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人家 第31章

齐山提议:“不如去村里买只母鸡回来, 也是一样的。”

谢知云一听又不乐意了, 一连吃几顿宴席,也没那么馋肉, 就有些舍不得再花钱买鸡。

遂摇头笑眯眯道:“算了, 哪儿能天天买肉, 就这么吃着也挺好。”

“那我去溪里捞些砂石回来,搞点儿炒栗子尝尝。”

往年入秋之后,集市街道上就有许多卖糖炒栗子的商贩,小小一油纸包就要十好几个铜板。但捧在手心里暖乎乎的, 软糯香甜,确实诱人, 也多的是那不差钱的主愿意买账。

谢知云以前也好这一口,闻言很是心动。仰头盯着齐山,满眼期待:“你还会做这个?不过家里好像没有糖了。”

糖这样金贵的东西, 齐山哪儿用来炒过栗子,只是经常在镇上见到别人做过而已。但他觉得看着也不难,既然夫郎想吃,怎么也要试一试。

于是想了想开口:“没糖也不打紧,不是还有蜂蜜,弄些蜜水进去应该也不差。”

“栗子本身就是甜的,少放点儿就够了。”

知道谢知云爱吃蜂蜜,齐山每回出门割草砍柴,都会有意识地搜寻蜂巢。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不一定能流出蜜,罐子始终没填满过。

哪怕好久才吃一回,所剩也不多,谢知云想想就心疼。

看出夫郎的小心思,齐山忍不住在他头上摸摸,笑道:“蜂桶我去看过,蜜脾结得挺满,已储了许多蜜。等天再冷些,就可以割下来,够吃一段时间了。”

谢知云果然高兴了,拉下他的手,腾地站起身,“真的?我就看见蜜蜂成天飞来飞去,也不敢靠近,竟不晓得里面是什么光景。”

齐山点头,十分肯定:“嗯,我估摸着能有三四斤。”

谢知云不懂一窝蜜蜂产多少蜜算正常,但他以前在谢府时,偶尔买一小罐也就二三两的样子,都可以吃好几个月。三四斤的蜜,那着实不少了。

因此面上笑意更盛,“那到时可以匀出一些卖给镇上那些富贵人家,我记的没错的话,一斤就能得两三百文呢。”

“嗯,这东西好卖着,不愁没人要。”

眼看又多个赚钱的营生,两人都很欢喜,去溪边寻砂石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做蜂箱、栽野花的事儿。

溪里最不缺砂石,炒几颗栗子也用不上多少,两人并不急着捞。

趁天色尚早,先脱了鞋袜,挽起裤腿,下水准备摸螺。

这时节的螺肉正肥,又没什么籽,最是味美。

村里人有空就喜欢到水沟、溪流里寻摸,舍不得油盐的直接水煮,讲究点儿的放些辣椒花椒一炒,也算个荤腥,能打打牙祭。

装了小半篓的田螺、石螺和螃蟹,觉着够吃一顿的,两人才着手捞炒栗子用的砂石。

从溪底择了几捧绿豆大小的黑砂,装进空箩筐,就着清凉的溪水冲洗几遍,淘净泥沙和水草,二人终于动身回家。

也没再忙别的,直接舀出两碗板栗,挨个拿刀开道口子,就开始生火。

干净的砂石一股脑儿倒进锅里,炒干水汽后,渐渐冒起青烟。

齐山连忙把栗子加进去,不停挥动锅铲,翻搅里面的砂石和栗子。火烧得旺,栗子壳很快变焦,裂口开得更大,外沿微微卷曲翘起,隐约能看见里面金黄的果仁。

谢知云往灶里添把柴,探头看向锅内,扬声提醒,“是不是该倒蜜水了?”

齐山忙得顾不上答话,顺手端起早就备好的一碗蜂蜜水,慢慢顺着锅边淋进去,另一只手依然片刻不停地翻炒。

栗子香味愈发浓郁,外壳也由焦黄转黑,不一会儿有糊味散发。

谢知云手忙脚乱把灶里的柴火退到门口,齐山也连忙拿来粗眼筛子把栗子单独滤出来。

“好像炒太过了。”

筛子里的板栗有大半都带着木炭似的黑,露在外面的那一点儿也是发黑发硬,齐山见谢知云伸手过来,就有些想连筐挪走。

“还是火太大了,下次再弄就有经验,”谢知云一连剥开两颗,自己吃一颗,将另外一颗塞进齐山嘴里,“而且只是不大好看,味道也不赖,又糯又甜的,你也尝尝。”

