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信徒,但他是。
他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请保佑他。
请保佑李先生。
第51章 51、血色除夕
谁也说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也许是因为监狱伙食太差,也许是因为狱卒刻意虐待,总之,在除夕这天中午,奉天第一监狱发生了暴动。
愤怒的囚犯们杀死狱卒拿到钥匙,一间一间打开监牢的大门,他们四处抢夺看守的枪支,枪杀了典狱长,解放了所有囚犯,然后以监狱为堡垒,牢牢把守住大门。警察闻讯赶来,和囚犯们在监狱门口发生了激烈的交战。
很快,事情愈演愈烈。警察死伤过半,囚犯们倒是越战越勇,后来干脆冲出牢笼,游走在大街上,惊动了军队,大批日本士兵全副武装赶来镇压。
正是除夕,人人都赶着回家过年,街道上人群摩肩接踵,很多人趁着商铺打烊之前出来采买年货,中国人对新年这一传统节日还是十分热衷的,即便是在外敌统治的区域。
囚犯们高喊口号涌上街头,人们纷纷好奇围观,不少小孩甚至还模仿一些囚犯戴着脚镣走路的动作一齐笑闹,全然不知危险的临近。
很快,情况就不对了。
一辆辆挎斗摩托车载着日本兵出现在街道口,他们下车后迅速站成一排,齐刷刷架起机关枪,对着街上的囚犯和无辜民众进行了扫射!
一时间,哭喊声叫骂声求救声连绵不绝。水果摊倒了,颜色艳丽的果子滚了一地;卖对联的摊子被挤翻,对联字画满大街飘;商铺伙计吓破了胆,拉上大门滚进柜台下面。人们抱着小孩扯着老人拼命逃窜,不断有人中枪倒下,原本一条繁华的街道此时成了人间炼狱,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和大人失散的孩子扯着嘴哭,面对着日本人的枪口,绞尽脑汁回忆起学校里先生教的日本话,咿咿哇哇地喊出一串来。
这丧心病狂的屠杀平民的行为立刻就被一些激进的记者捕捉,登上晚报,事情不断发酵。除夕当晚,愤怒的市民新年也不过了,纷纷涌上街头,高喊着口号控诉这场屠杀,街道各处都堵满了游行的中国人。
事情还没完,残余的囚犯逃窜到城市北部的郊区,他们闯进铁丝网围成的农田和矿场,鼓动了上百名农民和矿工,队伍不断壮大。他们打死日本看守,四处点火并引燃了煤堆,火舌和浓烟窜到几层楼那么高,照亮了寒冷的夜空。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夜晚,注定不祥。
渡边总长一整天都在陪同那位苏联公使在奉天市区到处参观,试图向公使大人展现出奉天作为满洲国一个重要的工业城市,各方面的规划和发展都是蒸蒸日上的图景,到傍晚的时候,总长和公使一行正好到达了城郊的奉天军械厂。
奉天第一监狱发生暴乱的时候,总长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种事,在前两年,日本人刚刚进驻东北,建立满洲国的时候常常发生,让军队去镇压一番,打死几个人,那些人就老实了,所以总长并没有在意。
一行人刚刚踏进奉天军械厂就有下属来报,说是城内的暴乱事件愈演愈烈,场面控制不住了,总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撇下苏联公使匆忙离开,火急火燎地赶回公署。于是,陪着约瑟夫公使参观兵工厂的任务,落在了金司令肩上。为了不破坏苏联公使对奉天这座城市的印象,总长交给她一个任务:无论如何都要拖延时间,不能让公使太早回城看见城内的乱象。
城里乱了,金司令心知把犯人留在城里定然会生出变故,于是她差人往盛京大饭店去了一通电话,没过多久,小唐以及另外两名下属押着犯人李莱恩也驱车来到奉天军械厂。
奉天军械厂是昼夜都不停工的,此时,工厂里灯火通明,小唐在三楼找了一间堆放残次品的小仓库关着莱恩。奉天军械厂是满洲的军事重地,一向戒备森严,而且此时此刻,苏联公使正在参观,军械厂的警备可以说是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比城里安全多了。
天色已经黑透,莱恩忧虑地望了一眼远处的火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脸平静的小唐。他知道,神父就在楼下的工厂车间里。
“真是非常抱歉,城里现在不安全,约瑟夫先生,委屈你暂时留在这里了。”巨大的车间里,工人们忙忙碌碌,金司令与约瑟夫公使并排站着,等到通译将这句话翻译给他之后,她别有深意地望着苏联公使。
“难得出来走走,不必急着回去,回去也无事可做。”公使答道,他拿起一把毛瑟步枪,熟练地上膛、瞄准、扣动扳机,枪膛内部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空响,他满意点头:“不错!”
