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就我一人能生是吧,”林咏梅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排骨,“吃你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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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祖康是典型的暴发户。
他是农村出身,初中辍学,胜在胆大心细讲义气,上世纪末和人出海做生意,抓住了商机,赚到了第一桶金。
没文化的人都迷信,没文化的有钱人更迷信。
林咏梅怀第一胎,他只求小富即安,于是给儿子起名路小富;
到了第二胎,生意做大了,已经不止是小富了,于是给儿子起名路大富。
路大富一岁半那年,家里遇到点波折,算命大师说两儿子这名儿太俗,压不住家里的财气。
于是路大富找来公司里的高学历研究生,连夜翻字典翻古籍,给两个儿子改名“路易”和“路辞”。
大师还特地叮嘱了,两兄弟身份证上的名字不能改,这是他们家的富贵盘,大盘坚决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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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辞趴在床上,越想越伤心,这年代谁还叫“路大富”啊,土得要死。
他这么个风华正茂美少年,至今也没收到过几封情书,就是被这个名字拖累的。
虽然身边人都叫他“路辞”,但每逢考试这种正式场合,他都得写身份证上那个名儿,每次发考卷他都觉得倍儿丢脸。
尤其是今天还被那个季时风看了笑话,真是气煞我也!
路辞气得捶床,气了会儿肚子饿,想下楼吃饭,又拉不下脸,于是又饿得捶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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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哐哐响,路祖康饭也不吃了:“像什么样子,脾气这么大!”
林咏梅说:“你也理解理解,现在孩子自尊心都强,你要是叫路大富,你班上人都叫什么子杰、紫嫣、丹尼尔这种,你能开心啊?”
路祖康哼一声:“臭脾气,给他惯的!”
林咏梅说:“有脸说,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路祖康哄孩子的方法很粗暴直接,路辞不就是觉得在班里丢脸了吗,那简单,让他在班里找回面子不就得了。
于是他给年段长打了个电话,我再给学校图书馆捐一千本书,你给我儿子在班上弄个官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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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路辞饿得没力气了,床也砸不动了。
体委在班级群里发起号召:“马上篮球赛了!大家积极报名参赛,为了集体荣誉冲!”
路辞冲在第一个:“我报名!”
体委接着发:“身高176.3以下的不考虑。”
路辞愤怒了,他上周才量的身高,就是176.3!
路辞:“针对我是吧?”
班长出来打圆场:“路儿,你这小身板还是算了,上回表演三步上篮摔个狗吃屎,差点儿把鼻梁摔断了。”
路辞想起那回本来想小秀一下球技,结果成了个狗屁,瞬间泄气了,恨只恨自己吃不胖。
明明每天都吃一样的饭一样的菜,怎么他哥就高大魁梧,他就细胳膊细腿薄的和片纸似的?
于是他跳下床、打开门,吼道:“妈!给我榨一缸猪油,我干吃!”
“€€不死你!”林咏梅骂他。
“不能参加篮球队,我活着干嘛,”路辞很有志气,“€€不死我的只能让我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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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级群里报名特踊跃,几个大高个都上了。
体委又在群里艾特了一个叫F的人:“季时风,听说你以前在一中校队待过,你也参加呗。”
过了两分钟,季时风回复:“不了,没时间。”
路辞心里很不平衡,不要他这个真心热爱班集体的人,却要一个刚来一天的转学生,这班级是完蛋了。
体委转脸就私聊路辞:“小路,班里就你和季时风比较熟,你帮我求求他。”
求人?
古惑仔的字典里就没有“求”这个字,路辞自认为很酷地回复道:“不熟,不求。”
体委开始道德绑架:“那你就忍心看着咱班拿不到荣誉?你可是咱班最有集体荣誉感的人了!”
路辞酸溜溜地说:“你拒绝了一个最有集体荣誉感的人,现在这个人心凉了。”
体委问:“怎么能捂热你的心?”
路辞说:“覆水难收,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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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路易给路辞扎了小辫,扣了个悲伤蛙绿发卡。
路辞对今天的小辫儿特别满意,扎得很正,不松不紧,倍儿支愣!
拾掇三层小别墅拾掇了一个早读课,李平书敲了敲桌子,说道:“校级篮球赛马上开始了,路辞,你来当我们班这次球赛的主理人。”
年段长说给路辞弄个官当当,这不为难他吗?
路辞属于四肢简单头脑更简单的,李平书想来想去,只能凭空弄出个官让路辞干。
路辞愣了三秒€€€€
主理人?
靠,太牛逼了吧,谁当过比这更酷的班干部啊!
李平书硬着头皮说:“这次比赛的队员选拔你来负责,平时训练也给你安排,其他同学全力配合。”
路辞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非常感动:“老师,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盼,不辜负班级同学对我的信任,作为我们班最有集体荣誉感的人,我这颗心火热火热,我觉得我就是为了咱们班而生的€€€€”
李平书拍拍手:“行了,先上课。”
路辞举手:“我还有三万字感言没说完!”
李平书打断他:“先憋着,下课说。”
路辞美晕了,当官儿了啊这是!
他一秒钟也憋不住,拿数学书遮着脸,扭过头,对季时风笑得阳光灿烂:“一中校队?”
“嗯。”季时风两根手指扣着他的下巴,扭回去。
路辞又转过来:“往事已成回忆,不如把握现在,欢迎加入我的球队。”
季时风眉梢一挑,缓缓吐出一个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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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富目标:邀请季时风入队
今日完成度:0%
第5章 要风得风
季时风发现这小倒霉蛋是真倔。
一整天,路辞都拧着身子趴他桌子上,热情邀请他加入十八班球队。
季时风就一个字€€€€不。
下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路辞拿物理练习册遮着脑袋:“那你总得有个理由吧?我这么个花季少男头一次被人拒绝,你给我个理由,让我死了这条心。”
季时风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分析图,头也不抬地胡扯:“专心学习,没时间。”
“哦,这个理由勉强能让我死心,”路辞把头扭回去,“你早说不就得了。”
季时风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结果没过一分钟,路辞又转过头,半个身子趴他桌上:“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就来了,你挤一挤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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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风不知道时间能不能挤出来,他只知道这倒霉蛋再挤到他桌上,他练习册就没地方放了。
“花季少男,你不是死心了吗?”季时风拿路辞的脑袋当书架,把练习册架上边。
路辞一歪头,从练习册后头露出半个脑袋,小辫儿在头顶晃两下,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两下:“死灰复燃了,我们花季少男都是很顽强的。”
季时风又把练习册往边上扯了扯,遮住路辞露出来的半张脸:“别复燃了,我不会加入的。”
“为什么?”路辞把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发挥到底。
季时风开始不耐烦了,这倒霉蛋是复读机吧,一上午起码追着他问了八十个为什么。
季时风说:“没兴趣。”
路辞又歪头:“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嘛,你先别自我放弃啊。”
季时风又扯练习册:“别烦我。”
路辞再歪头,威胁道:“你再这样,我的心真就死了,你杀死了一个花季少男。”
季时风面无表情:“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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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辞满脸绝望,接着伸手推开窗户,外边的风吹了进来,头顶的小揪揪被风拂动。
他又凑上来,嬉皮笑脸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又复燃了。”
“……”季时风抬手把窗户关了,插上插销,“没风了,可以死了。”
路辞摊开掌心,在季时风英挺的鼻子前面虚虚抓了一把,抓住了季时风温热的鼻息。
季时风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五指在面前一晃而过,愣了半秒。
“又有了,”路辞攥着拳头得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季时风忽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烫,别开脸不看他:“脑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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