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不照没说话,只是静静看他。
没有多余的探究,这位英俊温柔的Alpha似乎只想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目的纯粹得像是此刻他望过来的眼睛。
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丛老师确实擅用这类招数,且臻入化境。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温水煮青蛙,就算是戚不照也要眉目舒展:“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丛安河道。
戚不照按了几下遥控器,影视库的页面弹出,铺了一面白墙:“想看什么电影?”
墙上电影海报花花绿绿,丛安河抬头时脖子有点僵。
“就这个吧。”他没怎么斟酌就给出答复:“《Fla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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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状态不好,这章还会修
第19章 英雄与和平鸽
最清晰画质只有360p的一百一十分钟老电影,拍摄于上个世纪。
小众中的小众。评分的人都凑不足两位数,会被免费的影视库收录也不意外。
第一幕给了毒蛇四伏的密林。
低云压昼,日光是冷的,络腮胡男人被毒虫咬了腚,扒了裤子被女人用热刀清创。
一行十一人,踩着防水靴背着医疗箱,是半个月前整装的无国界医生。
队伍离开上个任务地点,一路前行,半道途径被恶徒袭击过的落后部群。
没想到刚一踏进部群界碑,就被一群蒙脸持枪,从天而降的悍匪劫持。
迫不得已的情境里下策频出,领头的医生强作镇定,先是谎称自己此行只为带来神喻,怪相做尽洋相百出,意外被揭穿后又铤而走险,假作组织前来视察的上线€€€€没想到劫持几人的悍匪听到这儿悚然大惊,个个抱头鼠窜。
这时候领头的医生才捡起散落的枪支,发现弹膛里竟然一颗子弹也没有,根本用不了。
这些蒙脸的男男女女压根不是亡命之徒,是当地的普通村民。
村民如惊弓之鸟散尽,医生们骂骂咧咧,打量村里简陋破败的屋舍。
断壁残垣,气味难闻,四处多是还没被处理的尸体。有动物的,更多的是人。
医生推开一间屋门,见到了组织的“军师”。他是个瞎了眼的老头儿,正瘪着嘴发抖,车轱辘一样往外吐当地土话,没人听得懂。
领队的医生偏过头,看清屋角的破布裹着个人。半大的姑娘,病得只剩一口气。
高热,满脸泡与疮,溃烂处和嘴巴里都在涌血。
皮肤露出来,随队医生顷刻悚然惊呼,后撤几步。
是瘟疫。
医生队伍里有年轻人开始哭,开始吐,开始扇自己巴掌。更多人想跑,跑出没几步又停住。
几人对视良久,最终转头。
老头儿听不懂,领头的人还是朝他比了手势,说€€€€
“I’m a doctor.”
尽管没穿白大褂。
正片的最后一帧定在岸边泊近的船只,来的或许是支援,或许不是。
只是海浪碧波,头顶没有飞鸟。
船只摇摇,没人上去,也没人下来。
片尾滚起冗长的主创和感谢名单,BGM听起来像浪拍礁石。
丛安河喝完最后一口脱脂奶,问:“你觉得怎么样?”
问电影。
戚不照就答:“我不懂这个,不好说。”
差强人意。丛安河道:“特效妆画得很好。”
戚不照嗯了声:“导演很叛逆。”
丛安河想到特写尸体的几镜。
灰败的村景,满地的血。借医生视角推进的几镜里,有被炮火轰碎的人体组织,镜头语言很有野心。
“好残酷。”
戚不照:“还有更残酷的。”
丛安河随口问:“你见过?”
长时间专注耗费大量精力,戚不照有些倦懒,笑了笑:“你猜。”
反将一军。
才不猜。
丛安河闭上眼睛。他把杯子随手放在空了大半的果盘边上,黑底白字荧幕飞速向下,话题拐了弯。
“可能没和你说过,我父母都是学医的。”
戚不照点头:“第一次听。”
“我爸在医院工作,神经外科。我妈不太一样。”
“怎么说?”
