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上个月在皇家艾伯特演奏厅举办了一场个人音乐会,演奏结束之后,他被希尔曼小姐堵在了休息室里,被要求和她共进下午茶。您知道吗,女人一旦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茶桌上,她大谈音乐,之后盛赞他是李斯特再世,无数名媛的梦中情人,这让他十分尴尬,最后还是靠我出场才能替他解围。”
“希尔曼小姐真是无礼!”
戴维无奈地摊开手:“她就是一个被娇生惯养坏了的姑娘,虽然我承认她是个美人,但是她的性格真是太糟糕了,莱恩不会与她交往的。”
这时,女佣匆匆忙忙从外面奔了进来,她脸色发白,指着门外急道:“李先生他溺水了!”
两人大惊失色,慌忙奔出庭院,冲到湖畔的护栏边,就看到湖中心有一小片冒着泡的水域,而莱恩已经不见踪影!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脱了衣服,稍稍活动了一下,一起跳进了湖里,朝那个方向游去。
两人水性都不错,没费多少工夫便合力将溺水的人捞上岸。莱恩已经人事不省,躺在湖畔的草地上,四肢时不时一阵痉挛。
詹姆士拍着他的脸试探他的呼吸,戴维用力一下下按着他的腹腔,不多时,他痉挛着扭过头,吐出一大口湖水,与此同时骤然发出一阵促长的鼻息声,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莱恩自己翻过身俯趴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戴维替他抚着后背,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一向水性很好的,是在水中抽筋了吗?”
莱恩不停地咳嗽,说不出话来,只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痛苦吗?”詹姆士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冷不丁用中国话说了一句,戴维听不懂,茫然地“啊”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对莱恩说话,便闭了嘴。
詹姆士又问了一句:“看到他结婚的消息,你觉得很痛苦,对吗?”
“你以为那是真相?不,真相是:那是一年前的报纸,他从英国逃回去之后立刻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已经会叫爸爸了。只有你一个人,还活在过去。”詹姆士似乎非常恼火,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戴维听不懂中国话,但他看得出詹姆士的愤怒,立刻坐到他旁边想要劝阻他。
“你看看你自己,活成了什么样子?没错,你们最后分开了,没能在一起,可是结果呢?你在这里得以施展才华,你的音乐轰动了伦敦,前途无量。他在中国成家立业,家庭和睦婚姻幸福,过得顺风顺水,这样的结果有什么不好?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紧抓着不放?你在折磨谁?”
莱恩从草地上直起身,他脸色苍白,潮湿的头发挡在脸上,水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回来之前和他见过一面,他说他已经放下了,让我劝劝你,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他一切都好,希望你也能好好生活……”
詹姆士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莱恩打断了他,抬手朝大路上一指,低吼了一句:“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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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病了一场,一直病到了圣诞节前夕。期间,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整日闭门不出,闷在房里写曲、弹琴。
冬日午后,他和戴维坐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一起喝下午茶,戴维说道:“谢天谢地!你今天总算肯下楼了,要不是楼上有架钢琴,我都怀疑你是否还活着。”
莱恩披着毯子,坐在客厅沙发上,默默啜了一口刚泡好的红茶,一言不发。
这时,电话铃响了,戴维跑过去接起,说了几句话,挂掉电话走回茶几前,他犹豫着对莱恩说道:“弗兰克先生的助手打来电话,说是案情有了新的进展,让你务必过去一趟。”
莱恩骤然转过脸盯着他,立刻掀开毯子匆匆上楼去换衣服。
戴维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眼下,也只有那位伦敦著名的老侦探能请得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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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先生在他位于肯辛顿区的侦探事务所里接待了他的委托人。办公室角落里已经布置起了一棵小型的圣诞树,树上缠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彩灯闪烁着,使得这个又湿又冷的冬夜有了一点活泼的气氛。
莱恩和戴维刚从萨里郡的小镇上坐马车匆匆赶来,大衣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意,两人坐在办公桌前,弗兰克先生的助手从外面敲门进来,给他们端来了热茶与点心。
爱伦€€弗兰克先生是位年老的绅士,他从事私家侦探这个工作已经几十年了,在伦敦颇有名气。莱恩是来英国的时候在那艘远洋邮轮上认识他的,当时,他们一起出席了希尔曼勋爵举办的晚宴,由詹姆士引荐,认识了这位老侦探。
弗兰克先生喝着热茶,缓缓说道:“老实说,在我接到你的委托,阅读了那桩案件的卷宗之后,我十分吃惊,因为死者€€€€那个孩子,我竟然见过。”
“没错,就是一年半以前,在那艘船上。有一天晚上,很晚了,宴会结束后,希尔曼勋爵约我留下谈论了一点私事,我从餐厅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孩子,当时他站在楼梯拐角处,似乎在等什么人。”
莱恩点点头:“他是一名偷渡客,被薛时抱回我们的房间,以随从的身份与我们一同来到英国,之后,他脱离我们独自下船,从此不知所踪。”
戴维急于知道结果,在一旁插嘴道:“所以说,那位薛先生不是凶手,对吗?”
