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骗子 第49章

他连忙下楼到门口,从衣架挂着的衣服兜里掏出手机。开了机,有几个未接电话,有一通王先生的,剩下的是蒋繁打来的。

不知怎的,看到蒋繁的号码,心里涌上一股慌。

他静了静,拨了王厚的电话。

王厚告诉他,导演和评委组没谈拢。因为艺协的会长出差了,就报告给了副会长,明天上午出结果。

还告诉他不要担心,副会长是个公私分明,甚有原则的人,最不能容忍这些蛇蟠蚓结的事。

听到明天中午出结果,阮迎心还是沉了沉,总觉得就算是明天,也还要很久。

刚挂了电话,蒋繁就打了过来,手机震得阮迎掌心发麻。

他咬了咬唇,接了电话。

“蒋哥。”

“小阮,你现在在哪儿?”

“家里,怎么了?”

“那个比赛的结果怎么样了?”

“......临时出了点状况,说是明天中午出结果。”

对面安静须臾,蒋繁声音低了些,“徐老师情况不太好,我们几个都在旁边守着了。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我要不去接你过来?”

安静片刻,阮迎哑声:“再等等吧......我明天再去见他。”

他还没有拿到奖,没有脸面去见徐御林最后一面。

阮迎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

从未觉得清晨的鸟叫是如此聒噪刺耳,十月的夜晚是如此漫长。黑天墨地,像是永远不会天明。

一上午,蒋繁又打来几个电话,想让他过去。说徐御林偶尔清醒,总是念叨他的名字。

而阮迎只能说,再等等,再等等。

他给王厚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王厚也只能说,再等等,再等等。

可阮迎真的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就见不到徐御林的最后一面了。

阮迎到医院时,其他人腾出空间,只留他在病房。

徐御林躺在床上,胸口轻微的浮动。他身上插满仪器,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轻飘飘得像根河边打蔫发黄的芦苇草,风一吹,穗子落了一水面。

知道他来,徐御林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艰难地叫着阮迎的名字。

阮迎跪在床边,握住徐御林僵直的手,哽咽着:“徐老师,我在这儿,我来了。”

徐御林已经快发不出声,只有靠得很近,才能勉强得听清:“小阮啊,比赛......”

阮迎从前觉得,每一块土壤都会生长出谎言,它们是四季植物,每时每刻,随时随地,恣意生长。

所以他不喜欢说谎,也告诫自己不要说谎。

可不知从什么起,他意识到,一个人必须要学会说谎。

谎言能美化人贪婪丑恶的欲望,能让生活维系表面的光鲜亮丽,尽管里面已经腐烂不堪。

所以此刻他点点头,唇角扬起弧度,“我拿到奖了。”

而徐御林只是看着他,氧气罩上挂着一层雾气。

阮迎以为他是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老师,我拿到奖了......答应过你的,我会带着奖来看你。”

良久,听见徐御林一声叹气,不是从嗓子发出来的,更像是在胸腔中撕扯。

他抬起手,指腹蹭了下阮迎的手背,青白的唇翕动,用气息发出声,“你呀,还是不会撒谎。小阮,记得要好好生活......活得轻松些,老师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阮迎怔住,晶明的泪溢出眼眶,滴在被单上,将浅蓝色洇得更深。

一声尖锐急促的机器声陡然响起,心电仪载着的心电图如滔滔江水,涌过高山层峦,穿过低洼盆谷,终将汇入大海,成为一条永不再波动的水平线。

阮迎不知道怎么走出病房的,守在门外的人越过他,只有蒋繁停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想哭就在那边椅子上哭一会儿,不要憋着。”

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然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病房里此起彼伏,悲恸的哭声穿透墙壁,击着他的鼓膜。

阮迎攥紧裤面,胸口很疼。

兜里的手机铃声急促响起,是王厚打来的。

他静静地盯着屏幕,响了很久,才接了电话。

王厚为难低闷的声音,挤过哭声传到他耳朵里,“结果出来了......还是重赛。”

闻言,情绪并未过多起伏,像是早有预料,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你,王先生。”

王厚叹气一声,为昨晚的笃言道歉,“副会长说他其实也实在是没办法......上面有人压着,他推不了。其实重赛,说白了也是给个面子。最后这个奖肯定是你的,只是多加一场......因为怕抄袭太难听,坏了名声以后没法在这圈子混。”

阮迎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静片刻,他以为电话已经挂断,刚准备放下手机时,又听王厚愤懑道:“你说好好的比赛,和闻家的人有什么关系,这也能插一杠子。”

阮迎的头像是被重物一击,眼前发白,哑声问:“......您说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闻家,就是那个闻氏集团。副会长说是闻氏的现在的老板,挺年轻的,叫闻€€......哎呀想不起来了。反正他直接找了艺协的会长,电话直接打到副会长手机上,一句话就给压下来了......”

