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来罗那城前腰有问题,那就是来这里以后才出问题,而问题极有可能就与入城前的袭击有关。掌握到了想要获取的信息,总督夫人满眼怜爱地松开他的手。
察觉出她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要说,时灼抢先神情羞赧语气结巴地开口:“夫、夫人,我好像喝多了水,有点想上厕所。”
话未落音,他自己就先羞愧不已地垂下了头。
总督夫人不由得望着他轻笑出声,并未责怪他突如其来的失礼话语,转头吩咐守在远处的侍从过来,领时灼去宅子里的客用卫生间。
跟随侍从转身离开的那个瞬间,时灼如变戏法般收起了脸上的羞赧。由侍从带领穿过长长的室内廊道,走到尽头白墙边拐角的位置时,墙边毫无预兆地伸出一只手来,横过时灼腰间将他拦抱在了怀里。
熟悉的力道与气息自身后侵袭而来,时灼表情微愣地抬头对上莫森那张脸。后者垂下眼眸来扫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投向前方侍从吩咐道:“你下去吧,我知道路。”
侍从停下来朝两人躬了躬身,随即听从莫森吩咐转身离开。两人站的地方并非什么隐秘位置,身侧廊道时有其他下人来回走动,实在算不上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为免被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时灼只能借着被莫森搂抱的亲昵姿势,回身伸出双手环住男人宽阔的后背,仰脸将下巴压在他肩头凑近去低声问:“上校,你找我有事?”
感知到落在脸边的温热吐息,莫森的语气略微顿了顿,“原本没有,但现在有。”
“什么事?”时灼嗓音难掩诧异地问。
“时灼。”横箍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男人语义不明地叫他名字,黑眸轻眯冷声吐出话语来,“你跟别人说,我腰不行?”
第17章 誓言
“……”
“上校,”他伏在莫森颈间干巴巴笑出声来,“你听我解释。”
“你说,”后者一动不动地吐出话语,“我听着。”
时灼一时间没有办法,只好将那晚总督夫人试探他的话,如实向莫森交代与告知。
“所以,这就是你说我不行的理由?”莫森咬着重音,轻飘飘地在他耳旁撂下话。
“……”
“上校,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现在要去上卫生间。”时灼选择了生硬地转移话题。
莫森什么都没有说,拿开箍在他腰间的手臂,声线毫无波澜地吩咐道:“跟我来。”
时灼收起眼底的心虚,乖乖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对方将他带到客用卫生间外,就停在门外不再往里头走。时灼独自推门进去上厕所,待他洗完手从卫生间里出来,莫森仍旧站在门外的墙边等他。
疑心对方还想为刚才的事算账,时灼小心谨慎地与莫森拉开安全距离。
瞥见他停在几步外一动不动,莫森双手抱臂靠在墙前朝他扬起下巴,“过来。”
时灼这才慢吞吞地抬脚朝他走过去。
大约是嫌他走得太慢,莫森直接伸手将他拽过去,放低声线微微皱眉提醒道:“以后在私下场合里,和总督夫人保持距离。”
未料他说的是正经事情,时灼面上神色微微一顿,望向他的瞳孔中浮起疑问来。与男人持有的观点恰好相反,对方既然想要调查总督府的事,时灼认为从总督夫人身上入手,是个简单轻松的好办法。
接收到来自他眼中的疑问,莫森松开他的手没有解释,而是迈开长腿越过他朝前走道:“跟我来。”
时灼跟着他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他们没有再走来时的那条路返回,而是踏进了另一条狭小幽暗的廊道。这条路上鲜少有侍从下人走动,却也同样能够通往总督府的后花园。
甚至于透过尽头墙边那扇隐秘的小窗,他们还能清晰地将花园景象收入眼底。从窗边窥见站在不远处的总督夫人时,时灼霎时就明白过来,莫森是在这里听到了他与总督夫人的对话。
总督夫人仍旧站在那个位置没动,身边却多出了监狱长那位漂亮的情人。两人面对面说了些无足轻重的话,李戚容忽然笑着低头弯下腰来,握住总督夫人的指尖亲吻她手背。
任由他的嘴唇吻过自己的整片手背,总督夫人始终眸光怜爱地看着他。半晌后李戚容终于停了下来,总督夫人从他手中轻轻抽出指尖,慢条斯理地抚上他脸侧流连摩挲起来。
时灼眼底情绪冷了冷,在这亲眼撞破两人私情的当口,有些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来,那晚在空中花园的宴厅里,总督夫人指尖轻轻刮过他的动作。
结合今晚在后花园里发生的事情,想来那并非是他当时多心的错觉。
时灼从窗边缓缓退开,悄无声息地隐入旁侧暗影里,从昏暗光线中抬头看向旁边的人。
“看清楚了?”莫森低沉的嗓音落入他耳中。
时灼朝他点了点头,敛眉仔细思索片刻后,并未对他先前提醒的话做出任何回复,只好似看乐子般吊儿郎当地开口:“眼下还没有到春天季节,总督府就已经是一片绿了。”
莫森不予置评般掀了掀唇角,“看到守在花园里的侍从了吗?”
