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溪边育的那块番薯也没挖,反正又不缺那点儿地种菜。他们想着兴许还会继续发芽长叶,掐来吃或者喂鸡鸭也不错。
每天都能找到事做,不至于闲着,十天时间一晃而过。
跑过一次,两人就记下路,再不必麻烦别人。
不过听说他们又要去县里,好玩儿的何天珠也想跟去,何家人自然不放心,最后何天明和柳絮也被安排出门。张玉梅主动揽过帮忙照看家中禽畜的活,怕俩人不放心,还喊了大伯娘作伴儿。
如此一来,倒比上次去县城热闹多了。
与何大哥不同,天明天珠兄弟俩都是闹腾的,一路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还总能逗人发笑,丝毫不会觉得尴尬无聊。
嘻嘻哈哈中,似乎路途都没那么远。
到县城门口时,谢知云还惊奇不已:“这就到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天色已晚,只是一直忙着说话,没怎么注意,并非行得快了。
走过一遍,再来就容易得多。
俩人记挂着户籍的事儿,也无心其他事情,暂别何家人,起先找去县衙。
新的户籍已经办好,只需要登记核对就能领,费不了太大功夫,也用不着等明天。
很快有官差带着他们进门,主事儿的问询几句,又签字画押,两份带康乐县官印的户籍和路引就交到齐山手上。
他俩站在角落,指着薄薄的纸张,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头到尾小声念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高高兴兴地走出去。
天边红云绚丽,街道上却早早点起灯盏,分外明亮,竟照得人泪光闪烁。
谢知云朝齐山胸口看了好几回,终于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走,去找絮哥儿他们,一起出来吃饭。”
齐山点点头,见周边多的是携手同行的年轻人,也握住夫郎的手,慢慢走在灯火晚霞共同映照之下的青石路上。
另外三人就在上次住过的同福客栈,俩人找过去时,他们已定好房。
不过为了省钱,何天明暂时只定下一间人字号房,计划着三个小哥儿睡一起,他和齐山随便找个通铺挤一挤就成。
能省一文是一文,夫夫俩自然没提出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下来。
这回晚上没再下馆子,一行人跑去街边小摊吃了碗热腾腾的抄手,顶着满脑门儿的汗珠,迎着夜色回到客栈。
擦洗干净后,三个小哥儿挤在床上说了半宿的话,实在撑不住眼皮,才沉沉睡下。
何天明和齐山就没那么舒坦,大通铺里汗臭脚臭混杂,鼾声如雷,硬是睁着眼睛扛到天明。
不过都年轻,一晚上没睡也依旧精神,去摆摊儿时更是神采奕奕的。
何天珠等人只带了些绣帕和彩色络子,还有两罐咸鸭蛋来,跟他俩肯定摆不到一处,最后约好了午时在门口碰面,就再次分开。
有了上次的经验,再来就熟练得多。
不过摆摊儿也讲究运气,这回明显不大走运,来往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坐下一两个时辰,也才卖出两盆。
眼看旁边几个摊主耐不住性子,收拾东西离开,他俩也决定去别处碰碰运气。
歪打正着,赶着驴车走到书院附近,倒真卖出几盆,木雕玩具也挺受欢迎。
虽没仔细清点,粗略估计也有两三百文的收获。
太阳渐渐升至头顶,车上剩的花虽有草席盖着,也开始发蔫,他俩也热得不停擦汗,就没再继续等。
大花有些闹脾气,找家铺子买碗水给它喝了,才慢吞吞往前走。
谢知云坐在板车上,戴上草帽,兴冲冲同前面的齐山说话。
一辆马车打从旁边经过,侧面小窗上的帷幔被人挑开,一小哥儿盯着驴车看了许久。
旁边有人问他:“看什么呢?”