“我想李先生就是因为知道他不是凶手才找上我,委托我调查这桩案件的吧,”弗兰克先生说道,“抱歉,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弄清楚来龙去脉,因为调查凶案的第一要素,就是要弄清死者的身份,或者说,要弄清楚他从哪里来,上海,真是太遥远了。”
“基于这个要素,我请我的一名得力助手特地跑去上海一趟,他在那里进行了三个多月的调查之后,我们终于弄清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名叫葛重阳、对不起,我想我的发音不太对,中国话的发音实在太难把握了。他是一名……孤儿,这样说也许不准确,因为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乡绅家庭,他们曾经有房屋有土地,可是在他还年幼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吸食鸦片负债累累,房子、土地甚至是他的母亲、姊妹都被拿去抵债,我想这些人生经历可以解释他后来为什么会成为一名反鸦片运动的狂热拥护者。”
“李先生,我年轻的朋友,我已知晓你曾经在上海停留过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你是否注意过这一群体。”
莱恩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在中国的三四年时光,绝大部分是在监狱里度过的。
“这一群体一直存在,从一百多年前东印度公司朝中国走私鸦片开始,许许多多深受其害的年轻人加入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反鸦片组织,当然他们之中也不乏一些白人、一些欧洲的有识之士,以及一些无产阶级有志青年,在长达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鸦片的反对声此起彼伏,从未间断过。”
“但是没有人能听到这些正义的声音,因为在商人眼里,只有利润,鸦片,可以给他们带来巨额的财富。而当时中国的统治者爱新觉罗家族早已病入膏肓,辛苦地维持着家族最后的荣光,更不可能听到这些进步的声音。”
“我的助手在调查这些反鸦片组织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也许会触及到案件核心的东西。”
莱恩坐直了身体,双手紧握着茶杯,握得指关节发白。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租界治安良好,但即便如此,在租界里也不可能一件凶案都没有。我的助手整理了租界中最近几年的罪案记录,发现许多宗绑架案和凶杀案,尽管他们相互没有关联,可是却有一个共同点:受害者都与这些反鸦片组织有关。”
“案子调查到这里,我想,应该是有些眉目了,参考这些大大小小的凶案,我们不妨做一个猜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反鸦片运动的关键人物和鹰派先驱不断遭到捕杀,他们之中有人失踪,有人死于非命,显然,凶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恐吓他们,因为这些人触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而租界里的那些警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把它们当做平常的凶案处理了。”
听到这里,戴维吃惊道:“您是说……是那些鸦片商?”
弗兰克先生点点头:“葛重阳在上海的时候也曾经隶属于某一个反鸦片组织。”
莱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靠进椅背里,慢慢消化着弗兰克先生的分析。他最开始找上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侦探,只是为了帮薛时澄清嫌疑洗脱罪名,却没想到会牵扯出如此黑暗的真相。
弗兰克先生低下头,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在那艘邮轮上,有一天深夜€€€€也就是我偶然遇上死者的那天晚上,希尔曼勋爵在宴会之后将我单独留了下来。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你们知道,我是一名侦探,我毕生都在伦敦调查凶案抓捕罪犯,与这些在远东做生意的富商没有任何往来,那一趟中国之行也只是为了去香港度假€€€€我年纪大了,有时候觉得工作很吃力,所以在结束一项工作之后通常会给自己留出一个悠长的假期。”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与希尔曼勋爵的谈话,让我把他和这件案子关联在一起。”
莱恩坐直了身体,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着弗兰克先生的话,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单词。
“他单独找上我,告诉我说他在上海与人产生了一些生意上的纠纷,对方雇佣了人追杀他,因此他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他甚至怀疑有刺客尾随他登上了那艘邮轮,他希望我能帮他把藏身在船上的刺客找出来。尽管我当时正在度假,可是职责使然,我相信了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接下来的航行中,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也向船长提出调查申请,对船上所有乘客的身份做了彻底的调查,然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那段时间,希尔曼勋爵整日惶惶不安,每晚包下顶层餐厅举办热闹的宴会,为的就是减少单独一个人的时间,不给刺客可乘之机。但是两个多月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我那时候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这个商人因为精神错乱产生了癔病,捏造出这个故事。”
