太干净了。”
之前上边肯定有什么东西压着才没事的,不过现在已经无从知晓。
说着,餐厅到了。
蔡青是吃公家饭的,老马也没选什么高规格的地方,就去了一家家常菜馆,这家饭菜好吃,价格实惠,知道的人也不多,师父走后,严端墨就没来过了。
老马擅长察言观色,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举杯感怀道:“敬严师傅。”
严端墨瞟他一眼,没理他的煽情,直白道:“你严师傅喜欢钱,直接打我卡里就行了。”
老马笑呵呵道:“钱肯定不会差,以后就得指望严哥照顾了。”
严端墨和他碰了碰杯,唇刚碰到杯口,他目光轻微一顿,看向了敞开的饭馆门口。
这会儿正好下午五点左右,天还没黑,外边一草一木都能看得清楚,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从门口经过,那校服样式十分眼熟。
应该是放学时间了,外边经过的学生越来越多,三五成群的。
严端墨喝着酒,目光偶尔向外飘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马和蔡青说话。
“这事儿这么大,根本瞒不住,都知道了,”老马搓着花生米,唏嘘道:“真够变态的,为了几千块钱把自己哥们儿杀了,埋自己老娘床底下。”
“这算什么,”蔡青吃着菜,道:“比这恶心的事儿见得多了。”
老马心有余悸:“要不是严哥过来,我操那非要出事儿不可。”
严端墨看向蔡青,道:“这得死刑吧?”
蔡青耸耸肩:“还得看法院怎么判。”
老马努了努嘴:“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