“没,就是感觉那人挺眼熟。”
“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算了,不会是他,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也不稀奇。”
第50章
孟夏草木长, 绕屋树扶疏。
山中绿意越发浓重,知了藏在树荫下,叫个不停。仿佛要争出个输赢, 嘶哑的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聒噪不已。
丝瓜和葫芦藤不知不觉间已经爬满木架子, 郁郁葱葱的, 在院中遮出一片阴凉处。燥热的风自远处吹来, 掠起翠绿的叶片,露出点点嫩黄小花。
天上不见一丝云彩,火辣辣的太阳径直打下来, 照得人睁不开眼。
平日伸着脖子四处刨食, 使尽浑身解数也要钻进菜地作乱的鸡鸭,难得安静下来。这会儿全躲在矮林中, 用爪子扒拉出浅坑, 撒开毛卧成一团,好借泥地的凉气散散热。
春雏养得精细, 九只小鸡、四只鸭子全活得好好的。褪去绒毛后, 长出坚硬的翅羽, 早已脱离母鸡的庇佑。
或许是因为数量多,一点儿不怵仅剩的几只“长辈”,成日跟在它们身后抢食,倒也渐渐混熟了, 不再挨啄。
屋檐下,二黑趴在太阳晒不着的地方, 没骨头似地摊成一长条。时不时张嘴吐出舌头“哈哈”喘气,也没了在腿边蹦跳撒娇的精力。
谢知云坐在门口缝衣裳。
齐山常在山林里行走,稍不注意衣角就挂上树枝或荆棘, 一拉扯便撕出条大口子。隔三差五补一回,他的手法都熟练许多,针脚细密,再不是弯弯拐拐的丑蜈蚣模样。
不过夏日总是好打盹儿的,坐得久了,困意也涌上来。
耐着性子将一件上衣缝好,谢知云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挤出泪花。
再接着待下去,怕是又要荒废半天时间。他干脆收起针线篓子,提上木桶到水池边打了半桶水,往矮林走去。
篱笆边沿放着个大木盆,他探头看上一眼,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清水哗啦啦倒进盆里,难免有些溅到四周,眨眼功夫就隐入地下,不见踪影。
鸡群早养成习惯,看他过来就晓得有吃的,用不着唤,立马争先恐后围上前。一盆水或喝或撒,不多时就搅得一干二净。
见它们都挺精神,谢知云放下心,也没继续在太阳下晒着。转头去鸡笼上的草窝里摸了摸,只有两个鸡蛋,不过都挺大,摘些丝瓜或青菜凑一凑,足够他们吃两顿的。
草窝架得高,鸡群不会上来拉撒,一直是干干净净的,连带下的蛋也白净,没沾上什么污秽。
谢知云直接拿起握在手里,眼角余光瞥见喝饱水的鸡群重新回到树荫下,眼底笑意藏都藏不住。
今年运气不错,孵的这窝春雏足有七只母鸡、三只母鸭。好好喂养着,再等几个月,它们就会开始下蛋。到时不光够自己吃的,还能攒下些许用来卖钱,贴补家用。
可不是想想就觉得高兴。
将将把两个鸡蛋送回灶房收好,就听二黑在外面懒洋洋叫了几声。
出门一看,果然是齐山回来,身前跑着六只大小不一的鸭子。肥圆的屁股左扭右扭,扁嘴一张一合,嘎嘎叫得那叫一个热闹。
这人先前还说训二□□忙放鸭子,没想到天一热,二黑就犯懒,怎么也不愿跟着出去,自然只能亲自上阵。
谢知云看他拿了长竹竿,在地上敲敲打打,总算将鸭子赶进矮林。这才回屋倒了杯凉水,等他一过来就赶紧递出去。
齐山接过水,没急着喝,扬起手里的竹筐,笑道:“我捞了些虾米,晌午拌面条吃。”