“但是希尔曼勋爵还是出事了,在回到伦敦的几天后,他在他的宅邸附近,被一名不速之客用匕首捅了一刀,不过万幸,那一刀并没有夺走他的生命。这件事他没有对外声张,没有人知道有人对希尔曼勋爵行刺,他将我单独叫到医院里,虚弱地告诉我:的的确确有刺客从上海一路尾随他来到伦敦,没有在船上动手,而是选择在伦敦结束他的性命。他委托我用最短的时间在整个伦敦市找出这名刺客,杜绝后患,但是我拒绝了他,因为当时我手头上已经有两起更重要的命案,分身乏术,所以我劝他报警,将这种事交给警察来处理。”
说到这里,真相已经呼之欲出,弗兰克先生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道:“半个世纪前,希尔曼家族在远东创立了隆多利洋行,隆多利洋行最初的业务,就是将从印度弄来的鸦片贩卖到中国,此后几十年间,隆多利洋行在中国各地倾销鸦片,疯狂敛财,迅速发展壮大,一直到这几年,南京政府开始全面禁烟之后,隆多利洋行才有所收敛,将明目张胆的鸦片生意做了调整,改为在黑市偷偷贩售。”
“此外,我在助手的调查结果中得知了一个可悲的真相€€€€八年前,死者葛重阳的父亲因为鸦片成瘾无力还债,将房产田地抵押给了隆多利洋行,一起抵押出去的,还有他的妻女。没错,那个孩子曾经亲眼目睹母亲和姊妹被隆多利洋行的人带走。因此,我们可以猜测,八年后,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尾随希尔曼勋爵踏上了那艘远洋邮轮。”
“根据我在伦敦的调查,死者第一次行刺未能成功,后来又卷土重来,曾经潜入过希尔曼勋爵的宅邸,他当时一定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证据,才会被人剜去双眼甚至被灭口,我想,这个证据也关乎到上海反鸦片运动的先驱们那一系列被绑架、被谋杀的案件。”
弗兰克先生说完,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办公室里一片死寂。莱恩闭着眼睛,长久没有言语,心中一片茫然。
他没想到,一起凶杀案,能牵扯出这么残酷的真相。而这该死的真相,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却白白葬送了他的爱情。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位可敬的老侦探,问道:“我想,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找出这个证据,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此言一出,戴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莱恩,你疯了?你想为了一个偷渡客去得罪整个希尔曼家族?你会前途尽毁,说不定还会断送性命,你冷静一下!”
莱恩冷然说道:“他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弗兰克先生诧异地看着莱恩,埋头呷了一口微凉的茶水,笑道:“年轻人,你要想清楚,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对手,以希尔曼家族如今的权势,只要我们稍有不慎,你该明白后果。而且,这还不算,根据我的调查,另一名被害人林长安,他的死另有蹊跷,因此,目前还不能完全为你那位中国恋人洗脱嫌疑。”
“如果我们保持沉默,没有人肯去揭发真相,那才是人类文明的倒退。您毕生都在打击邪恶,我想,您不会允许您的侦探生涯有这样的污点,弗兰克先生。”莱恩斩钉截铁说道。
“哈哈哈!”老侦探弗兰克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年轻人,大笑着,语气豪迈,“你的勇气让我感到吃惊,我想,正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这个世界才能变得越来越好。”
说罢他站起身,朝门口喊道:“进来吧,我年轻的朋友们!”
办公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两名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莱恩抬头一看,正是一年半以前接手那桩案子的两个人,华裔警察庄兆荣和杰森,杰森依然是活泼的性子,一进来就朝莱恩打招呼:“嗨,李先生,好久不见!我可是常常去听您的音乐会呢!”庄兆荣则是冷静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弗兰克先生站起身,对那两个年轻警察说道,“就在刚才,钢琴师先生决定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调查这桩案子,因此今后,希望各位通力合作,一旦找到有力的证据,我们将立刻对希尔曼勋爵提出指控,送他进监狱。”
“邪恶之下,堆满尸骨,正义也是如此。”
从弗兰克先生的侦探事务所出来,莱恩匆匆走在前面,戴维跟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布尔特先生不会允许的!詹姆士先生也不会允许的!”戴维心急如焚,“不不不、你一定是疯了,我要阻止你!”
莱恩被他吵得忍无可忍,停住脚步,冷淡地说道:“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退出,我不会强求你帮我,我很快就会从你的房子里搬出去,不会牵连到你。”
听了这句话,戴维脸上的表情从焦急变为了愤怒,他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朋友!我们住在一起那么久了,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势利鬼吗?”