时灼闻言,认真回忆了片刻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侍从正是不久前给他领路的熟悉面孔。
“看到了。”他偏过脸来小声答,末了恍然大悟般蹙起眉来,“他们在花园里做这种亲密举动,却没有刻意让宅子里的下人避让。”
莫森默认了他分析出来的话,“总督夫人喜欢养小情人这件事,在整个罗那城里都不是秘密。”
时灼眼前浮现出总督那张浑圆发胖的脸来,“这种事总督怎么忍得了?”
“当年两人结婚的时候,算是赫尔曼高攀了名门望族。”莫森简单解释给他听,“而赫尔曼也是凭借夫人家的财权,才能坐上罗那城总督的这个位置。”
赫尔曼就是总督的名字。听完这些上层权贵的陈年旧事,时灼满脸唏嘘地挑起眉尖来,“所以总督夫人和监狱长的情人私通这件事,谢里登监狱长本身也是知情并放任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莫森说。
“不仅要送八位数项链,还要送自己的枕边人。”时灼忍不住轻笑出声来,“为了打通罗那港口的走私渠道,监狱长大人还真是下了血本。”
莫森并未对此做出任何评价。
而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了任何说话的声音。时灼再从窗缝间往外看去时,发现那两人皆已经从原地离开。
担心自己消失时间太长,总督夫人会遣人过来找,时灼独自走小道回到了花园里。出乎他意料的是,本以为已经离开的李戚容,竟然还留在后花园中没走。
时灼想了想,主动朝对方站的地方走过去。
李戚容站在那架秋千吊椅前,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直到时灼缓缓走近时,对方才终于回过头来,面容傲慢地看了他一眼。
时灼唇边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停在他身边后并未主动去搭话。
最后还是李戚容率先沉不住气,语气淡漠而又趾高气扬地问:“你是诺因上校的哪一位情人?”
“上校还有很多位情人吗?”时灼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李戚容唇角讥讽般地扬起来,“你住在哪里?”
时灼看起来对他的问话毫无防备,直接将自己的详细住址报给了他。
“伯朗路?”李戚容轻轻嗤了声,“那不是最靠近贫民窟的破旧街道吗?”他终于正眼打量起时灼来,“诺因上校就让你住在那里?”
时灼倒是表现得积极乐观,“住哪里都比住监狱好。”他甚至朝李戚容大方露出笑容来,“我说的对吗?李先生。”
李戚容被他问得面色微梗,半晌才调整好表情瞪向他道:“别拿我和你去比,我现在可是住兰德街。”
时灼对罗那城的街道分布不熟悉,但也知道总督府就位于这条街道。想来兰德街大约是高官富人的居住区,但时灼对这类信息并不感兴趣。因而他神态如常地哦了声,就再也没了别的下文。
李戚容耐着性子等上许久,却只等来他这样冷淡的回应,不免有些难以置信与愠怒,“你不想搬去兰德街住吗?”