金司令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差点就脱口问出:神父,故地重游的感觉如何?
就在这时,三楼的走道上,一名兵工厂的工人大声喊了一句:“小心!”
下属迅速做出反应,按着她倒伏在地,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重物从高空坠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站在她身旁的约瑟夫公使!
约瑟夫公使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一大包从起吊滑轮上坠落的金属材料堆里。
工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围拢上来查看倒地不起的苏联公使,众人七手八脚将公使从散落的材料堆里扒拉出来。就见那位苏联公使双目紧闭,半张脸都被砸烂了,暗红色的血从他头部缓缓流淌出来,在地面扩散开。
公使的护卫闻讯纷纷冲了进来,卫队长愤怒地驱赶了那些围观的工人,俯身查看约瑟夫公使的伤势。金司令想上前,但那些苏联护卫阻止了她,另有两名护卫抬着担架奔了进来,将满脸是血的约瑟夫公使抬上担架带走了。
莱恩和小唐听到骚乱,从堆放次品的小屋跑了出来,两人站在三楼走廊上俯瞰工厂车间里这突发的一幕,莱恩脸色煞白,许久都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这是一个没有人庆祝的除夕。
苏联公使出访满洲遭遇意外,这事可大可小,渡边总长对城内无法控制的动乱相当恼火,如今听闻这个消息更是火上浇油,他在公署处理动乱,分身乏术,责令金司令前往医院全程陪护。
堆放次品的小仓库有扇窗户,窗户下面是一条冻硬的护城河,冰面上覆着积雪,城北很远的地方有几处浓烟和火光,隐约能听到城里的喧闹声,偶尔掺杂了一两声枪响。
莱恩面前的小桌上放着简单的饭食,但他一口都吃不下去,只是忧虑地望着窗外。
他记起刚来中国时的场景,初来乍到无所适从的他被神父收留,住在教堂里,做点杂活,礼拜日为教堂的唱诗班伴奏,三餐无忧,偶尔还能外出演奏赚些外快,生活也算体面。神父对他甚是和蔼亲切,教他关于中国的一切,让他对母亲的故国有了最初步的认识。
之后,他受神父牵连锒铛入狱,在狱中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于留下一堆麻烦给他,然后抛下他独自逃亡的神父,说不怨恨,那是假的。
再见神父,是他历经苦难,流落满洲,即将再次沦为阶下囚的时候,这时候的神父摇身一变,成为位高权重的苏联公使。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希望神父能够看清他的悲惨处境,向他伸出援手的。
可如今,神父就在他眼前突遭意外,他就连这点希望都破灭了。
门锁发出一点响动,莱恩迅速回过神来,拿起汤匙随便舀了一点早已冷掉的食物塞进嘴里,机械地嚼着€€€€他不能让日本人看出一点破绽。
小唐从门外走进来,跟在她身后的下属手里抱着被褥和暖水壶等生活用品。
“司令暂时回不来。”小唐观察着他,继续说道,“城里现在很乱,我们今晚就住这里。”
莱恩抬头看了她一眼,以一贯的冷淡表情回应了她,垂下头默默吃饭。
小唐突然一拍桌子,俯身近距离地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你其实是认识他的,对吧?其实司令和我都知道他有很大的可能就是神父,但是他顶着使臣的身份,背后有苏联军队的保护,我们无法抓捕他,这一回,他要是死了也好,省得我们动手。”在目睹约瑟夫公使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她特别留意了他,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绝望,是掩盖不住的。
莱恩依然沉默着,一脸坦然地吃完盘子里的食物,全然不把小唐放在眼里。
那名下属稍微收拾了一下这个堆满残次品的小仓库,将那一床被褥铺在地上,默默退了出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嗖”地一声响,两人同时一怔,一齐望向窗外。
一朵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为这个混乱凄凉的除夕之夜平添了一点喜庆的气氛。
紧接着,烟花接二连三地升起,照亮夜空。那些烟花距离他们很近,仿佛就在窗外,莱恩捏着勺子,坐在那里凝视着夜空,爆裂声中,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
一旁的小唐已经变了脸色,她快步跑向门口,用力打开门,朝一直守在门口的下属命令道:“去查一下,是哪里的花火?是谁放的?快去!”这片用高墙和铁丝网围起来的工厂区是军事重地,地处奉天城郊,是完全与居民区隔开的,也就是说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住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附近放烟花?
