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 第50章

骂了半天,何思怀终于震撼道:“你俩……?!”

“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前男友。”温言书面无表情道,“我前几天找他复合,结果他被我吓得连夜坐火车离开北京。”

胖子此时的脸色绿得发紫,何思怀倒是理顺了很多:“靠,原来他不是恐同?难怪他瞪我,原来是在吃我俩飞醋……”

温言书没了精神,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看,毫无情绪地承认道:“他不是恐同,他是恐我。”

胖子又跑去厨房给自己切了一碟子酱牛肉压惊,好半天才缓过来:“妈的,妈的……那我真得找人给你守着,万一出了点儿什么意外,他不得立马拿刀子朝我头上砍去……”

温言书不说话了,但他觉得把这一层关系说出来之后,整个人要轻松不少。

他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大脑和眼神一起放空。

房间里,另两个人开始后知后觉兑起线索来,包括不限于€€€€原来衡老板的宝贝钢笔是温言书送的,原来衡宁没事儿骑车出去溜达是接人上下班去了,原来那人每天来送早餐是别有用心……

温言书耷拉着脑袋听着,他意外发现,何思怀虽然平时看起来非常粗线条,但他就像是个人眼摄像机,见过的很多细节都能记得住,需要的时候从大脑里调取出来、再反复分析就好了。

比他想象中要适合这一行。

稀里糊涂地乱想,倒是有助于温言书分散注意力,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胡乱搭着他们的话,也慢慢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回地毯上,准备重新开始一场新的三人斗地主。

此时,他依旧没有想好今后的对策€€€€到底是选择彻底遗忘放弃,还是不死心地再赌一把,尝试着把衡宁再拉回自己的身边。

直到他无意中听见胖子跟何思怀炫耀:“你们隔壁政大的丁教授是我把子!”

丁教授这个词对于温言书来说有了些许陌生,但和“胖子的把子”联系起来,温言书忽然有了印象€€€€

就是先前因为误会,和胖子闹到派出所的西装男老丁,他是政大的教授,也是一名厉害的刑事律师。

“你知道之前那桩牛逼的‘x大学生自卫反杀案’吗?”胖子自豪道,“老丁就是那孩子的辩护律师。”

温言书的眼睛瞬间亮堂起来。

似乎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注定要将他们引到一条正确的路上去。

作者有话说:

歌词/单元标题:《都是夜归人》,原唱:许美静。

第62章 无问西东01

“x大学生自卫反杀案?”濒死的温言书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把胖子和何思怀吓了一大跳,“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案子?你能跟我具体讲讲吗?”

从进入媒体行业以来,温言书尤其关注这一块的内容, 但一直以来没用接到相关的消息, 更别提这据说十分“牛逼”的大学生自卫反杀案。

胖子显然是个很少关注新闻的,听到这句话就挠了挠头, 好半天才说:“之前喝酒的时候老丁跟我讲的, 听得我热血沸腾拳头梆硬, 我以为这种程度的案子肯定很有名呢。”

案件的当事人名叫冯然, 是X大一名大三学生,今年4月份,在大学城骑车与一辆轿车发生碰擦, 对方拒绝协调并从车里拿出长刀对冯然进行砍杀, 其间刀具掉落, 被冯然捡拾后用其将轿车驾驶人砍伤, 伤者在送医后不治身亡。

“被杀的那个本来就是个混社会的, 一肘子青龙白虎成天儿从东街砍到西巷。”一肘子青龙白虎的胖子嫌弃道, “这会儿遇到了个大学生, 铁定先偷着乐呢,没想到遇到了个硬茬儿。”

据了解,冯然本人小时候习过武,身体素质极强, 三两下直接从根源上解决掉了这个祸害。

“怎么说都应该是正当防卫吧?”胖子一边啃着酱牛肉一边道, “不然这世界也没有正义了。”

“这案子还没判吗?”温言书问道。

“我也不太懂这些。”胖子吧唧嘴说,“老丁说正在准备呢, 看样子还挺有把握的, 总之牛逼就完事儿了!”

