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手突然伸到脑后,薛时一惊,脑袋就被那只手按了下去,两人唇齿紧贴在一起。
两人悄无声息地吻了一会儿才慢慢分开。
莱恩弯起眼睛笑着看着他,薛时有些窘迫,耳廓微红,低声解释道:“林玉良是我在这里唯一的兄弟,他出了事,我不能不管他……”
“我知道,”莱恩点头,从薄被下面伸出手,将一物送到他跟前,“带上这个。”
那是一把手枪,薛时一看那枪的款型和成色便知,那是崇明岛兵工厂做出来的德国手枪的仿制品,因为精度高,杀伤力强,销量一直不错。
莱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会随身带着一把性能这么优良的枪!
薛时拿起枪,郑重地收好,又俯身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道:“我知道我被学校开除,你心里不高兴,我这次进山去,是想要是能立个军功,说不定就能向学校求情,撤销处分,还回去读书,这样,你总能开心。”
莱恩一怔,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抱在一起,情难自禁,又开始接吻。唇舌交缠间,薛时想抚摸他,刚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突然意识到这种举动会碰到他皮肤上的疱疹引起神经性疼痛,他慌忙又把手收了回来。
腻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进了山里注意安全,”莱恩轻道,“我在这里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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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庙外面支起了一排帐篷,不断有受伤的学生形容狼狈地从山里跑出来,被医疗兵搀扶进帐篷里检查伤势。
汪建诠背着双手,焦躁地在营地里来回踱步。这场演习真是多灾多难,先是前几天有人中了瘴气的毒,好不容易演习即将结束,又遇上了这种事,将学生们困在了山里,伤亡惨重,可以说是一场彻底失败的演习。
不多时,他看到运送伤兵的汽车裹着一道尘土从远处急驰过来,停在营地中。等他看清从车里跳下的人,他登时就黑了脸。
“你来干什么?!”
薛时没理他,整了整他的背囊,径直朝营地走去,想先找个熟人问问情况。
汪建诠上前一步,挡住了薛时,怒道:“我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你被学校开除了!”
薛时皮笑肉不笑:“是啊,我现在不是你的兵,所以我想去哪就去哪,汪主任也就没有理由拦我了吧?”
“你……”汪建诠气结,瞪着他,“小子,你有种!”
薛时无意和这个人多说,绕开他就要走。
这时,苏联教官叶夫根尼走了过来,亲切地问道:“李教官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他很好,身体在恢复当中,”薛时索性晾着汪建诠,将叶夫根尼教官拉到一边,“叶夫根尼先生,我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薛时从叶夫根尼的口中了解到,城郊的监狱昨晚发生了暴动,有二十一个囚犯组成集团,抢夺武器,杀害狱卒,从监狱逃了出来,跑进了石磨子山。
这二十一个人都是亡命之徒,相当凶悍,再加上他们手里有武器,一进山就对还在山里进行演习的新兵发动了无差别的袭击,目前山里的情况还不明朗,有许多学生受了伤自己从山里逃了出来,据他们描述,还有不少学生被那些囚犯杀死,囚犯们手段凶残,杀人抢夺物资之后便弃尸逃跑,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薛时弄清状况,不声不响就往山里走去。
汪建诠从后面追了上来,怒道:“你干什么去?!谁准你去的?”
薛时脸色一沉,冷冷道:“让开!我兄弟还在山里头,今天谁拦我都不好使,别逼我动手!”
“你要去寻死我不拦着,但是你是个被开除的人,你要是出了任何意外,学校不会负责!”汪建诠指着他,气急败坏。
薛时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进了山。
薛时进山之后没多久,几辆军用卡车绝尘而来,一列列荷枪实弹的士兵从车上下来,整齐地列成方阵,等候检阅。
“纪团长!”汪建诠认出随后从车上下来的军官,大喜过望,连忙迎上去,“我们等了你很久了!”
这时,从车里走下来一位四十岁上下,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便服的男人。
汪建诠犹豫了一下:“这位是?”
纪团长给他们双方介绍道:“这位是柯少章柯参谋长,是北平二十九军宋军长跟前的红人。柯先生,这位是学校政治部主任汪建诠先生。”
汪建诠伸手跟柯少章握了握:“欢迎柯参谋长莅临……”面上带着客气的微笑,其实他心下疑惑,这北平二十九军的参谋长,跑到南方来做什么?
纪团长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柯参谋长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这次回家乡探亲,偏巧听说爱徒在学校里出了事,特地跟过来看看。”
“柯先生的爱徒?”
“我也是受故友所托,替她照顾孩子,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出了事,我不能不管,”柯少章摆摆手,“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汪主任,你能否和我说说现在这里是个什么情况?”
