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却觉得家里有点空荡,有点安静。就难免会想起闻€€行,至少有他在的时候好像没那么无聊。
阮迎不爱说话,闻€€行话又多了那么一点,尤其是应酬完回来醉醺醺的时候。
他说那个长辈表面上夸奖他,其实心里压根儿瞧不上他;这个老板拼命灌他酒,想让他出丑,没想到他这么能喝。
还说自己从小到大从来不缺人喜欢,喜欢他的人都得排队拿着号,他也不一定会看这些人一眼。
......
很多事听着琐碎,却也有趣。
阮迎生活无聊,没有八卦,没有抱怨。闻€€行说的这些,让他觉得新鲜。
所以当桌上的电话响起,看到是闻€€行打来的时候。连阮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是有一点高兴的。
可通话十几秒就结束了。
闻€€行只是让阮迎把放在家里的一套高定西装,送到他发的地址。
打车跨了大半个区,阮迎仰头看着眼前独层的高级公寓,觉得闻€€行真是厉害。
和他的金窝一比,自己那里简直是狗窝,他居然也能住得习惯。
阮迎进了楼,闻€€行应该是打好招呼了,进去之后有电梯员帮他按了楼层。
到了公寓门前,他按下门铃。
很快,门被打开了,阮迎一愣。
开门人并不是闻€€行,而是一个年轻的男性Omega,穿着白色浴衣,头发潮湿。
他语气不太友好,“你谁啊?”
阮迎以为自己是走错了,下意识地道歉,此时熟悉的声音传来,“衣服放门口吧。”
顺着视线看过去,阮迎看到了同样穿着浴衣的闻€€行。他正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深红的酒液回荡在玻璃容器中,没抬头看阮迎一眼。
阮迎把装着西装的硬纸袋放在门框内侧,下意识又往里面看。
开门的Omega有些不高兴了,秀气的眉毛皱起,嗔怪:“胡乱看什么。”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他挡在了外面。
阮迎表情有些无辜,伸手揉了揉鼻头。
门关上那刻,闻€€行立马起身大步走过去,一把拽开那小男生,“起开,别挡着。”
他从猫眼往外看,看到阮迎略显纤瘦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闻€€行心口有些酸胀,又有点生气。知道自己娇气,只穿个单衣就出来晃荡,美给谁看?
又想到对方是来见自己的,心里更堵了。
偏偏旁边的人还没眼力,攀上闻€€行的胳膊,夹着嗓子说:“闻总,我洗好了。”
闻€€行扯开那只手,拿过钱夹抽了一沓钞票给他,“拿着钱滚。”
随后人又往窗边走,拽开遮光窗帘往下看。
小男生精致的脸气得扭曲,瞬间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把钱收好开始穿衣服,小声骂骂咧咧:“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霸道总裁看多了吧,还玩这一招......敢耍老娘,神经病......”
闻€€行没能看到阮迎的身影,可能是从侧门走的。
身后的人嘀嘀咕咕,吵得像只苍蝇。他心里更烦了,回头吼道:“赶紧滚。”
小男生背着他翻了个白眼,穿上外套扭着腰走了。
闻€€行咬着拇指关节,出神地看着窗外。
他这次是故意让阮迎来的,也是有意让他误会的。
目的无非只有一个,就是想让阮迎认清自己的身份,他和别的情人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惹自己不痛快了,就能随时换掉。
想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就不要管他的事,更不要拿“分手”这种狗屁话来威胁他。
闻€€行觉得自己这个办法非常的好,不出三天阮迎就该乖乖地回来求他了。
可一个月过去了,阮迎一次都没找过他。
闻€€行气得不行,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阮迎这么能和他闹脾气。
第17章 我啊
其实不是阮迎故意和他闹,而是他忙得都快忘了这么个人。
假期过后,画室新一期的课程正式开课了。去年应届生的艺考成绩都不错,繁星画室口碑打了出去,在这一片算是小有名气。这一期报名的学生增加了两倍,蒋繁又租了对面楼的门市用作教室。
由此,阮迎的课自然而然多了些。
前几天美院的院长兼彩塑教授徐御林联系他,说有个事情面谈。
阮迎提前半小时到了修心茶舍,以前大学的时候,徐御林总是带着他们几个学生来这里研讨。
阮迎点了一壶徐御林喜欢的婺源茗眉,茶童刚沏好,徐御林到了。
徐御林虽年过六旬,头发乌黑,双目清明。
阮迎正要站起来,他赶紧摆手,“坐坐坐,别整这些没用的。”
徐御林拾起紫砂茶杯喝了口,笑道:“还是你懂我的口味。”
阮迎端着茶壶给他斟满,问:“徐老师,您说有事情要让我做?”