温言书一听这话, 全身的疼痛都烟消云散了。他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桌边,从玻璃板下取出了一张名片。

上一次老丁和胖子在家里过夜的时候,温言书就留过老丁的电话号码。

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见到从事法律相关工作的人就会留意,哪怕用不上,一堆“司法专家”压在通讯录里,似乎也成了一种亮堂堂的庇佑。

他没有敢向胖子和何思怀两人透露衡宁案子的事情,只能早早的说睡觉了,然后窝在被窝里给老丁发信息。

和老丁接触时,温言书同样十分的谨慎。

他拐弯抹角了半天硬是没有提到和衡宁有关的半个字,只是借着记者的由头,去问冯然案件的相关情况。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有媒体报道?”温言书问。

老丁回答:“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并且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舆论处理的,能被大家看到的永远是极少数。”

根据老丁介绍,冯然家条件并不是很好,请不起专业的律师团队,更别说联系媒体记者利用舆论为自己申冤。

“我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像他这样委屈的年轻人遍地都是,我不可能每个都帮的。”老丁坦白说,“事实上,我最近在研究一个有关正当防卫的课题。他是我找了很大关系才接触到的案例,我必须要赢下这个案子。”

根据老丁的描述,这个案子最大的难点在于,冯然拿刀砍人的时候,对方已经失去攻击能力开始逃离现场,并不会再对冯然本人产生致命伤害,后续冯然的追杀行为,可能会被认为超出了防卫过当的范畴。

老丁说:“如果按照之前的模式,极有可能会判故意伤害致人死亡。”

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温言书藏在被窝里的手脚都变得冰凉€€€€当初衡宁就是因为类似的原因,被判了过失致人死亡罪。

仅仅只是因为,在夺刀的瞬间,“不法侵害的行为便已经中止”。

“你可以帮我问问冯然的家属,愿意接受我的采访吗?”温言书终于问出了这句话,“我想为他提供一些舆论帮助,力所能及地帮帮忙。”

“或许司法程序不应当被舆论左右,但是我相信,法律的不断完善,也是需要听听大众的声音的。”

这便也是温言书选择当记者的原因€€€€那时,他听到周围的人都在替衡宁感到可惜,身边所有人都在觉得量刑不合理,但他们的声音只是微弱的满天星,四散开来,绵软无力。

他当时就想,如果有什么力量可以把所有人的想法聚在一起就好了,那么所有声音一起散发出的火光,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不做引导、陈述事实,让世界听见那些微弱的呼唤,把判断的权利交给大众,这便是温言书作为媒体人追求的职业价值所在。

“我明天过去问问他的意见。”老丁说,“据我所知,对方可能有些排斥媒体的介入。我会尽可能帮你说话,但是主要还是要靠你自己争取。”

由于短视频的兴起,太多人不再求真求实,只为了博眼球而不择手段地吸引流量,导致了整个媒体行业的口碑明显下滑,大众对媒体的信任度和好感度也逐步降低。

第二天,他果然受到消息说,冯然的父母并不愿意接受媒体的采访。

老老实实认真做人的好记者温言书委屈极了:“实在不乐意我自己去找他们聊聊,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在温言书的死缠烂打之下。对方父母终于答应和温言书聊聊。

聊聊就只是聊聊,并不代表接受采访。换句话说,只是想要亲口把拒绝的话递交到温言书耳边而已。

温言书挑了一个非休息时间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那一方显然并没有什么精神,更别说抽出更多的精力来应付记者了。

“我家娃儿已经够惨喽。”电话那头的女人委屈地哀求道,“求求你们这些老爷饶了他吧!我们一家也不愿丢这个人。”

温言书见过太多采访对象对媒体采访有了偏见,他耐心的和对方阐明了来意,但显然对方文化素质不高,不太能听得懂一些解释,也没有什么精力去接待他。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对方要挂电话了,温言书终于忍不住坦白道:“事实上我来找你,也有一部分是出于私心。”

“我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在十年前遭遇了和冯然差不多的事情,当时没有一个铿锵有力的力量站在他的背后替他说话,所以他白白丧失了八年的青春。”温言书轻轻地解释道,“所以我这次专程来找您,也算是为了填补我心中一直以来的那个遗憾。”

“我不希望未来的某一天里,冯然会像我和我的朋友那样,希望当初如果能有个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就好了。”

……

在电话前徘徊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温言书,终于转身进了房间。

他拍了拍正戴着耳机听新闻的何思怀,说:“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带你出外勤跑采访吗?”