汪建诠大致把这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二十一个越狱的囚犯之中,大部分都是山匪出身,常年在各个村庄里打家劫舍作威作福,被军队剿灭之后在监狱里关了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又跑进了山里,自然是要用人血来祭旗。于是,在山里演习的学生们就成了牺牲品,就连山顶营地里的几位教官都和山脚失去了联系。
柯少章听完,表情凝重,这件事有点棘手了。
纪团长和几名教官凑在一起商议了一会儿,制定出详细的作战计划。
演习的队伍现在都散落在山间,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方位,因此纪团长只得将士兵们分成五支小队,进山分头搜索。考虑到这次任务难度偏大,纪团长放话,但凡遇到不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可疑人物,士兵们可以直接击毙。
于是,在薛时进山之后不久,五队士兵也分头进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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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在磕AO3的瓜,磕得很生气,没有认真写文嘤嘤嘤……
唉,希望这种动不动就举报的风气能早点消停,作者写点自己想写的东西不必跟做贼一样。
第103章 103、狩猎
山里与山外完全失去了联系。
偶尔有几个侥幸逃出来的学生,根据他们的叙述,山里的学生已经都被冲散了,没人知道现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观音庙营地的人只能焦急等待着。
傍晚时分,从山里远远传来几声枪响,让所有人为之精神一振。
有枪声,就说明山里在交战,也就是说进山搜救的士兵们很可能已经找到了逃犯的踪迹。
一夜过去,快到黎明的时候,又有一批学生从山里逃了出来,他们大多身上带着伤,有些伤势较重,一到营地便立刻被抬上担架送往县城的医院。
局势正在渐渐明朗。
汪建诠让几个学生去医院统计了人数,几名教官推算了一下,大约还有七十多名学生困在山里没能出来,他推测,这七十多人中,说不定有许多人已经遇害。
到了第三天下午,纪团长派了一队士兵将二十多名刚刚救出来的学生护送了出来,这下,外面的人才大致得知了山里面的战况。
他们这一队士兵在进山的第二天下午就和那些逃犯进行了遭遇战。都是真正扛过枪上过战场的士兵,而且装备精良,基本上就是撵着逃犯打,一场战斗下来打死了四个,活捉两个,剩下的逃犯也四散逃进了林子里。
逃犯们分散了,要在偌大的深山老林里搜寻他们,难度也更大。于是,纪团长将士兵们分成若干小队,令他们分头行动,对整座石磨子山进行地毯式搜索,一旦发现逃犯或者不能自证身份的可疑人物就当场击毙,纪团长将对参加这次行动的士兵根据击毙囚犯的人数进行论功行赏,因此士兵们积极性都很高。这样一来,这场营救行动变成了一场大型狩猎,士兵们私下较劲,唯恐被别人抢走猎物。
与此同时,县城的医院里,伤患也越来越多,走廊里被临时病床塞得水泄不通,莱恩的小病房里也住进了几名受伤的学生,因为病床不够用,他们只能在病房里铺上毡布,躺在地上休养。
经过几天的休息和治疗,莱恩身上的疱疹正在渐渐消退,原本难以忍受的神经性疼痛也减轻了不少,整个人有了些力气,他便把自己的床位让给了一名被囚犯当胸刺了一刀的重伤患,自己在角落里铺上垫子,躺着休息。
下午,莱恩强撑着起身,去外面走了一圈,找学生问话,大致弄清楚了山里的状况。
薛时在进山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莱恩前前后后问了许多人,可他们都说没有在山里见过王雪松这个人,这使他心里隐隐产生了担忧。
第四天,莱恩躺不住了,他脱下了病号服,换了身演习用的军服,悄悄走出了医院。
他赶到石磨子山脚的观音庙营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名学生蹲在墙根下放声大哭,莱恩走过去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贺六儿。
“发生了什么事?”莱恩问他。
贺六儿右手臂骨折了,吊在胸口,抽噎着说道:“纪团长说现在还困在山里的估计就剩下三十多个人了,恐怕……恐怕少爷他、他已经……”贺六儿说不下去了,又开始抹眼泪。
“王雪松呢?有消息吗?”
