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人家 第47章

填饱肚子,就又开始犯困。

不等齐山把碗刷完,他便趴在桌子上睡着,编到一半的蒲扇掉到地上,也没发觉。

齐山走进门,轻手轻脚将人打横抱起,送到山洞的竹床上,又拿来衣裳给盖住肚子。

在旁边做了会儿木工,时不时看眼睡得香甜的夫郎,心念一动,也和衣紧挨着躺下。

木门未关紧,察觉主人不见的二黑溜过来,从门缝轻巧挤进洞里,跳到窝里转一圈,寻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有风吹进来,蓬松的毛发微微张开,左摇右晃,安逸得很。

洞里凉快,这一觉睡得很沉。

谢知云睁开眼,尚有些迷糊,摸到身侧熟悉的结实臂膀,习惯性贴上去。

齐山早醒了,只是夫郎没起,一时也不愿挪步,就躺着闭目养神。他本就体热,睡觉时只穿了短褂,又正当年轻,被那么一蹭,自然没法继续安分。

泄露出的动静吵到二黑,它陡然出声,吓了夫夫俩一跳,到底没再胡闹。

等一番收拾,太阳已隐入树林背后。虽还是有光束透过树叶照过来,但总算没那么晒。

俩人背上竹篓准备出门,顺便把二黑也叫上。

它这回没闹脾气,摇着尾巴跑在前面,倒是高兴得不得了。

溪边已完全阴了,流水哗啦啦冲击着凸起的石块,带起几分凉意。

不必指令,刚到岸边,二黑自己就一个猛扑砸进水里,顿时水花四溅。幸亏他俩走得慢,才没被淋个透心凉。

齐山瞥它一眼:“这会儿倒是积极了。”

二黑立马游过来,仰起头撒娇似地哼哼两声,好似在呼唤俩人快点儿下去。

齐山看它这样,也没了脾气,挽起裤腿蹚进水,拿着准备好的皂角和梳子,认认真真帮它洗毛。

就是这家伙不太配合,总是捣乱,搓着搓着就突然摆头,甩人一身水。闹得齐山拍了它几巴掌,兴许是不疼,二黑竟还咧开嘴,仿佛在笑。

谢知云不太想下水,蹲在岸边看一人一狗较劲儿,乐得咯咯笑,在寂静山谷中久久回荡。

好不容易给二黑洗干净,齐山就没再管它。

同谢知云一起顺着溪边收集艾蒿和茅草。夏日里蚊虫也多起来,尤其是喂养禽畜的那边,一到傍晚就不太敢靠近,简直比蜂窝还厉害,待一会儿就被叮得大包小包。

听村里人说用烟熏一熏会好些,他们便习惯了每天下午在驴圈前点上一堆。似乎真的有点儿作用,至少浓烟升起的那段时间,蚊虫没那么猖狂,于是就这么坚持下来。

第51章

太阳渐渐沉下山去, 只留天边云彩晕染上深浅不一的橘红。

不知谁家的孩子扯着嗓子高喊爹爹回家吃饭,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狗叫,余音回荡在群山之中, 久久不散。

驴圈前仔细打扫过, 留出一块干净整洁的空地。

俩人把割回来的新鲜艾蒿和茅草堆到一起, 往底下塞了些枯草、落叶, 引燃后火苗没见着多上, 浓白的烟倒是蹿得挺高。

晚风一吹,就逸散开来,悠悠飘向各个角落。原本“嗡嗡”振动翅膀, 聚成一团的蚊子被刺鼻气味熏得四处逃窜, 有些晕晕乎乎地打转儿,看着总算没那么精神了。

还在烧火, 他们也不敢走远, 就怕有火星飞进树林,在旁边盯着总是放心些。

趁这功夫, 谢知云用力挥动棕叶刷子, 不知打死多少蚊子, 掉到地上很快就被风吹得不见踪影。

有他看着就足够,齐山扛了几捆干草,给驴圈、猪圈都新铺上一层。

天热起来,这些地方味道更冲, 需得保持干爽。因此隔两天就要换草除粪,虽说麻烦辛苦些, 但这么一忙活,不仅住在不远处的人少遭罪,牲口也不容易生病。比起花钱买药, 多割些草就算不得什么。