在何思怀瞪大的目光中,温言书笑起来:“来机会了,准备准备材料和行李,手续办下来我们就直接开工了。”

他们打算将这个事情做成一个案件专访,详细搜集案件细节,采访案件相关当事人,配合专业律师的意见,随着案件的不断推进,做成一个连续报道。

何思怀在此之前实习期里,就已经储备了完善的专业知识,加上他本身作为清华人的个人素养,在跑采访之前他收集了大量正当防卫相关资料,还拜托作为警察的男朋友江北问了许多职业相关问题,可谓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杨文武对于他们师徒二人的表现深感欣慰,用主编的原话说就是:“温言书终于他妈的想起来自己是个记者了。”

而在师徒二人忙碌的档口,衡宁陪着一家人,过了个不算团圆的年。

大年初二,他找了当年的班主任老谢,他带了一些水果给他拜年,感谢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惦念着自己情况,一直为他邮寄学校的模考试卷。

“如果在读书学习方面还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老谢感慨万分地嘱托道,“你一直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学生。”

衡宁原本排斥去见老谢,就是怕听到这样话,他怕这样的感慨会让自己更加难受和尴尬,但真当他站在老谢面前,听着那人诚诚恳恳的说出这样的话,除了感动和温暖居然也生不出其他的情绪来了。

真诚就是解决一切顾虑和猜疑的良药。

匆匆一个年过完,衡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家人们问他打算去哪儿,他拎着行李箱,迷茫着一时没能给出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要走,但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

“肯定是要回北京的呀。”姑姑却想都没想替他做了决定,“北京是大城市,幺儿一直都想留那边,在那边钱也赚得不少,肯定要留北京的。”

这话说的像是衡宁在那边有一份妥帖稳定的工作,衡宁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还没说什么,就听大伯说:

“对呀,摩托车还有好多大件儿都还丢在那边,人原本就没打算走啊。”

衡宁愣了愣,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根本没做好永远离开北京的打算。

正好总是挂念着温言书的安全,他自己也睡不好,不如离得近些,自己心里也好过。

他这样狡辩着,心想,换个地方租个房子,再找一份心的工作,重新躲进阴影里,悄地的,远远地看着温言书,直到他身边出现一个可以让自己放心的人,再去想下一步路也不迟。

他买好了车票,重新踏上返京的征途,在熙熙攘攘的车站中,他习惯性地买了一份《每周观察》的衍生晨报。

这也是他自出狱以来一直坚持的习惯€€€€他会在上面找到每一个属于温言书的名字,然后悄悄地将他的文字保存。

这次他也同样抱着这样的心情,却在看到首页的大标题后怔愣住了€€€€

《x大学生“反杀案”:少年遭刺后夺刀反杀被捕》

他的手指快速翻看到那一页,还没来得及看密密麻麻的正文,便扫到了意料之中的名字€€€€

记者:温言书、何思怀。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本文涉及到的法律知识、职业相关内容都不权威!各位宝子切勿当真!

第63章 无问西东02

衡宁拿着那份晨刊, 手克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既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又有那么一丝控制不住的期待。

在此之前, 他持续搜集过许多相关案件的报道, 但大多的结局都如他当年一般叫人绝望。

这次的案子还在审理中,依旧是个猜不出结局的盲盒, 但不知怎么, 看见文末署名上“温言书”三个字, 他居然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开始有了期望。

尽管这么多年, 温言书的生活并不轻松,但细想起来,似乎并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情。

衡宁偷偷搜集过他几乎所有写过的文章报道, 经过他手的案子基本都得到了最好的结果€€€€协助警方破获过多起食品安全相关的案件、替异常行为矫治学校的孩子们发出过正义的声音、勇敢地对无数贪官污吏进行起底调查……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躲在“英雄”身后的柔弱少年, 他读过书、见过世面、承受过压力和历练, 拯救过无数灵魂和生命。

此时的温言书, 自己也已经是个所向披靡的英雄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