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紫色的灿烂烟花如同流星一般四散炸开,最后划过长长的金色光芒,刹那间照亮了姜盈画的瞳仁。
他此刻能看见应咨眼睛中瞳孔的纹路,那是是透着淡淡金色的茶色眼睛,漂亮,纯净,好像一汪灿烂热烈的阳光融化在了其中,即便是头顶转瞬即逝的烟火,也不及应咨眉眼间的一瞬。
姜盈画:“.........”他盯着如玉如画的应咨,恍惚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连自己此刻出门要先迈左腿还是迈右腿都忘了。
直到应咨走过来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道:“看什么呢。”
“......没。”姜盈画回过神来,掩饰性地低下头。
肚子里又轻轻动了一下。
这次是小蝴蝶在扇动翅膀。
姜盈画屏息凝神地站着,感受着肚子里的动静,一句话未说。
半晌,他才突然开口,没头没脑地对应咨来了一句:“应咨,你说,人的肚子里,会同时长小鱼和小蝴蝶吗?”
应咨:“.........”他迟疑了片刻,随即道:“咳,这应该........不能吧。”
“但是我觉得我肚子里有小鱼。”
姜盈画说:“我还能听到小鱼在我肚子里咕噜噜吐泡泡的声音。”
应咨:“?”
“真的。”姜盈画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不信你听。”
“呃..........”看着姜盈画信誓旦旦的模样,应咨只好半跪下身,侧过脸去,附耳在姜盈画的肚皮上听了一会儿。
姜盈画等了一会儿,对应咨一脸期待道:“怎么样?听到了吗?”
应咨:“........”他站起身,低头看着姜盈画,随即摇了摇头:“我没听到什么小鱼吐泡泡的声音。”
他说:“你之前听到的该不会是你肚子饿的时候发出的叽里咕噜声吧。”
姜盈画:“.........”他气的直跺脚:“不是!我才不会笨到把这两个的声音混起来呢!”
那可说不准。
鉴于姜盈画的笨蛋形象已经根深蒂固,所以应咨并没有把姜盈画的声音放在心上,只敷衍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随口说:“你肚子里有小鱼吐泡泡,对吧?所以你是人鱼公主?然后肚子里其实怀了个小鱼崽子?”
姜盈画:“.........”什么人鱼公主..........笨蛋前夫,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要证明自己,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只好气鼓鼓地作罢。
晚间晚宴散去,姜盈画也只能告辞了。
应咨将他送到门口,看着姜盈画依旧不是很开心的小脸,想了想,故意逗他:“肚子还饿吗?还能听到小鱼吐泡泡的声音吗?”
姜盈画知道应咨在打趣他,于是绷着脸,扭过头去,不理他。
应咨见状,也不以为忤,只笑了笑,慢声细语地叮嘱道:“路上小心点走。”
姜盈画听见应咨认真的话语,片刻后转过头来,看着应咨,点了点头,眉眼也缓和了下来,道:“好。”
应咨对他弯了弯眉。
姜盈画对他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了应宅。
路上雪多,被行人踩了之后,有些滑滑的,姜盈画一路都走的很小心,以免摔倒了。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姜盈画跺了跺脚,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像是垂耳兔在抖自己身上的毛:“好冷好冷冷冷。”
如墨忙想要扶他进去,岂料两个人刚迈过门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姜公子。”
姜盈画闻言,转过头去,只见谢清玄一身墨绿衣裳,鞋底埋在雪中,也不知跟了他多久,此时正站在门外,道,“姜公子且慢。”
姜盈画只好站定,看向他,道:“怎么了?”
“我有话,想要对姜公子说。”
谢清玄慢慢踱步过来,温润如玉的脸颊上挂着无害的微笑:“姜公子可否赏脸,给我一刻钟的时间?”
垂耳兔冷的不行,抖了抖毛,道:“那你进来说罢,外面冷。”
谢清玄含笑看着他,点了点头。
进了里屋,帘子放下,挡住风雪。
白茶落进白瓷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着旋儿浸泡在热水里,散着袅袅的茶香,桌上的香炉飘着白烟,暖香四溢,总算是让姜盈画活过来了。
姜盈画饮下一口热茶,只觉通体舒畅,像猫崽一样哈出一口气,方用被捂暖的掌心贴着脸,接过如墨递过来的汤婆子,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谢清玄闻言,抬手放下茶盏,随即走到姜盈画面前,拱手行了一礼,随即郑重道:“谢某爱慕姜公子,想要聘姜公子为妻,不知可否得到姜公子准允?”
“..........啊?”姜盈画呆了一下,才意识到谢清玄是在和自己求爱,反射性地看了一眼如墨,见如墨把头低下去了,看不清表情,才迟钝道:“你喜欢我?”
他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是我吗?”
“谢某确定。”谢清玄坚持道。
“可是你才见过我几次啊?”姜盈画不太能理解:“我们好像.......就酒楼见过一次,加上今天这次,好像就只有两次?”
他好奇:“你喜欢我什么?”
谢清玄笑了笑,道:“姜公子性格活泼单纯,如冬日暖阳,让人如沐春风,凡是见过姜公子之人,约莫都会起爱慕之心。”
谢清玄说:“谢某也不例外。”
“........”姜盈画说:“所以你是对我一见钟情啦?”