他打开公文包,取出张图纸放在桌上,“你看看这个。”
A4纸上彩印着一个漆雕自在观音像,头饰和衣服上的彩漆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横担着的右腿摔掉一截。
徐御林说:“这是我一老朋友的东西,被他外孙不小心摔着了。值钱倒不是多值钱,只是这观音像是他老母亲生前留下来的。找别人他不放心,问我能不能修。我最近要录一个非遗文化的纪录片,实在没时间,拿过来给你看看。”
阮迎持着图纸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我尽力去做。”
“你的水平我放心,我带过这些学生,就没一个比你敏周的。”每每说到这,徐御林不免叹惜,“当初让你继续攻读,就算不留在咱们学校,更好的地方你也不是去不了。唉,怎么劝你都不听。”
阮迎腼腆地笑笑,“是我学养所囿。”
“胡说!”
徐御林气得喝了口茶,问他:“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蒋繁那小子?”
阮迎有些懵,“学长?和他有什么关系?”
看他的反应,徐御林一挥手,“我还以为你是迷上那傻大个了,不是就好,他也配不上你。给你介绍的国博的文物修复师你不去做,跑他那儿小画室当老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阮迎淡淡地说:“和别人没关系,是我没什么追求。”
徐御林语重心长地说:“从以前你就不争不抢,什么赛也不参,什么奖也不稀罕。小阮啊,你要是一直这么藏着掖着的,再纯再亮的金子,也会没了光。”
阮迎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回去后过了两天,同城快递送来了那尊自在观音像。
实物比想象中要小,一手握得住,但分量很足。观音上损坏的程度,比照片上看起来要严重。好在年代并不久远,用的是普通黏土,修复起来并不难,只是颜料的调色需要用点功夫。
阮迎从书房的储物柜里找出了很久不用的修复工具,用了大约二十天,完成观音像的修复。颜色没作太多的翻新,保留了原来的年代感。
按照徐御林给的地址,亲自送上了门。
观音像的物主姓王,王先生看了之后,啧啧赞叹,感激不尽,说修得和损坏之前一模一样。
他非要给阮迎一个包得很厚的红包,作为感谢。
但阮迎实在不收,几番推脱下,王先生只好给了他一张票,“这是我单位上批下来的音乐会的票,阮先生你看有没有兴趣,要不收下这个吧。”
阮迎看到票时,一愣。
居然是下周在蓝馆举行的萨克斯演奏会决赛的VIP票,美国萨克斯名家Kenny受邀现场演奏。预售当天票被一秒抢空,千金难求。
阮迎挠了挠耳后,双手接过票,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就愧领了。”
王先生笑道:“可千万别跟我客气。那时候和老徐喝酒的时候,就经常听他讲起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周六上午,阮迎值完班,正拿着通勤包准备回去,小周一脸气愤地进了办公室。
“气死我了!”
“小周老师,这是怎么了?”
她说:“那个叫章炀的,长得挺好的,脾气怎么这么差,居然说我教的不好,直接拿着画板走人了。”
阮迎记得这个学生美术底子很好,性格上有些桀骜不驯。
他想起来自己存有章炀妈妈的电话,“你别气了,等我和他的家长说说。”
“太好了,那就麻烦你了。不过阮老师你嘴唇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阮迎摇摇头,“不碍事。”
他的发情期还有半个月要到了,每到这个时候身体总是很虚弱。
阮迎回家后,给章炀的母亲发了短信。委婉地说了说章炀的情况,大致希望她能督促一下自己的孩子。
短信发送成功后,阮迎把手机放在一边。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了那套许久不穿的小西装,还是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买的。
浅亚麻色的布料满布皱痕,阮迎用蒸汽熨斗熨了一遍,尔后穿在了身上。去蓝馆看演奏,需着正装出席。
时间有些晚了,他来不及吃饭,随便吃了包饼干就和一下,叫车去了蓝馆。晓。€€
不愧是有Kenny坐镇的萨克斯演奏会,距离开场还一个小时,蓝馆前的音乐喷泉广场人满为患,黄牛已经把票价炒到了五位数。
阮迎觉得自己真是走大运了,能有幸坐在第一排,近距离观看大师的萨克斯吹奏。
这首萨克斯改编版《梁祝》演奏完,阮迎觉得也像是变成蝴蝶飞出去了。
接下来是选手比赛曲目,水平立马相形见绌,像是从珠峰跌到马里亚纳海沟。
几个人下来,吹得阮迎是昏昏欲睡。本就无力的身体,这会儿愈发沉重了。
直到一曲《水边的阿狄丽娜》,阮迎抖了一身懒怠,坐直了身子。
不只是他,观众席上的人都来了精神,有人悄悄接耳,打听这十三号演奏者是谁。
聚光灯的光束下,男人身着白色燕尾服,黑色领结。身形欣长,如圭如璋。
他梳着背头,露着立体分明的五官。忘我地闭眼吹奏,睫毛洒下一圈阴影。
台上的人睁了眼,侧过头与他对视。明明被这么温柔的曲调音符围绕,眼神却疏离淡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