许是天气太热,谢知云最近有些吃不下东西,只想喝些汤汤水水,脸上的肉眼见着消减下去。齐山看得心焦,每天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
竹篓还在滴水,齐山没往屋里提,顺手放在屋檐下。二黑嗅到味儿,踱过来探头看了看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头一摆又趴回原地,接着闭眼睡觉。
谢知云其实是喜欢吃鱼虾一类的,不过这会儿瞧着也没什么食欲,甚至有些犯恶心。但他不想拂了齐山的好意,还是笑眯眯地应下。
齐山没看出他的勉强,一口饮尽杯中的水,随意往桌上一放,就出门拎了竹篓往灶房的方向走。
“那我这就去。”
谢知云看他几个跨步就消失在眼前,不禁好笑。
擀面条他帮不上忙,想着齐山胃口好,什么都吃得下,便戴上草帽,去门口的菜地转了一圈。
白菜掰一把最外层的叶片,茄子、黄瓜、青辣椒,每样摘下几颗,都是鲜嫩的,也用不着挑。
顺便就着竹管留下的山泉水冲洗一遍,就可以拿进屋。
齐山正站在灶门口揉面,袖子高高挽起,每次用力,胳膊上的青筋就微微隆起,衬得手臂愈发结实有力。待走近一些,其上几道指甲印尤其明显,谢知云不合时宜地想起些羞臊事,脸上更添几分红润。
“怎么没戴草帽?太阳毒辣,当心晒黑了。”齐山将面团翻个面,回头看他这样,没做他想,只当是出去晒着了。
谢知云干咳一声,拍拍脸,试图转移话题:“我去摘了些菜,你看看怎么弄。”
齐山飞快瞄了一眼,说道:“白菜和黄瓜就拌进面里,茄子和辣椒放灶里烧着,腌了吃怎么样?”
谢知云吃不吃都无所谓,自是点头应下,又问:“白菜、黄瓜给切成丝?”
“嗯,再剁两瓣蒜,辣椒也切点儿。”
热天里烧火做饭不是个轻松活儿,灶洞才添上一把柴,就热得满头大汗。
齐山怕谢知云在里边一熏,等会儿又吃不下饭,哄着他去外面等,自个儿在灶房忙活。
锅中水放得多,擀好的面条慢慢散落进去,拿铲子稍稍搅动,很快就浮上些许,汤也微微泛白。
等差不多,他将淘好的虾米也撒进锅里,一接触热气,立马现出诱人的橘红。
碗底早铺好白菜和黄瓜丝,鲜嫩的白和清新的绿混在一起,看着就清爽。
笊篱捞出面条和虾米,过下凉水后堆进两只大海碗,撒上葱花、蒜末、辣椒和盐粒,再淋几滴酱油和醋汁,就放到灶沿。
等空出的铁锅烧干,再热上少许菜油,用锅铲往面上一浇。只听刺啦一声响,香味瞬间迸发,弥漫在整间灶房。
谢知云闲着没事,在屋檐下给二黑梳毛。木梳是齐山专门给二黑做的,齿缝很宽,但它毛还没换完,中间还是卡了不少,时不时要拿下来摘掉。
听到脚步声,谢知云才抬起头,看齐山端了两只碗走近,忙站起身:“好了?”
“嗯,快去洗手,等会儿坨了就不好吃。”
谢知云把狗毛揉成团,丢进旁边的竹筐,没走两步就发现二黑还跟在后面。明显是梳得舒服了,还想继续。
他想了想,喊齐山:“等会儿吃过饭,也带二黑去洗洗吧。”
“行,不过得看这家伙愿不愿意。”
谢知云搓着手,闻言看向缩在阴影处,一点儿太阳都不想晒的大狗,也是忍俊不禁,“那就等太阳快落山再去,反正不冷,又不怕生病,你也好歇歇。”
二黑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回事儿,突然在旁边汪了一声,更逗得人合不拢嘴。
面条过了遍凉水,没那么热,白菜和黄瓜翠嫩,嚼起来沙沙响,还有清甜的虾米,配上酸酸辣辣的佐料,很是开胃。
加之心情不错,谢知云不知不觉也吃下大半碗。最后实在塞不下的,被齐山端过去,呼呼啦啦几口解决掉,一点儿没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