她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外面突然警铃大作。小唐与下属对视一眼,立刻就意识到情况不妙!
奉天军械厂也遭到了入侵。
值夜的哨兵显然也发现了不寻常,但他没有机会了,在烟花爆炸声的掩护下,那名哨兵被子弹射穿了咽喉,从塔楼上翻了下来。
紧接着,枪声接二连三地从围墙外面传来,闯入的匪徒击溃了工厂外面的防线,进入厂区,在车间大门外引爆了手雷。
大门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爆炸声震得整栋楼都在摇晃,堆放材料的架子成排倾倒,墙上的泥灰扑簌簌往下掉,大门被炸出一个洞,冷风卷着细碎雪花从破洞里漫进来,工人们纷纷抱着头躲进在桌子下面,等到硝烟散尽,最靠近大门的几个中国工人壮着胆子站起身,好奇地从大门被炸裂的破洞朝外望。
大门外是黑€€€€的凛冬寒夜,除了呜咽的冷风,什么都没有。
警铃还在响个不停,几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冲了过来,围着大门站成一圈,齐刷刷地端起枪,紧张地与门后未知的敌人对峙着。
“打电话去公署,找司令和总长求援!快!”小唐揪住一名下属的衣领推了他一把,下属踉踉跄跄着奔下楼去。
太迟了。小唐看着被人从外面强行爆破的大门,心已经沉了下去,这里是主工厂区,敌人能袭击到这里,说明外面的守卫已经全线溃败。
一只手雷被人从破洞里扔了进来,引线上闪着火星子,骨碌碌在地上滚动,守卫们大惊失色,迅速扔了枪,双手抱头找掩体躲藏。
轰€€€€!
距离门口最近的几个守卫被炸飞出去很远,硝烟在车间里弥漫开,紧接着,被炸得破破烂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几十名端着枪的亡命之徒从硝烟中冲了进来,他们站成防御队形,背靠着背,毫不客气就朝工厂里进行扫射!
守卫一个个倒下了,枪声停止之后,工厂里响彻着伤者的哀嚎。更多兵工厂的守卫从别的厂区闻讯过来,陆成舟换了弹夹,端着枪朝薛时使了个眼色:“这里交给你,我带人出去截住他们。”
薛时点点头,蹙眉踢开脚边的一具尸体,举着枪缓步走进工厂车间。
他四处张望着,突然意识到人在楼上,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直望着三楼走廊,冷笑了一下,飞快地蹬楼梯上楼。
几名特务一拥而上,朝薛时连发几枪,将他阻在楼梯下。
薛时虽然平常也有练枪,但毕竟比不上这些接受过严苛训练的日本特务,幸好罗涵端着步枪在楼下给他打掩护,罗涵枪法好,转眼间就射伤了两个特务,将他们的火力压制下来,才能让薛时有了近身的机会。
薛时腿上有伤,策划这次行动之前特意给自己扎了一针吗啡压制疼痛,所以此时他头脑清明身形灵敏,几乎处于最佳状态。他平时对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很有自信,一旦跟人脸贴脸,他有很高的胜算,他掣住一名朝他冲上来的特务持枪的手,在栏杆上一拗,枪应声而落,那名特务胳膊脱了臼,惨叫了一声,倒在走廊上,被楼下的罗涵一枪洞穿额头。
小唐一直都想不通,薛时到底是如何能迅速锁定他们的行踪?而且昨晚在盛京大饭店,他们明明几乎全军覆没,剩下几个残兵,他又是如何在这么快的时间里集结这么一批看起来训练有素的帮手的?
罗涵一直关注着楼上的战况,突然瞥见身旁的队友朝楼上举起枪,连忙按下他的枪口:“放下,上面有人质,容易误伤!”他们今晚带进来的这伙人都是在监狱的囚犯们之中临时挑出来的,素质良莠不齐,他不想在关键时刻整出什么麻烦,于是他带着这些临时队员退到生产车间外面,去帮陆成舟。
眼看着几名下属接连折损,小唐掏出枪,一边朝薛时连发数枪一边反手去抓一直躲在门边观望的莱恩,她还有一个杀手锏€€€€必要时可以挟持人质脱身,不想却抓了个空。
莱恩似乎猜出她要干什么,他躲开了她,并且猛力推了她一把,然后迅速退回门里,“哐”地一下关上门,并且在里面插上插销。
他靠在门上,听着小唐在外面€€€€敲门,一颗心脏跳得又轻又快。他不想在关键时刻成为负担,让薛时行动起来缚手缚脚,所以将自己和那个女特务隔离开。
小唐狠狠撞了几下门,撞不开,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薛时此时已经解决了她所有的下属,在楼梯上朝她连开两枪,她赶忙隐到旁边一扇门后,持枪与他对峙。
高小明带着几个人在奉天军械厂外面望风,随行的兄弟全都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一群人衣衫单薄,此时冻得全都缩成一团靠在墙角哆嗦。此时,突然有人看到远处大路上的车灯,抖抖索索地指向那个方向:“日本人来了!”
