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晓梦:“嘿!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孩……江淮不包括你啊,你比他成熟多了!”
也只有师晓梦会这么说,丁哲尧在外可是除了情史无可挑剔的优等生,平时接人待物极有情商,谁会觉得他不成熟?
丁哲尧气笑了:“谁小孩啊?”
师晓梦冷哼:“小孩说你!”
开始了开始了……
这俩人果然和谐不过五分钟就得开吵,江淮默默地喝了口酒,倒乐于看见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
投影幕布上,《断背山》正播放到结尾,无论看了多少遍,再见那两件挂在一起的衬衫时,江淮的心仍会为之颤动,耳畔那二人的争吵声似乎渐渐消散,他出神地盯着幕布,忽然有些想念段知友。
四舍五入,已经有一个月没相见了。
恰逢此时,手机震动起来,江淮垂眼一看,正是段知友的语音邀请,他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划到接通。
冷风吹来,将江淮的醉意驱散不少。
“喂,江淮。”段知友的声音有些焉儿吧唧,懒懒散散地拖着尾音,倒像大提琴一般低沉悦耳。
江淮耳边酥酥麻麻,脸上刚消退的红又渐渐浮上来,他拿开一点手机,问:“怎么听着不得劲?”
段知友说:“因为太想你。”
实则是段鸿今天莫名其妙回来一趟,没事找事训了他一顿又走了,段知友憋了一肚子火,一整天都没了好心情,这些他不想告诉江淮,谁家二十来岁的人还被老爹训啊?也太没面儿了。当然,他说太想江淮,也并非只是借口。
他可太想男朋友了,哪哪都想。
“那可太巧了。”江淮也没提自己跟家里出柜的事,只说:“我跟你一样。”
“一样什么啊?我可没懂。”段知友明知故问,要让江淮明白地说出来。
“想你,现在就想见你。”江淮垂眸,声音低下来,“还……还想要你。”尾音刚停,似乎能听到那一边喉结滑动的细微声响。
“真的吗?”
“€€€€千真万确。”
身在别人家,江淮没打算和他长聊,何况没聊两句,段知友就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琢磨什么事。
窗外夜色渐渐浓郁。
江淮挂掉语音,走回客厅时,那二人总算消停了,丁哲尧在收拾茶几上的酒杯,师晓梦又猫似地窝在沙发里,他看向江淮,说:“今晚先睡我们这儿。”
丁哲尧也抬头看江淮。
江淮摇了摇头,说:“我太了解我妈了,她冷静下来后,准会叫我回去。”
还有…… 三个gay,两间卧室,怎么睡都奇怪。
果真在临近十一点时,江淮母亲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声线平静,但仔细听,仍能分辨出其中的隐忍,显然是没有消气:“你去哪儿了?” €€€€连名字也没叫。
这也是常理之中。其实,母亲能这么快冷静下来,已经让江淮看到希望了。
江淮:“在对面,师晓梦家。”
江淮母亲舒了一口气,若是她知道对面住着的两个男人和她儿子一样都是gay,断然不可能如此平静。
“行了,别让人家看笑话,回来吧。”
江家父母很矛盾,一方面他们很看重脸面,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家“丑事”,另一方面却忍不住在这隔音很差的老式楼房里争吵不休。
江淮:“好。”
和师晓梦他们作别后,江淮回到家,他兜里有钥匙,是自己开的门,一进屋便是一片寂静的黑暗,父母主卧的门紧闭着,看来今晚没有继续审他的意思。
江淮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也没有开灯,将外衣扔在床上后,他站在原地轻舒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清冷自持的面庞上才露出疲惫神色。
然而,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一觉无梦,江淮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他被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吵醒,睡眼朦胧地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多,照常这个点,父母已经晨练回来并且吃完早餐了。
敲门声仍在继续,力度和节奏都很克制€€€€来人很有礼貌,但不是熟人。
江淮皱了皱眉,随手套了件衣服,打开卧室门,正巧对面主卧的门也打开了,母亲也是一脸被吵醒的神情,她眼下青黑,有些憔悴,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
而没有睡好的原因不言而喻。
江淮眼里划过一丝黯淡,他怎么能不感到愧疚?他低头,说:“我去开门。”
母亲没说什么。
江淮走到玄关,将门打开,待看清门外之人,他愕在原地,浑身都紧绷起来。
门框被高大的身影堵着,青年一手拎着礼物,英俊的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笑容,眼睛不知什么了,有些泛红,但笑意却和颊边的酒窝一样深。
淦!竟然是段知友。
段知友满脸写着:“惊喜吧?哈哈哈!”