第45章 你闹什么

从胡志明市飞往京城的飞机,稳稳落地。

小憩半小时的闻€€行睁开了眼,眼底的红血丝稠密,眼下泛着青。

肖宁已经在机场外候着了,见到闻€€行时他一愣。半月未见,老板整整瘦得脸颊微微凹陷,投着淡淡阴影,整个五官轮廓愈发锋锐。

他将车开出机场,看着后视镜问:“老板,送您回去休息吗?”

“嗯,去锦川。”

黑色的卡宴开过两个路口,赶上红灯停了下来。

车窗半开,午间阳光正强,照得闻€€行太阳穴针扎般的刺疼。他拧起眉,伸手想去按窗,手机先一步震动起来。

是姜随母亲的电话,上次在慈善拍卖会上留下的号码。

闻€€行太阳穴直跳,静顿几秒,接了电话,“喂,姜伯母。”

话音刚落,只听姜随的妈妈传来无助的哭声,断断续续地说:“阿€€,你过来看看小随吧,我没有办法了,真怕他再出什么事.......”

车停在独栋前,肖宁把闻€€行的行李搬到门口,又把白色医药袋递给他,里面是纱布卷和消毒用品,“伤口挺深的,您记得按时消毒,别发炎了。”

闻€€行伸手接过,左手掌心缠着白色的纱布,渗着黄色的碘伏和红色的血迹。

门被关上,肖宁呼了口气,拍拍胸口。想起在医院的场景,还是心有余颤。

具体什么原因,他不清楚。只知道病房里的人是姜随,昨天下午吞药急救洗胃。

肖宁本来在门外等着,突然听到东西破碎声和情绪激动的争吵。肖宁推开门一看,把他吓得不轻。

瓷碗摔碎一地,粥洒的到处都是。

姜随手里拿着一片碗的碎片,要割腕。闻€€行夺过后攥在掌心,鲜血顺着掌心的缝隙淌下来。

后来姜随哭着陪他去包扎,大约半个小时从护士值班室出来。姜随恹恹的,闻€€行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便让自己送他回来了。

一路上气压很低,除了接了两个电话,闻€€行一句话都没说。

肖宁在他手下做事时间不算短,脾气喜好都能猜的大差不离。不该问的,他也不会多问。

只是他有些担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随和阮先生,孰轻孰重,他希望老板能分得清。

屋里很静,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泄进,客厅染上一片金色。

闻€€行叫了两声阮迎,并无回应。此前给他打的电话,也没人接。

没能立即见到阮迎,闻€€行心头浮起一片躁。他换鞋上楼,卧室的门并没有关,阮迎正背坐在床上。

他穿着件纯白衬衫,肩膀很薄,黑色柔软的发掩着白皙的脖颈。

闻€€行心里蓦地一软,从背后抱住他,近乎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声音疲惫却难掩温柔:“在家怎么不出声,我叫你没听到?”

怀里的人有些僵硬,没说话,轻轻扯开闻€€行搭在他身上的胳膊。

注意到他的反常,闻€€行抬起头,才看到眼前摆着个打开的行李箱。

闻€€行眉心一跳,声音低了些,“你这什么意思?”

阮迎没说话,低头将行李箱的锁扣好,要提,被闻€€行手紧紧按住。

他拽了拽,奈何Alpha的力气太大,纹丝不动。

闻€€行手背上青筋凸起,盯着他的侧脸,“你想去哪里。”

阮迎抬眼看他,素日总是蕴着温柔憧憬的眼睛,此时平静冷淡。

他轻声说:“放开。”

闻€€行敛眉,“你闹什么?”

“姜随的事情,是不是你帮忙的。”

闻€€行一怔,微微眯起眼,“谁告诉你的?”

如此反应,昭然若揭。

阮迎认为没有再说的必要,趁闻€€行松懈间,使劲拽开他的手,提起行李往外走。

还没走出几步,又被闻€€行大力拽了回去。行李箱摔在地上,刚扣好的锁被弹开,叠好的衣服如数掉出。

“闻€€行,我让你放开。”

“不放。”闻€€行声音低哑,带了些求软的意味,“我知道我帮他这件事,没事先跟你说,你不高兴。你放心,奖还是按流程来,是你的就是你的,顶多晚两天。姜随他是做错了,但也不至于做得太绝是不是,好歹给他以后留条路?”

阮迎脸色有些白,“你的意思是我故意为难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行掰过他的肩,让阮迎直视自己,放缓语气:“宝宝,你听我讲,我知道这个奖该你拿,我也没想不让你拿,我也相信你。姜随他是心思不正,可他太极端了,太看重这些名头,要没了这些估计也活不下去了。所以咱先退一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听他这些话,阮迎心里没有一丝起伏。

这话很熟悉,李谨也说过同样的话。

姜随看重什么,不看重什么。是这样的人也好,是那样的人也罢。和闻€€行有过什么,又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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