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盛谦笑容很无辜:“我是叫你说个善意的谎话即可。”
我有点郁闷,这个郁闷是因为
“我们没有一点默契。”我抱怨:“根本不像祖孙。”
盛谦轻笑了声,说:“这个我看完了,还有别的书吗?”
我撑着中间宽大的桌子,探头看过去,那本师父曾买给我做读物的厚重博物百科全书已经被他看完了。
而我连十页都没翻过去。
我随意点点头,弯起眼睛说:“我今天晚上带你去图书馆吧。”
盛谦点头,说:“好。”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很大,很豪华,一层是电子阅览室,各种现代化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基本都可以见到。
再往上,回字天井放射出的区域,是各种各样类别的书,分门别类摆放。
我刷卡进入图书馆,门禁滴一声敞开,过去后又合拢。
盛谦跟在我身后,长腿无障碍地从紧闭的门禁穿过。
穿过的刹那,“滴滴滴”一阵忙音响起。
看门的学生奇怪地看着门禁,嘀咕道:“没有人啊……”
我觉得这很有趣,弯唇看盛谦,他今天穿着我给他买的黑色毛呢大衣,里边是月白的长衫,这样的打扮有点复古,但正衬那一身端正的谦谦书卷气。
凭心而言,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之一。
安静的大堂里,我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向他伸出手。
盛谦抬步走过来,抬手,轻轻触碰我的掌心。
如水滴坠落般,泛起轻微凉气,我收拢掌心,轻轻攥住那只虚幻的手。
我问他:“以前你们的图书馆长什么样子?”
盛谦站在图书馆中央,仰头静静看着这个百年后的极其先进的地方,书籍浩如烟海、来往学子步履从容。
我的目光落在他骨相优越的侧脸上,顺着他的目光,最终停在半空中的全息投影上。
那是一张中国地图。
虚幻的指尖轻轻触上一处角落,全息投影光线无知无觉透过那只修长的手指。
他仰头静静望着那是山东的地域。
期末周了,图书馆人很满,走了五层楼,也没有多的位置。
我靠着暖气,坐在书架和窗边空隙的地上看书,向左向右,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望不见边际。
图书管里很安静,只能偶尔听见书页翻动的细响,书的气味飘浮,每一个书格都是满的。
我在看一本我并不感兴趣的历史书,顶部投射下的光线被高大的书架遮挡,有些暗。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从书架后慢慢走近。
我随意看了一眼,余光瞥见一双很帅气的运动鞋。
他转出两个书架中间,长款的黑色羽绒服敞开,垂至修长的小腿。
我的目光缓缓上移,看到一张冷峻疏离的脸。
他手上捧着一本书,在我半步距离,半靠着书架钢架的侧面,垂眸看书。
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近代史。
我抬起手,轻轻扯了扯男生的衣摆。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扫向我,轻微挑眉。
我扬起唇,对他笑,小声说:“这里暖。”
他在我身旁坐下了,我抱着我的书,与他并肩看一本。
那是我曾经并不感兴趣的东西,但和他在一起看,就看得很认真。
图书馆很静,我怕说话声会影响其他人,所以靠他靠得很近,等我发觉的时候,我已经把脸贴在他的肩上。
我就这么轻靠着,目光落在书上,小声说:“你死在1920年,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他对1920年的事情感兴趣,而我却对那之前的事好奇,因为1920年以前,世界上有他的存在。
“同学,”他看我一眼,轻轻弯着唇,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哦”了声,抬眸望望闵寒的侧脸,小声说:“你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就经常来吧。”
闵寒没说话,他的目光仍落在书页上,短而密的眼睫垂着,看着那些变成一行行短短的字的岁月,随着书页,轻轻翻过。
我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我没有兴趣看,从上大学开始,这是我第二次进图书馆,也是我第一次,真的把文字全身心投入地看进眼里。
图书馆广播闭馆通知时,我才察觉已经很晚了。
抬起头,透过长长的书架空隙往外看,那里原本满是人的桌椅已经空了。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站起身,对男生说:“盛谦,我们该走了。”
看过一半的书被轻轻合上,他仰头看我,温和应道:“好。”
他拿着书,走到了一个书架边,把书放进原本的空隙。
我抬手抽走了那本书。
我拉起他温热的手,向门口走。
这一层还零星有几个学生,正在收拾东西离开,没人注意我们。
我拉着他,走到门口的管理员面前,把图书卡递给他,说:“我要借阅这本书。”
我把书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转身时,发现他在后面看着我,直接且专注。
我有点不自在,说:“我们走吧。”
从图书馆出来时,下了雪。
洒落一地,像柔软的棉花,不觉得冷,反而带走了工业城市上空的霾,空气清新。
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我不想一个人走回家的那条路,站在图书馆最高的台阶上,犹豫很久,没有离开。
我鼓起勇气走到盛谦面前,半步之隔,然后又近了点,我仰起头看他,图书馆大厅朦胧的灯光照在软白的雪地,雪花仍在飘落。
我的脚尖轻轻抵着他的,望着他漆黑的眸子,他也正低头看我,目光静谧。
“可不可以……”呼出的白雾带着暖,湿润了干燥的冬季,我轻声说:“可不可以不要用别人的形态陪着我?我想……”
我的眼睛缓缓睁大,一阵温热的触感轻轻贴上了我的唇。
我缓缓蜷起垂在身侧的手,单肩背的包轻轻滑落雪地。
我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大脑被纯白的雪煮沸。
我静静站着,轻闭上眼睛,屏息迎上了他绅士后退的唇。
那天雪下得很大,平等落在静谧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和我的灰色毛线帽上,图书馆门口,我们静默站着,没有拥抱,只简单地、生涩地,轻轻地亲吻。
闭着眼睛。
第545章 三世伞
我做出了一件衣服,是一件棉袄,黑色的、里边塞着很多棉花。
看起来有点臃肿,不太好看。
我拿着成品给盛谦看,盛谦最近没再看书了,撑着下巴,坐在桌后看我做衣服。
“很好看,”他说:“穿起来会很暖和。”
我不太自信,想要给他试试,但又怕烧了后不合适,太不划算。
我想起了自己来试。
我花十块买了一个二手的镜子,摆在店里。
我把衣服给自己套上,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看了一会儿,说:“有点丑。”
要怎么才能把棉衣做好看,我试图改变一下方法。
桌上堆着几本书,是设计相关的,我最近一直在学,我翻开书,写了几个字,说:“我做了一把伞,给你看看。”
我偷偷做的,盛谦不知道。
用竹子撑出伞骨,白色油纸糊成伞面,上面被我画了几朵红蘑菇,我觉得这样看起来会不那么奇怪。
纸雨伞。
是丧葬用品的一种,扎成给冥界的遮阳伞。
其实它很脆,不能遇风也不能挡雨。
但,有了它,盛谦可以跟我一起出门。
我把纸雨伞展开,站在镜子前看了看,嘀咕道:“还是有一点奇怪,但没关系,是一个好的开始。”
盛谦一直没说话,只静静看着我。
我今天有课,期末周以前都不会有学生缺课,都会等着老师画重点,避免挂科。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握着纸雨伞,走到门口看他,说:“走啊。”
盛谦没动。
我缓缓皱起眉,说:“我要迟到了。”
其实我有一点绑架的意思,我用我的情绪和固执绑架他陪着我。
如果盛谦不去,我会失望的。
我和他对峙着,没有话语,沉默地对峙。
直到他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