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不相安 第12章

“好啊。”姜离仰起头,傲然看向他,寒声道:“命、令、我、啊。”

姜离将这句话咬的异常清晰,像是一记闷拳,直直打在了边子濯的胸口处,教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一样。

这样抄的,跟之前他主动帮自己抄的不一样。

边子濯想到这,只觉得喉咙发苦,他竟不想顺着姜离的话下这个命令。

就像是被带到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边上,他不想就这么顺着姜离口是心非的话跳进去。

边子濯深吸了一口气,他弯腰捡起落了满地的佛经,道:“没必要命令你,那便我来抄。”

姜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边子濯脸色不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把抓住姜离的胳膊,将他猛地丢到了床上。

“你干什么!”姜离被摔得发疼,整个人想要从床上跳起来,却被边子濯一下子摁住。

边子濯侧身拿了笔和纸,脸色比墨还要黑,他一把拽掉姜离的衣服,道:“趴着。”

姜离想要挣扎,边子濯的力气却异常的大,将他整个人压在了床上。他只觉得后背一凉,宣纸轻飘飘地盖在了他光洁的背部,姜离登时浑身发毛,怒喝道:“你又发什么疯!”

“是你自己烧了佛经。”边子濯舔了墨,声音带着平静的愠怒:“现在我要补起来。”

“你……嗬呃!”言语间,边子濯落了笔,墨水浸透宣纸,隔着那薄薄一层,姜离登时感觉到后背一阵冰凉,开始顺着肌肉的线条缓缓蔓延。

他被压着趴在床上,视线受阻,背部的感觉变得异常明显,狼毫笔划过肌肤,带着微微的刺感,一撇一捺,似乎要将那墨全然融到血肉里,冰冷的墨在后背上晕开,凉意顺着脊柱直冲大脑,惹的姜离浑身发颤,双手不由得紧紧攥住床单。

“……住手!”姜离忍着浑身的颤:“你有病吗?滚开!”

“抄完为止。”边子濯淡淡道,他垂着眸,一笔一划似乎写得格外认真。

姜离却被折磨的够呛,那笔又柔又刺,带着微微的惩罚意味隔靴搔痒,没等一会儿,姜离更多的声音便发不出来了,只能趴在床上,将下唇咬的死死的,生怕泄出一点声音来。

还有多久……

为什么他要受这种气?

为什么他要被这般羞辱?

姜离将下唇咬的出了血,眼泪终是没能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将枕头惹的湿润。

边子濯却只认真写着,像是真的在虔诚地抄着佛经,心无旁骛。

“边子濯。”姜离蓦地出了声,他浑身似乎被抽干了力气,像是飘落的柳絮,了无生机:“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也好过这样……”

边子濯听罢收了笔,俯身去看他的脸:“哭什么?”

他说着,将纸和笔收好放到一边,再将姜离转过身子来,仰躺在床上。

姜离早已浑身没力气,他轻微发着抖,浑身透着粉,脑袋侧向一旁。边子濯拨开遮住他面庞的发,垂眸看着他微微泛红的双眼和脸颊,伸出手覆了上去,轻轻揉着。

指尖落下,点燃一层又一层的火,肌肉传来不可抑制的战栗,姜离死死咬着嘴唇,那火像是从皮肉烧到了内里,将他的灵魂煎烤,颠来倒去,不得解脱。过往的回忆与痛苦化成一根又一根的绳子,将他赤条条地绑着,拉着,迫使他睁眼看着自己现在这狼狈的模样。

够了……

够了……

放过我吧。

不想再沉溺其中,不想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明知是折磨,却总是舍不了,忘不掉。边子濯说他是狗,他竟真当了个贱狗,被打被辱都受着,只要他还要自己,只要还抱着自己,就总能张开身子迎上去。

姜离好恨。

恨边子濯,恨他的无情与薄情。

更恨自己,恨自己既不能将痛苦甘之如饴,又不能对边子濯狠的彻底。

他终于活的像一条野狗,默默守着边子濯带来的痛苦,等待着肉体和精神完全被撕碎的那一天。

姜离紧紧勾住边子濯的脖子,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用了狠劲,几乎是一下就见了血,边子濯闷哼一声,猛地抬起身子来,垂眸却见姜离正捂着面颊无声哭着,眼泪甚至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疼吗?”边子濯道,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姜离死死咬着下唇,默默承受着。

“姜离。”边子濯轻声唤。

他用带着细茧手指拨开姜离的手,捏住姜离的下巴,哑声道:“看着我。”

看来看去,他看的不过是属于鸿景帝的那双眉眼。

姜离固执地闭着眼,不愿睁开,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一滴一滴,将被褥浸湿。

边子濯在倾身的时候去吻他的眉眼,姜离霎时间被刺激到,眼泪落得更加厉害。眉间的触碰那么滚烫,温柔交织着肃杀,疼痛杂糅着温情,几乎将他整个人翻来覆去地撞碎,又一层层拼接起来。

某一个瞬间,姜离想要不顾一切地逃跑,但边子濯却覆着他的唇,一点点亲着,那么真实,拴着他又拽着他。

真的、真的……

放过我吧。

-

夜里起了风,姜离被边子濯重新抱回了床上,他身上已经洗净,但一些新弄的痕迹却要几日才能消,边子濯将屋内的窗户都关了严实,吹了灯走到床边,也躺了上去,用手环着姜离带入怀里。