他这话倒不纯粹是为了宽慰齐山,而是真觉得好吃,从他再次伸向栗子的手就能看出。

因抢救还算及时,内里的果肉只是有些焦,并没什么糊味。既有其本身的甘甜,又多了丝蜜水的香甜,回味无穷,叫人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

齐山看他吃得欢,心中郁闷一扫而空。

两人站在灶门口没挪步,吃完一大把炒栗子,直到灶中火星都快烧完,热度也降下来,总算记起还要煮晚饭。

齐山将灶台上的栗子壳拢到一起,丢进灶洞。不一会儿,便听哄的一声,重新燃起火苗。他赶忙往里加把柴,又将砂石全部铲进木盆,往锅里添了碗凉水。

“要倒到哪儿去?”谢知云指着木盆问。

“不用,这些洗洗干净,弄个麻袋装起来,过年炒葵花子、花生还能用,省得再去溪里淘。”

“那我端到外面,先用水泡上。”

“行,”齐山点头应下,握着竹刷子用力刷锅,“晚上就蒸一笼苞米饭,把螺蛳煮了吃了?”

“你不是能吃辣?要不还是炒着吃,麻辣鲜香的,下饭。我再去揪两根丝瓜,打盆清汤。”

溪水清亮,里面生长的田螺、螃蟹也还算干净,打理起来比较容易。

起锅烧油,切好的干辣子、葱姜蒜和花椒一起下锅,爆出香味后,加入螺蛳、螃蟹一起翻炒,临近出锅时再加些盐和酱油调味,就可以盛起来端上桌。

一碗剥好的板栗仁,一盆清淡的丝瓜汤,再加一大盘红亮的爆炒螺蛳,配着黄白相间的苞米饭,咸甜麻辣俱有,口感丰富,解馋又管饱。

秋意渐浓,山间许多树的叶子开始变红变黄,点缀在大幅深绿画布之上,共同绘成绚丽的画卷。

齐山有接了几个木工活儿,有河源村的,也有石桥村的。不过都不是大件,全是奁盒、板凳、木箱之类的东西,花样也简单,因此没那么忙。

便有更多时间缠着夫郎,和二黑一样,得闲的时候,谢知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黏黏糊糊的,一点不见往日的老实稳重。

好在谢知云也乐在其中,并不觉得厌烦。

他们不似其他村人种了许多地,毁了部分辣椒、茄子,撒下冬日吃的萝卜、白菜,就没什么着急的活计。

隔三差五在几个村子收趟山货,给方宅送去,其余时间便常常往山林里钻。

大家伙儿都在集山货,他们也不指望还能寻到几大筐去卖钱,更多是带着种寻宝的心态在山里闲逛。

有时是板栗、核桃,有时是柿子、猕猴桃拐枣,又或者只是一片特别漂亮的树叶,总之不会空手而归,每次都有收获。

这天两人又去镇上送货回来,正好碰上同村的秦寡妇家在摘柿子。她举着根竹竿将柿子叉下来,两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便跑来跑去,接下卡在竹竿前端细缝上的柿子,送到背篓里。

不小心掉到地上,摔成几半的也没放过,全捡起来装上。

这时候的柿子其实少有熟透的,大部分还硬邦邦,吃着很是涩口。

谢知云不解,偏头去看齐山:“这么早就摘下来做什么,又不好吃,还摔坏那么多?”

他自认为声音不大,不想个高儿的那个男娃耳朵尖,哑着嗓子大声回道:“可以晒柿子干,甜甜的,好吃。”

他这一开口,秦香春也发现两人。因着卖山货的缘故,她和谢知云已经挺熟络。

立马热情道:“云哥儿去镇上回来了?正好,带些柿子回去,有那熟透的,我给你们挑几个。”

“不用,嫂子忙,”谢知云连连摆手,但想起过年时称的柿子干,他又改了主意,“你这柿子能不能卖我一些,我也晒些柿子干吃吃。”

“嗐,你们要随便挑些回去就是,哪儿还用得着给钱。”

谢知云自然不会白拿人家的东西,最后还是花二十文,换了近三十个完好无损的硬柿子。

秦香春又硬给他们塞了四五个软柿子,还将怎么晒柿子干、柿饼的方法仔细说了。

两人都没晒过这些东西,第一次整,只敢选择简单好保管的柿子干。

别看只不到三十个柿子,刮完皮后,切成薄片,也足足摆满几张竹席。放眼望去,黄澄澄一片,煞是好看。

谢知云挺满意:“过年就用不着去铺子买,又省下一笔钱。”