白烟渐渐淡了,天色也暗下来,喊叫一整天的知了终于肯歇息。

不过山林并未因此沉寂,青蛙、蛐蛐和纺织娘藏在隐蔽处,时不时高歌一曲,又是全然不同的热闹。

俩人铲了些湿土将灰烬完全掩上,等明早就可以撒进菜地或者倒在果树周围,又能做肥,发挥它们最后的余力。

见鸡鸭都进笼,将门板抵紧,俩人这才洗手回屋。

煨在火塘边的绿豆稀饭已经煮开花,变得十分粘稠,白绿相间,看着很是清爽可口。虽没再继续冒泡,但热气腾腾的,明显烫嘴。

谢知云干脆将陶罐端进灶房,敞开盖子晾在一边。绿豆稀饭就是要凉的才好吃,若能放几粒糖更好。

配菜也简单,门口随便揪几根就能炒一盘。丝瓜炒鸡蛋、干煸豆角、焖茄子,都是素的,油水不重,但夏日里吃着正好。

夜幕低垂,风吹过一阵又一阵,逐渐驱散热气,带来几分凉意。

连带胃口也好上许多,虽说谢知云还是没挑几口菜,一碗微凉的浓稠稀饭却是全吃下肚。

白日睡得太多,天黑后反倒没什么睡意。

月亮挂上树梢,周围群星闪烁,将一方小院照得亮如白昼。

灯油并不便宜,烧的都是钱,俩人干脆坐在院子里。

藤椅早就编好,一把躺椅,一把圈椅,都做得挺大,整个人可以窝进去,就放在葡萄架下。谢知云还拿齐山穿烂的衣裳缝了两个草垫子,坐着、靠着都软乎。

葡萄秧栽下去几个月,细嫩的藤子已经爬上顶,不过分支尚且不多,叶片也生得稀疏,不足以覆盖完全。冷白的月光透过间隙照下来,在地上形成一汪清泉。

谢知云倚靠在躺椅上,抬头看着左右摇晃的葡萄叶,笑着说:“没想到长得还挺快,照这样下去,兴许明年就会挂果呢。”

齐山坐在一旁,到了这会儿手里也不得闲,还在搓草绳准备编草鞋。闻言点点头道:“那老汉说得不假,确实好养活,就是不晓得果子是什么样的。”

“肯定也好吃着,”谢知云随意应一声,扭头见他还在忙,立马撑着椅子坐起身,伸手夺过搓了一半的草绳,“不急这会儿的,陪我说说话。”

手里突然空了,齐山也没恼,抬眸看着快趴在躺椅上的夫郎,眼底皆是笑意。

“那行,”他顿了顿,又傻不愣登开口,“想聊些什么?”

被这么一问,谢知云也卡了壳,不晓得该怎么起头,聊天的兴致瞬间消减不少。

齐山见他蹙起眉,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禁后悔。

抿唇沉思片刻,可算冒出个补救的好主意,往前倾了倾身子,说:“要不我们来玩抓石子?”

谢知云歪了歪头,“抓石子?那有什么好玩儿的。”

齐山张张嘴,试图解释,比手画脚一会儿,眼见谢知云严重疑惑更盛,索性站起身:“你看着我玩一遍就懂了。”

齐山跑去篱笆边,借着月色很快寻到五颗比较圆溜的石子,重新回到葡萄架上。

谢知云没玩过抓石子,以为就是把石子抛到地上,比比谁捡得快那样,并没多大兴致。整个人趴在躺椅上,双手撑住下巴,两只脚翘起一摇一晃,懒洋洋地看着齐山。

乡下孩子大多没什么钱买玩具,随处可见的石子、草茎、木棍,就够他们玩上半天的,久而久之也弄出些花样。

抓石子就是其中一项。

齐山蹲在地上,将五颗石子散在有月光照着的地面。挑出一颗握在手心,高高抛起,在它下落的这当儿就快速摸起地上的石子,一颗接一颗。

谢知云眼都瞪大了些。

等齐山摊开手掌,面带得意地将五颗石子全露出来,谢知云腾地坐起,撸起袖子蹲在他对面。

不服输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也能。”