高小明一看:坏事了!日本人的速度比他们想的要快得多。他一跺脚,立刻跑进军械厂大门,捏起手指放进嘴里吹了声长哨,朝里面吼道:“队长,撤!快撤!”
陆成舟和罗涵他们此时已经解决了全部的守卫,正带人从仓库里搬出火药桶堆在墙根下。
这是神父提出的要求,神父的家族两代人在这座兵工厂付出了无数心血,他不希望这座工厂在战争中为侵略者服务,他要他们尽最大可能,毁灭它。
他听到高小明的示警,不由一怔,猛地看向铁门大敞四开的那间厂房,忙撇下火药桶冲了进去。
三楼走廊上,几名特务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再没有可能站起来。薛时跟小唐缠斗在一起,两个人都已经耗尽子弹,于是丢了枪,近身肉搏。
小唐手里有把匕首,她在速度和力量上敌不过薛时,但她留心观察过他,认准了他右腿上有伤,那是一个致命弱点。所以她出手角度刁钻,专攻他的伤腿,几个回合下来,竟然占了上风。薛时手臂肩膀已经多处被匕首划破,拖着一条腿堪堪躲过她的攻击。
陆成舟端起枪,朝三楼那个披头散发的女特务开了几枪,小唐放开薛时,灵敏地躲进了旁边的屋子里,没有被打中。
外面断断续续地传来枪声,陆成舟在底楼朝他喊道:“动作快!日本人来了!”
薛时脱下沾血的外套,后背都是冷汗。受伤的腿实在是太碍事了,虽然扎了吗啡,但在刚才的打斗中伤口似乎又挣开了,裤腿那里已经浸透一片血,疼痛倒是还能忍受,就是那条腿一直发着抖不听使唤,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
他听见了楼下的警告,转头竟然看见陆成舟端着枪要上楼帮他,忙制止了他,喝道:“点火!别让他们进来,你们先撤,我有办法脱身!”
陆成舟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带着所有人转身冲出了工厂大门。
薛时站在走廊拐角处靠墙休息了一下,小唐已经从她藏身的门后走了出来,一步步小心谨慎地向他靠近,她知道薛时没有枪,腿上还带着伤,越发觉得胜券在握。
两人再度缠斗在一起。
莱恩一直躲在门里,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两人打斗的动静。
不多时,外面的打斗声停止了,有人敲了敲门。
莱恩一怔,就听到薛时贴在门外说道:“是我,开门。”
莱恩打开门,立刻就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薛时并不是要抱他,而是站不稳了,他一开门就直挺挺朝他倒下了。
薛时下腹被刺了一刀,正在汩汩流血,他用力按着那处伤口,伏在莱恩肩头,有气无力地朝他笑了笑:“我有事要问你。”
莱恩看着他被染红一大片的外衣,吓得脸色煞白,抱着他后退了两步,手忙脚乱地伸手要给他去堵下腹的伤口,就看到小唐倒在门外走廊里,鼻青脸肿形容狼狈,还没断气,但是她已经爬不起来了。
薛时回头看了小唐一眼,轻咳了一声,问道:“那天晚上,你们洞房了没有?”
莱恩骤然停止了慌乱的动作,瞪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个?
“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薛时连忙解释,“就、就是……怕她肚子里万一要是已经有了你的种,那样就得留着她的命了……”
在他还不知道小唐的身份,拿出大部分积蓄为莱恩购置宅邸筹备婚礼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想起那两个人婚后的生活场景。两个温柔安静的人,恩恩爱爱的,不久以后他们家就会有小婴儿出生,皮肤白,眼睛大,头发卷曲如波浪,一笑眼睛弯起来,露出一颗乳牙,眼睛像父亲,笑容也像父亲,能把他的心都融化掉。
如果是那样,他这辈子就值了,他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干,就默默守着这漂亮的一家子,守着那一点快乐。不能否认,他有时候就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人,所做的一切只为了满足深埋在自己内心里的那一点小小的、隐秘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