贺六儿抽抽噎噎摇了摇头。
莱恩心下更加沉重,他决定亲自进山一趟。
天空堆满乌云,远处隐约传来轰隆的雷声,南方的夏季,异常潮湿多雨。
薛时头顶着草藤编制的伪装,脸上糊满泥土,目光锐利如鹰隼,一动不动埋伏在一处草丛中,紧紧盯着溪谷地带蹲着的一个人。
那人剃着光头,背对着他的方向,正蹲在溪水边往一只抢来的军用水壶里灌水。
€€€€大白天就这样出现在水源附近,可见这个逃犯十分大胆。
那逃犯将水壶里灌满了水,又掬了一捧水洗了洗脸,就在这时,薛时猛然从藏身的草丛中跳出来,奔到他身后,狠狠将那名逃犯的光头按进了水里!
那逃犯挣扎着,反手推拒着他,口中咕噜咕噜冒着泡,似乎想要呼唤同伙,但薛时将膝盖压在他背上,把他的脸狠狠按在水里的卵石堆中,然后拔出刀,直接刺进了他的侧颈。
大量鲜血喷涌出来,溪水被染红了一大片,薛时按着他的头等了一会儿,看着他最后挣扎了两下,瘫软在水边,不动了。
薛时等他死透,将尸体从水边拖走,草草掩埋在一处灌木丛中,并作了标记。
他尽量使用从医院带出来的刀子,而没有用枪,因为他子弹不多,得节约着用,而且用枪动静太大,容易引来逃犯的同伙。
空中传来一声惊雷,一滴雨水落在他脸上,薛时抬头看了一眼,蹲在溪水边将自己脸上身上被喷溅上的血迹仔仔细细清洗干净,然后去找地方避雨。
他已经进山四天了,一直在这处溪谷附近活动。这几天山里枪声不断,薛时估摸着学校从军营搬来的救兵应该已经进了山。通过观察他逐渐发现,逃犯们似乎已经被军队打散了,并没有一起行动,他在这里埋伏多日,陆续已经有三名逃犯因为到这里来取水而成为了他的猎物。
像现在这种情况,一个人在山里到处晃是非常危险的,很容易遭遇一些零零散散的逃犯。他现在很担心林玉良落单,假如不幸落单,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在一处隐蔽的地方静止不动,等待营救,但以林二少慌慌张张咋咋呼呼的性格,肯定做不到这样冷静,现在只能祈祷林玉良没有落单了。
天空越来越黑,没过多久就黑得像是快要入夜,不多时,暴雨倾盆而下,薛时找了一处岩壁,岩壁向外倾斜,雨水浇不到岩壁底下,他准备在这里等到暴雨过去。
夜幕开始降临了,但是雨一直没停。
薛时有些疲惫。他非常谨慎,只敢在每天的后半夜爬到树上稍微闭目小憩一会儿,除此之外时刻保持着清醒,这样过了四天,就算是铁打的身体,此时也该乏了,但他一直强撑着,时刻处在警戒的状态。
这种时候放松戒备,很容易遇上危险,他是进山来救人的,并不想把自己的命搭上,因为山外面还有人在等他回去。
这时,他从暴雨和惊雷的轰然巨响之中听到了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些人脚踩在林地的积水里,动静挺大,听起来应该有好几个人。薛时不动声色从藏身的岩壁下跑了出来,手脚并用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天快黑了,雨又很大,视线不好,直到来人走到近前,他才看清楚,那是五个逃犯。
五个逃犯陆续跑进他刚才躲雨的岩壁下,嘴里不住抱怨这恶劣的鬼天气,丝毫没有注意到岩壁旁边的浓密树冠里藏了一个人。
薛时身体紧贴着树干一动不动,趁着最后一点天光仔细观察这五个逃犯。
这五人之中有三个人身上背了步枪,薛时认出来了,那是他们演习时用的枪,里面装的都是空包弹,没有杀伤力,估计是从学生那里抢来的。另外两个人手里持有长棍,顶端削尖了,应该是把这长棍当长矛使。
他松了口气:看来传说的囚犯们都有枪这个消息不实,这五个人很有可能处在逃犯队伍里的最底层,都没有分到像样的武器,不算太难对付。
薛时一直耐心地等在树上,密切关注着那五个人的一举一动,一直等到天色黑透。这期间,那五个人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雨声太大,那几个人的口音又很陌生,薛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小了很多,树下也渐渐没了动静。薛时朝下一瞧,看到岩壁下有三个人靠在一起睡着了,另外两人卸下装备,将两块雨布披在头上,朝不同的方向去巡逻。
薛时知道不能再躲了,与其被巡逻的这两个逃犯发现,不如自己主动现身,胜算还比较大。
他从树上纵身跃下,落地敏捷地接了一个翻滚,出现在其中一个巡逻的逃犯面前。那人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薛时用刀抹了脖子,一脸惊恐地捂着喷血的脖子倒下去。
另外一名巡逻的逃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不由大喝一声,举着削尖的木棍飞快地朝这边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