江淮冷着面,这下着实清醒了。
第34章 爱情使人冲动
爱情使人冲动。
段知友离开家门时,脑中闪过这句话。
未到凌晨六点,他穿越尚且笼罩在夜幕里的城市,去赶最早前往C市的高铁,感谢最新出城政策并不严格,他连夜检测的核酸也在上车前十分钟刷出了结果。
段知友一晚上没合眼€€€€纯属激动的。当江淮在语音里说想见他时,去见男朋友的想法就如烟花,忽如其来在脑海里炸开,一直炸到他坐上高铁。
心跳得很快,因为他迫不及待要跟江淮见面,胸口也有些闷……是因为他戴了N95口罩,透不过来气。€€€€他快要憋死在高铁上了!幸好到C市只需要半个多小时。
然而,抵达C市后需再做一次核酸。
于是段知友为了见男朋友,做了他人生中第一次鼻拭子。当来到检测窗口时,只有他一个人,幸运也不幸。幸运的是他不必排队,不太幸运的是他体验到了更加细致、专业,深刻的检测服务。
细长的棉签似乎捅进脑浆,钢铁一般的男人也得默然垂泪,更何况段知友不是钢铁一般的男人,他……他一掰就弯。
检测站的护士收好试管,纳闷地看他一眼:“长得倒人高马大,叫起来嗷嗷的跟€€€€”
段知友冷酷地拉上口罩,打断道:“姐姐,只有我男朋友可以说我是小狗。”
护士愕然补上:“€€€€跟小孩似的。”
段知友:“……”
在护士姐姐逐渐精彩的目光中,他害臊地快步溜走。
回过神的护士:秀什么啊?谁还没个男朋友。
从检测站出来,刚刚七点钟。
天边还泛着鱼肚白,街上行人也稀疏,段知友随便进了一家餐厅,坐下之后开始查江淮家的地址。
这不算是一件难事,在学校群里信手点开一份Excel文件,就可以看到某人从身份证号到家庭具体地址的详细资料。
可谓是毫无隐私。
其实仔细想想,会意识到这种不打招呼就找到别人家去的行为是很不得体的,但段知友的脑子从昨夜开始就被爱情的烟花炸迷糊了,哪能清醒地思考呢?也许在某一刻,他心里隐隐出现过顾虑,可是下一秒,顾虑便被自己强行合理化。
他风卷残云般吃掉早餐,踏上C城的街道,英姿勃发得完全看不出一晚上没睡。
所幸他还记得一点礼数,知晓不应该空着两手,一路上边走边看,进了几家礼品店,挑了些精致礼物。
江淮家在一所中学里的教师公寓。
教师公寓需要门禁卡才能进,一般来说来客在门房登记后也能进去,但段知友到时,保安不知道哪里去了,透过窗户看见门房空无一人。
“啧,什么啊,这么玩忽职守?”在门口等了五分钟,段知友不满地皱起眉。
“同学,你找哪个老师啊?”
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段知友回过头,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一身太极装,手上提着半把葱,一瞧便知是晨练回来的居民。
而且,老人声音还有点熟悉。
段知友琢磨了一下,灵光闪现€€€€这不就是昨晚出现在江淮电话里那个陈老师? “陈老师?”
“嚯!是来找我的?”陈老师眯起眼打量着段知友,接着摇了摇头:“可是我好像没有教过你啊。”
“我是来找江淮的。”段知友一笑两个酒窝,看起来阳光俊朗,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他凑到陈老师跟前,说:“我是江淮的大学同学,他跟我提起过您,您是他的班主任嘛。”
“来找江淮?他还跟你提过我?让我听听他怎么说我的?”陈老师一下子精神了。
“说您讲课讲得特别好!”段知友跟江淮交往后,瞎扯技能突飞猛进,他催道:“陈老师,您快刷卡带我进去吧,我搁这儿站好久了。”
“哎,行行行。”陈老师挺好说话,刷了卡和段知友一起进了小区,走着走着,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你就哄我老头子吧,江淮回回在我语文课上画画,还有心思听我讲课?还说我讲得特别好?”
段知友:“……”
他一直以为江淮是上课特认真的那类好学生来着……不过,想一想江淮上课偷偷画画被老师抓住的样子,段知友就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完全不像江淮外表的清冷自持。
小区里的楼有新有旧,楼间距挺小,也没什么园林绿化,楼宇间的空地停满了车辆,跟段知友家住的那种高档别墅区简直没法比,段知友忍不住嘀咕:“江淮怎么就住这儿啊……”
虽然很小声,还是被陈老师听见了。
“这儿又怎么了?”陈老师淡淡一哼,吟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何陋之有啊?”
不愧是语文老师,轻而易举让段知友回忆起曾被古诗词填空支配的恐惧感,他尴尬地笑了笑: “嗯嗯,您说的对。”
陈老师停下来,回过头再次打量段知友,审视的目光从段知友那身价值不菲的名牌衣物扫过,停到他手上提着的同样价值不菲的礼品,渐渐变得锐利。
段知友硬着头皮接受审视。
“怎么想起今天来看同学啊?”陈老师悠悠开口,问:“不跟家里人一起过?”
段知友有点懵:“今天怎么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啊?”
陈老师:“今天是除夕。”
段知友还真没注意到,他家里一向不怎么过年,他妈妈早已在几天前和自己小姐妹飞海南玩儿了。但他自己不过不代表别人家不过,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一趟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不过…… “€€,来都来了,走吧!”
陈老师见这孩子发愣的样,已在心里给其定了人憨钱多的性,但是……倒不像是坏孩子,陈老师大手一挥,拍了拍段知友的肩膀,转身走进单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