“那就闭嘴。”莱恩双手插兜,朝前走去。
“可是……”戴维追了上来,“可是你准备怎么做?我除了拉小提琴什么都不会,你得先告诉我,让我有所准备,才能帮上你的忙。”
莱恩看着他,抿嘴笑了一下:“首先,我要和希尔曼小姐谈恋爱,你什么都不用做,支持我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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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学愤怒了,要开始搞事情了。
其实作者把他们俩分开,是希望李同学有所成长,有坚强的、独立的人格,而不是终日沉溺在爱情之中,活在时同学的保护之下,成为附属品,那太委屈他了。
他可以在监狱中跳舞,可以在狭窄的船舱里和恋人偷欢,也可以在伦敦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李同学应当是这样的人。
第72章 72、花花公子
厚重的红地毯、暗淡的灯光、谈笑风生的绅士名流、盛装打扮的名媛淑女……多尔切斯特饭店的鸡尾酒会和任何一场以社交为主的宴会一样枯燥无聊。
詹姆士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慢慢啜饮着一杯鸡尾酒,有些百无聊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产生了临阵脱逃的念头,想要逃回他的录音室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今天这场鸡尾酒会主办方正是自己的东家百代公司,应邀前来参加的都是音乐界的知名人士以及穿梭于伦敦上流社会各个社交场所的红人。
他最近在母亲的撮合下与一名外交官的女儿尝试开始交往,女朋友听闻百代公司即将举办一场年终鸡尾酒会,会邀请许多她仰慕的名人,便央求他带她前来参加。酒会期间,她兴奋地加入到社交的人群之中,于是,詹姆士成了这种酒会最多余的那一个。
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詹姆士闻声望过去,随即一怔,他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莱恩€€€€那位如今在伦敦音乐界炙手可热的新星,那位气质出众为人低调的年轻钢琴家,虽然这个鸡尾酒会他定然是在被邀请之列,公司也向他发出了邀请函,但詹姆士没想到莱恩真的会来。
莱恩是跟着著名指挥家布尔特先生以及皇家交响乐团的几位同僚一起来的,布尔特先生很快就被认识他的音乐学院教授和歌剧院的负责人簇拥着坐在了一旁的酒桌上,几位同僚也各自去找了相识的熟人聊天,只剩下戴维和莱恩,两人接过侍者端上来的鸡尾酒,靠着一张铺着白桌布的酒桌站着,小声交谈。
不多时,原本与一群名媛淑女聊着天的两个年轻人注意到了他们,便端着酒杯朝那两人走去,跟着他们一起过去的还有三四个打扮得非常时髦的年轻女士。
詹姆士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群人,那两个走上前与莱恩攀谈的青年他都认识,一个叫爱德蒙,是一位银行家的儿子,另一个叫托比,他的父亲是一名税务官。两个白人青年都是乐于交际也善于交际的,他们风趣的谈话惹得女孩们笑声不断,气氛轻松愉快。
莱恩眉眼沉静,一直没什么情绪,大多数时间都端着酒杯站在一旁默默倾听,时不时啜一口酒,附和一两句,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所有的女孩都望向他,因为他极少出现在这种公众场合,对于那些常年流连于各种酒会与舞会的名媛们来说,他是一个神秘而陌生的存在。
女朋友从黑压压的人群中走了出来,脸上明显带着兴奋的红晕,对詹姆士说道:“亲爱的,你看到了吗?李先生竟然也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他本人,他真的很英俊!”
詹姆士只得无奈地笑了笑,两个月前,在萨里郡弗吉尼亚湖畔,莱恩对他吼出那样的字眼,已经导致了他们的友谊破裂。女朋友拢了拢头发,整理着衣襟,拿出小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然后鼓足勇气,向那群年轻男女走去。
一位女歌剧演员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詹姆士,她提着裙摆朝他走过来,詹姆士认得这位女伶,便与她一起喝了杯酒,随意攀谈了几句,这时,他听到大厅里传来一声惊呼。
詹姆士立刻站起身,就看到那群亮眼的年轻男女们中间似乎发生了争执,银行家之子爱德蒙满头满脸都是酒液,愤怒地指着莱恩,莱恩只是冷冷地与他对峙,片刻之后,他将手中空了的酒杯放在桌上,拂袖而去。
爱德蒙再也维持不了他的风度,接过托比递来的餐巾,一边擦着脸上的酒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詹姆士远远地跟着他们,一路跟进了洗手间。
“我早晚会收拾他!”爱德蒙低头洗了把脸,愤怒地吼道。
托比在一旁火上浇油:“他不过徒有其表,再加上会卖弄,女士们通常都青睐这样的人,这没什么,她们迟早会认清他的真面目。”
爱德蒙愤愤不平:“那个该死的杂种,身上居然流着中国佬的肮脏血液,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有什么资格得意?按照局势来看,战争一触即发,日本人一动手,中国就要完蛋,你知道吗,那个腐烂的民族就快完了,真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