别看在秦香春手里买的柿子便宜,过年那阵儿,一斤柿子干可要十来文,自己晒的划算得多。

可惜山里的野柿个头太小,熟透了吃着挺好,拿来晒就不大适合。

要是自家也有棵大柿子树就好了,不仅能提早摘下来晒成果干。还可以留些在树上,等下霜之后再吃,更是美味。

他这么想着,就说给齐山听了。

“等来年开春去花木集市逛逛,应该有得卖,还有葡萄苗、枣树也可以买两棵回来,自己吃着方便。”

齐山把散落的柿子皮拢到一起,拿刀将其剁成碎末,毫不犹豫地接话,显然早有打算。

眼前仿佛已经出现硕果累累的景象,谢知云捧着被太阳照得透亮泛红的大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而且正好要养蜜蜂,多栽些花果树木总不会错。到时花开得又多又旺,蜜蜂采的蜜也多,肯定能酿出更香更甜的蜜。”

齐山一听,也露出笑脸:“是这个理儿。”

秋日的阳光并怎么晒,两人坐在院子里,一人剥了只软柿吸食内里的果肉和汁水,毫无涩感,从口到心都是甜的。

第33章

齐山做的陷阱终于有了收获, 成功坑到一只杂毛野鸡。他清早放完驴子回来发现时,已奄奄一息,完全扑腾不动, 估计是夜里就掉进陷阱, 在里面困了有段时间。

回到家, 他就赶紧烧水, 将野鸡烫过拔毛、开膛破肚。如今有二黑在, 肝肾这些内脏就留给它,也不用费心去腥调味,稍微收拾一下, 过水煮熟就行。鸡毛和沾血的土都被埋到花丛底下, 也能添点肥气。

这野鸡还挺肥,只剩肉和骨头掂量着还有些重量, 估计得有三四斤, 肉也紧实,隐隐能看见黄色的油脂, 肚子里还揣着几颗大小不一, 未成形的蛋黄。

他在院外杀鸡的时候, 谢知云便在屋里剥板栗。新鲜板栗内里那层毛皮粘得紧,不太容易弄干净,稍微煮上一会儿就方便得多。

鸡肉收拾好,直接剁成块, 下锅加葱姜蒜炒一炒,倒入酱油上个色, 就可以添水加盖,用小火慢慢煨着。等肉皮能用筷子戳动,再将板栗仁倒进去一起炖着。

今儿这一锅鸡肉炖得够久, 到吃的时候,已十分软烂,骨头一抿就掉。栗子也是软软糯糯,连带盘底残留的酱汁都黏糊浓稠,看着油亮诱人,吃起来更是咸甜适中,很是下饭。

到最后,不仅把肉和板栗捞着吃完,连盘子都被齐山用米饭擦得一干二净,呼呼啦啦全吃进肚里。

吐出的骨头堆在豁口碗里冒起尖,二黑也不挑,它牙口好,歪着嘴嘎嘣嘎嘣嚼得欢,连渣子都没放过,舔得一点不剩。

日子就在吃吃喝喝中一天天溜走,院儿里木架子上的丝瓜和葫芦藤已看不见多少绿意,渐渐变得枯黄。

齐山将特意留下的几个饱满周正的葫芦摘下来,选了两只稍小的锯掉口子,一点点掏空,做成水壶。用这东西带水比竹筒好,削个合适的软木塞堵上,不容易洒出来,喝起来也方便。

丝瓜也都老了,拿在手上轻砰砰的。外壳干脆,轻易可以剥落,敲一敲便有籽掉出。只余内里满是孔洞的瓤子,再晒两日,就能拿来刷锅洗碗,也是好东西。

甚至枯黄干瘪的藤子都不舍得扔,拿来引火再合适不过,火折子一点,都不用鼓着腮帮子呼呼吹,就会燃起火苗。

溪边、门口的菜地也现出几分萧条,偶尔开花挂个果,不出两天就萎缩打蔫,吃又吃不了。干脆陆陆续续都拔光,收拢的枝叶也懒得运回家,就在地里一把火烧了做肥。

正好先前撒下的萝卜白菜开始发芽,很快长至手掌长,可以破苗移栽。一根根分开,排列得整整齐齐,将打理好的空地铺满。

忙着忙着,天越来越冷了,外面已经不太能找到盛放的野花,蜂群也不似之前那般活跃,看样子已经在准备越冬。

齐山挑了个没什么风的日子,打算把蜜割回来。

他以前没干过这份活计,并不敢托大。不仅戴上谢知云新做的棉手套,还戴了斗笠,脸上也用布巾裹着,只露出眼鼻口在外。

谢知云很好奇,也想跟过去看看,自然做同样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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