齐山没多说,只把石子抛下,抬眼看向谢知云,示意他来试试。

谢知云兴致勃勃,自觉已经看出诀窍,只要手够快,就能抓起。

等真动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抛子不知滚去哪里,手还没摸着石头。

他开始耍赖:“这回不算,再来。”

齐山当然不会和他争,看他低着头琢磨几颗小石头,比自己玩还高兴。

“别急,慢慢来,看准了再抓,”齐山一边说一边上手演示,“也别抛得太高,不然接不住。”

抓石子本就不难,谢知云只是从来没玩过,有些懵。又尝试几次,总算成功抓起一颗,接着越玩越顺,也能挨个全抓起来。

齐山又教了新花样,一次抓好几颗,或者用手背去抛了再接。

简简单单的抓石子,俩人却是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脚都麻了,才站起身。

谢知云走动两步,抬头看见月亮又往上爬了一截,笑道:“不知不觉竟这个时候了。”

齐山抬脚将石子拨到一边,转头看眼水池,说:“我去接盆水来,洗洗手了先歇息,改天再玩儿。”

“又不泡脚,哪用那么麻烦,直接去冲一下得了。”

夏日的水并不怎么冷,水池离得也不远,齐山没坚持,同他一起慢悠悠走过去,就着下落的山泉水,仔仔细细将手上沾的泥灰冲洗干净。

门窗一直开着,屋里热气早已散去,床上还铺了竹席,俩人上床没一会儿就陷入梦乡。

下过一场大雨,地里的菜长得更快,没几天就冒出一茬新的。

他俩一顿饭也要不了多少菜,吃都吃不及。便起了个大早,挑着那些鲜嫩的,摘了满满几大筐,送去山下。

土路两旁的树木不够高大,遮不住太阳,虽才升起不久,却也晒得人发昏。好在他们吸取教训,记得带上草帽和蒲扇,稍微好受一点。

桃源镇一如既往的热闹,吆喝声接二连三响起。

早上忙着摘菜,没来得及煮饭,他俩先去买了几个糙馒头,一边啃一边去集市租摊位。

热天里,大伙儿出门都早,集市上已经没多少空位。左拐右拐寻到自己的摊子,先解下腰间的葫芦,痛痛快快喝几口凉水,缓缓干噎的感觉,这才腾出手来铺草席。

走这一路,竹篓上盖的一层南瓜叶都有些蔫儿了,好在下面要卖的菜瞧着还是水灵灵的。

谢知云嘟囔:“幸亏遮了下。”

一边将菜分门别类地在草席上摆放整齐,齐山在一旁帮忙,口中不忘吆喝。

“豇豆,新鲜的豇豆,又脆又嫩嘞。”

正是买菜的时候,集市上人来人往,很快有个老夫郎在面前停下,弯腰拨弄摊子上的菜:“豇豆怎么卖的?”

谢知云忙笑着搭话:“六文钱一斤,都是今儿早上才摘的,可新鲜了。”

老夫郎自然没那么爽快,少不了要讨价还价一番。最后还是一文没降,不过打称的时候给抹了零头,只算三斤。

老夫郎占了便宜,很是高兴,挎着篮子又去到别处。

等他一走,谢知云就赶紧将拨乱的菜重新摆正。摆着摊子卖菜的,人家要看看新不新鲜,总不能拦着,不然定被人说事儿多,一传十 十传百,往后生意就不好做。

因此只要不是故意把菜掐烂、抠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摊子上收拾得干净整洁,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看着就舒心。加上在这儿摆了那么久的摊,多少也积累一些熟客,菜卖起来很顺利。

不到两个时辰竹筐就空了,挑剩下的些,也被当添头送了出去。

太阳越来越烈了,光是站在原地,就热得冒汗。谢知云掏出帕子,擦去额角的汗,又把最后葫芦里最后一点水喝完,晃悠两下,看向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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