丛安河仰起头,天花板是平坦的本白,他勾画模糊的轮廓€€€€短发,雀斑,单眼皮,肩颈线条利落又漂亮,后跟被磨薄的帆布鞋,跑三趟超市买铁皮文具盒,过年开皮卡拉来七八箱砂糖橘。
余珂女士的手臂很有力,单手把他举起来是很常见的事。他开始想念。
“我妈是战地医生,实习转正之后就随队驻外。她对我很好,我也很爱她,可惜相处的时间不多。”
戚不照这时候才偏过头去看他,神色有些意外。
“嗯……是个不太常见的职业。”丛安河说。
戚不照摇头:“战地需要医生。”
丛安河:“替她谢谢你。”
他突然垂下头,戚不照吓了一跳,抬手把他脑袋按住:“和我拜堂呢丛老师。”
丛安河拍开他的手,无语:“叉子掉了。”
丛安河捡起两头叉,嫌脏,没往盘里放。
戚不照突然道:“苦难和灾厄未必成就伟人。一串数字,一页新闻,一张讣告,多少抚恤金……都是人命。”
时代的每一粒尘埃落在人肩上都太重,丛安河给予他长久的注视:“珍爱和平。”
戚不照的眼睛很黑,静得像一口井,远超年纪的沉稳:“珍爱和平。”
二十三点整。
墙上的老式挂钟弹出一只不发声的白鸽。
弹簧上了年纪,舒张时吱呀作响,像扇被推开的门。
喉咙开始发紧。
戚不照的视线刮过他的眼睛、嘴唇、耳后和肩颈,静谧又滚烫,太直白,丛安河不习惯招架。
白鸽很快收回钟体,咚一小声,两片吞没报时器的木板紧闭。
“刚刚说到哪儿了?”丛安河转转手腕上的链子。
戚不照:“说到阿姨。”
“嗯,对,说到我妈。”丛安河道:“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小,那会儿还不记事,但我爸就不一样了,每天过得像在受刑。”
戚不照问:“你们现在还住在一起?”
“不,分开住,我经常去看他。”丛安河无奈道:“不过意义不大,他想我妈。”
和聪明人讲话一向轻松,剖白这种难题也不例外。
戚不照侧过上身,手肘抵着靠背靠近,声音压得很轻,很低,几不可闻。
他眼睛显得天真又无辜,嘴上却问。
“所以你才倾向选择Beta发展短期关系?”
尾音落下,淹没在电影片尾采样于海浪的配乐。
丛安河第一次直白地表现出惊诧。他转过头,动作过猛,以致僵直两小时的颈椎都发出抗议的响声。
混进AO恋爱综艺的B性恋,相当夺人眼球的标题。
可他明白戚不照要问的不是这个。
他是在问,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选择回避AO之间的强吸引,回避不可控制的激素分泌和生理反射,回避共生共存的长期亲密关系。
到底是谁擅长温水煮青蛙?
丛安河几乎被这一锅看似冰凉实则滚烫的沸水烧得褪掉一层皮,二十八岁的成年Alpha也要变成赤/裸的婴孩。
距离缩得太近,差点就鼻尖对着鼻尖。
戚不照的信息素被干扰剂隐匿,但丛安河仍能嗅到一种黏在皮肉上的特殊气息。
清冽又深沉,微不可查的辛辣,很安神。是荷尔蒙。
“戚不照,”声音很低,丛安河这样叫他,“我们以前认识吗?”
探知欲终于漫过阈值,空间并不宽裕的鸟笼变成心照不宣的审讯室。
好奇心会害死谁变得不太重要,此刻他明明白白地旧事重提。
戚不照像被问了句“明早吃什么”一样,神情坦然得近乎可恶,丝毫没有拔动引线的自觉。
他眨了下眼,突然笑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电影看得专注,懒人沙发躺起来像块吸满水的海绵,头发早被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