“睡吧。”他说,语气带着餍足的疲惫。

月色皎洁,屋外的银白撒了一地,姜离静静看着那月光,半晌忽地起了身,趴在边子濯的胸膛。

边子濯也看着他,身上的人儿披散着发,洁白的面庞映着月华,将他下颌的线条勾的蛊人,他鼻梁挺翘,眉眼深邃,端的是一副花容月貌的俊俏模样,可他看着人的眼神却冰冰凉凉,在这寂静的长夜里,竟教边子濯不忍心再看下去。

“在看什么?”姜离忽的勾唇笑了。

他捂住自己的眉眼,露出下半张脸:“在看这个,”

又捂住下半张脸露出眉眼:“还是在看这个?”

边子濯不搭话,姜离也不期望他会搭话,因为他们双方都知道,姜离在确认什么。

夜凉如水,两人肌肤间刚升起的那点温度,霎时间又被弄的散了。

“我恨你。”姜离道,似乎在逼着自己不断的确认:“我恨你,边子濯。”

“我知道。”边子濯道,勾住他的脖子,再度吻在他眉角:“我也是。”

第17章 无非交易

第二日,黎明的天还没亮,姜离便捂着腰,骂骂咧咧的起了床,更衣的时候,终是忍不过,一脚将睡得正香的边子濯踹醒,脸黑的吓人:“给我起来。”

“大忙人。”边子濯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脑袋瞧他,道:“我现在正禁足在昭罪寺呢,就不陪你上朝了。”

姜离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忍着腰上的酸痛扣上腰带。

边子濯视线落在姜离劲瘦的腰臀处,看了半晌,才转过眸子去,缓声道:“谈明既然想用你除掉王进海,总会想法子将你先派过去的。今日你下了朝,记得寻个机会,去探探谈明的口风。”

“用不着你提醒。”姜离整理好衣装,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看他,道:“有件事要跟你说。”

边子濯抬眸看向他,道:“什么事?”

“关于付博的死。大理寺查出来的那封讽刺姜淑娴的信,不是我放的。”姜离道:“我试着去查了大理寺,但姜回雁捂得很严实。”

边子濯沉默地看了看姜离,挪开视线道:“行,我知道了。”

姜离愣了愣:“你不惊讶么?付博到现在不知道是被谁害的……”

边子濯打断他道:“好好当你的指挥使,大理寺卿可是姜家的远房女婿,你之后少往大理寺去。”

姜离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边子濯转眸看向他,道:“此事我会去查。你不许再碰。”

姜离听罢浑身一震,他狠狠瞪了边子濯一眼,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屋内只剩了边子濯一个人,他用右手覆着自己的面庞,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元昭。”边子濯道。

屋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元昭从窗外翻了进来,跪在边子濯的面前:“属下在。”

边子濯看了他半晌,忽的咧嘴笑了:“昨晚可听爽了?”

元昭面无表情的脸上神色僵了一僵,缩了脖子道:“属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啊?”边子濯道:“姜离那性格,无缘无故是不会主动来昭罪寺找我的。”

元昭听着,垂着头,沉默。

边子濯撑着身子看了他一会儿,转移了话题,道:“刚刚姜离说的,你听到了罢?”

元昭点头。

“看来不管我们想不想循序渐进,有人快要坐不住了啊。”边子濯道:

元昭一愣:“世子的意思是……?”

“付博一死,换成姜离,如果你是管叔伯,你会怎么想?”边子濯看向元昭,道:“本该保着皇上的锦衣卫自此也姓了姜,管叔伯当然会感觉到危机。”

“所以,管叔伯会更愿意与我们合作?”元昭道。

“没错。”边子濯哼了一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这样’帮我’。”

-

紫禁城内。

冯柒缓缓从殿内走了出来,冲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的姜离行了礼,尖着嗓子道:“指挥使大人,干爹刚伺候太后睡下呢,这阵子才有空,您且随咱家进来罢。”

“有劳冯公公。”姜离冲他微微一笑,轻轻跺了跺站的酸痛的双腿,随他进了慈宁宫的耳房。

一踏进屋,姜离便闻见了屋内的熏香,熏地他皱了皱鼻子,强忍着没咳出声来。

果真是没了根的东西,整日里便喜欢这些女人家的玩意。姜离心下暗骂,垂眸走到了近前,冲谈明道:“谈公公。”

“咱家方才伺候着太后呢,让指挥使久等了。”谈明皮笑肉不笑地说,他官职分明比姜离低,现下没了外人,竟连礼数都不做了,只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指挥使,快坐下歇歇脚。”

姜离点了点头,委身坐了,冯柒则跟在他后面,站到了谈明的身侧,为他奉上热茶,这热茶自然是没姜离的份儿。

“说起来,指挥使之前帮了咱不少的事,咱家还没来得及向指挥使道谢。”谈明率先开了口,道:“听当值的小太监说,指挥使近来在昭罪寺里受了气?可是出什么事了?”

姜离听罢脸色一沉,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生气的事,扭过头道:“那北都世子狂妄无边,谈公公不必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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