“我吗?”时灼吃惊地伸手指指自己,随即毫无上进心地摇头,“我不想。”
李戚容气得朝他冷笑,“那你是想看别的情人,搬去兰德街和诺因上校一起住?”
骤然听到莫森的名字被提及,时灼终于对他的话题来了兴致,“上校要搬去兰德街住?”
瞧见他那副诧异的神情,李戚容就知道他仍旧被蒙在鼓里,眼中不免浮起扳回一城的快意来,“你还不知道吧?诺因上校在兰德街买了新院子。”
时灼心说他还真不知道,但也不怎么想知道,面上却毫不显露地摆出不安模样来,双手捏紧衣角低下头来喃喃道:“……我不知道。”
从此前的憋屈与愤怒中抽离而出,李戚容连带着眉梢眼角都舒服畅快起来,“听说诺因上校这周就会搬进去住,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你。”他轻哼着凑近时灼脸前愉悦地强调,“看来除了你以外,上校还有别的情人。”
“是吗?”时灼失望不已地抬起头来,“上校要搬去兰德街住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浑然不觉自己被人套话,李戚容不自觉扬起下巴来,“诺因上校买的那栋院子,就在我住的院子旁边。”
时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么莫森买下院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仅仅是因为它和谢里登的住宅挨在一起。从对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时灼不欲再浪费时间与他周旋,正准备找个理由与借口离开时,却看见了远远从后方走过来的莫森。
他又将抬起的那只脚落了回去,重新看向面前的李戚容抬高音量道:“……可是上校说他爱我。”
不远处的男人骤然神情微妙地顿住脚步。
时灼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发笑,继而就见李戚容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强忍眼底笑意歪了歪头,他语气近乎天真地发问。
李戚容冷笑着泼他冷水,“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吧?”
“我为什么不相信?”时灼露出近乎虔诚的神情来,“上校亲口对我说过,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说完以后,不等面前的人再次接话,时灼视线越过李戚容看向他身后,眸中翻涌起似有若无的戏谑来,“对吗?上校。”
李戚容一脸搞不清楚状况地回头。
就见莫森从自己身后大步迈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停在时灼面前看向他答:“对。”
“我对他说过。”男人眸光危险地落在时灼脸上,半晌沉下嗓音咬着重音,一字一顿地吐出清晰话语来,“我莫森€€诺因,这辈子只爱他一个。”
余光扫过神色大为震撼的李戚容,时灼唇角挑着促狭笑意掀起眼皮来,却见莫森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自李戚容转头看向他们那一刻起,男人眸中的危险与警告就已不复存在,只剩下骤然从眼底燃起和翻涌而出的,要与他到天荒地老的浓烈和炽热情绪。
棋差一着的时灼猛地僵住,即便心知肚明面前的人是在做戏,却还是难以抑制地心脏漏跳了一拍。
第18章 搬家
“上校好演技,不进演艺圈真是屈才。”李戚容离开以后,时灼凑近莫森耳旁低语。
后者面上已经恢复到原本的冷淡,“倒是不如你,剧本台词张口就来。”
时灼满脸谦虚地冲他一笑,“都是为观众服务。”
莫森没有再接话,目光扫向远处李戚容的背影,“你和他接触过了?”
时灼点了点头,“挺有意思。”
“有意思?”莫森反问。
“人形花瓶。”时灼三言两语做出概括来,“上校不觉得有意思吗?”
“这或许就是谢里登想要的,”后者不予置评地收回目光来,“太聪明的情人会妨碍到他。”
“上校买下他家隔壁的院子,是为了方便调查他的住宅?”时灼记起李戚容说的话来。
莫森没有否认他的话,视线顺着尾音落在他脸上,“你也搬过去。”
时灼闻言,眼中有明显笑意掠过。
“你笑什么?”捕捉到他眼中情绪变化,男人嗓音不咸不淡地问。
“我笑李戚容说的话。”时灼回答。
“他说什么了?”莫森问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他说上校买下那栋院子,是为了和其他情人一起住。”时灼将李戚容的话复述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