谢清玄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姜公子也可以这么理解。”
“可我成过亲诶。”姜盈画说。
谢清玄迟疑片刻:“..........我也成过亲。”
姜盈画说:“我还不能生孩子.........难不成你也不能生孩子?”
谢清玄顿住了:“........那还是可以的。”
“那我们不合适。”姜盈画说:“你们男人不都是想要传宗接代?我生不了孩子,不能完成这项任务,还是算了吧。”
他看了一眼如墨,道:“你该娶个更合适的。”
谢清玄眼珠动也不动,只凝视着姜盈画:“谢某不在意这些。”
“........非要我说的更明白些吗?”
姜盈画轻轻蹙起眉,转过头,看向他,手里的茶盖拨着茶汤,敛下眉眼,启唇时声音不大,在偌大的屋里,却字句清晰:“我不喜欢你。”
他说:“所以不愿意嫁给你。”
谢清玄微微一顿:“可是因为谢某出身寒微?”
“不是。”姜盈画皱眉:“我选夫君从来不在意他是何身份。”
“谢某知道了。”
谢清玄脸上并无任何难堪或者尴尬的情绪,只轻轻直起身,看向姜盈画:“那姜公子.......可还是忘不了应世子?”
姜盈画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身形微微一晃。
半晌,他将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掩饰性地用帕子盖住脸,不让谢清玄看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没有。”
“姜公子对应世子一往情深,可应世子却未必如姜公子对他之心那般,坚定不移。谢某在朝为官,经常看到下朝之后,应世子经常和礼部侍郎徐昀贤徐大人走的很近呢。”
姜盈画闻言,迅速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相信,连说话的声音也快了不少:“他们........他们只是在聊公事罢了!”
谢清玄笑了笑,轻轻启唇,一句话就让姜盈画彻底怔在原地,浑身冰凉:“可我还听说.........应家大娘子楚袂,似乎是对徐大人很满意,甚至还不止一次在旁人面前提过,想让应世子亲自上门提亲,迎娶徐大人作正妻呢。”
姜盈画:“..........”
第51章
纵然知道谢清玄的话或许半分真本分假,但姜盈画的心还是因此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应咨是什么人,他不可能不清楚,姜盈画明白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但同样也知晓应咨性格很孝顺,几乎不怎么会忤逆他的母亲楚袂,要是楚袂开口,让应咨求娶徐昀贤的话........姜盈画不敢再细想下去。
恍恍惚惚间,他连谢清玄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只知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了。
如墨坐在他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只是伸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道:“夫人......”他犹豫半天,才道:“谢大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说:“应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纵然他真的要再娶,也不可能在和离三个月后就再娶。”
“.......”这话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姜盈画心里反而更难过了。
是啊,虽然不可能和离三个月后就马上就娶,但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之后呢?
总有一天,应咨会袭爵,他的世子之位,也总需要一个长子来继承。
到那时候,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在漫长深夜里,毫无顾忌地去思念一个有妇之夫吗?
姜盈画抱着被子,默默地转过了头去。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掉入枕巾,姜盈画怨恨自己不争气,动不动就哭,赌气抬手自己擦,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他抱着被子,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红着眼睛看着墙上朦胧的影子,直到外间的蜡烛被如墨吹灭,关门声从耳边传来,一室黑暗很快如薄纱一般静静地流淌,将姜盈画蜷缩的小小身影尽数笼罩在内。
当晚,姜盈画就做了个噩梦。
梦见应咨和徐昀贤穿着喜服,手上拿着牵巾,在摇曳的□□凤双烛光影和宾客们的祝福声中,缓缓进入了洞房。
姜盈画急的乱转,可伸出手去想要阻止,却死活都碰不到应咨,只有单薄的灵魂反复飘在两个人身侧,又焦虑又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应咨和徐昀贤两人对视,含情脉脉地喝了交杯酒。
姜盈画想说不要喝,不许喝,可嗓子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他瞪大眼睛,看见应咨起身,像是之前抱他那样,打横抱着徐昀贤,缓缓朝床边走去。
他们要.......入洞房。
在这个念头闯入脑海中的一刹那,姜盈画心脏骤然一跳,瞳仁猛地放大,像是终于突破了什么禁制一般,大喊道:“不要!”
姜盈画猛地坐了起来,抱着被子,额头冷汗涔涔。
他视线也飘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的,眼睛眨也不眨,只知道抖着苍白毫无血色的唇,呆滞地不停重复两个字:“不要.......不要........”耳边很快传来开门的声音,如墨听到动静,推门走了进来,扑到姜盈画身边,担忧地看着姜盈画,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如墨.......”看着如墨的脸,姜盈画几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傻傻地看着如墨,半晌,不受控制地哇的一声哭了,扑到如墨身上,用力抱紧了他:“应咨成亲了.........”他声音绝望:“他真的不要我了.......”“???”如墨被姜盈画的话说的一愣,怔了几秒后,才伸出手去,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道:“夫人,你在说什么呢。”
他很耐心道:“应世子没有成亲呀?昨天成亲的是三公子哦。”
姜盈画:“........”闻言,他的瞳仁中微微恢复了些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