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老派的, 我们赛车的这儿。”景燃拍了拍主副驾驶之间的中控, “这有两个杆儿, 高度刚好, 趁手。”
“两个杆儿?”燕岁问,“变速杆还有个什么?”
“手刹。”景燃回答。
燕岁设想了一下,“拉错了怎么办?”
“目前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景燃说着,右手在旁边凌空试了试,“肌肉记忆。”
肌肉记忆,Kineshetic memory,动觉记忆。
也有人称其为Body’s memory,属于身体的记忆。
就像独奏家可能无法立刻背出某章乐谱,但只要给他一把琴,当他听到第一个乐句,立刻就能准确地衔接上。
因为他们重复地做同一件事太多次,多到身体已经形成一组代码,可以自主运行。
奔驰AMG开到了不限速高速公路,燕岁跑在中间车道。
这条路可以说举世闻名,有一句话形容这条路上的车:无论你开多快,总有车比你快。
所以在德国的不限速高速公路上,每个人都会对刚来的人说:别走最左边那条道。
德国使用路权原则,左侧超车,所以最左边车道的车永远是最快的。
燕岁升挡,踩油门,很明显地能感觉到这辆车的变速箱机械齿轮在咬合,“今天车不多,我能拉个高转吗?”燕岁问。
“哥哥想怎么踩就怎么踩。”景燃笑着说。
燕岁:“这不是怕在你面前丢脸嘛。”
景燃想了想,然后坐得正了些,“给油。”
“嗯?”燕岁以为自己听错了。
景燃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跑上来有五分钟了,这条路不限速,可能是因为它路面情况非常好,甚至可能比某些F1大奖赛赛道的路况都要好,我教你场地赛超车,给油。”
这就有点刺激了,常年拿画笔的小画家摸到千匹输出马力跑车的方向盘,旁边坐着年度冠军车手,说不激动是骗人的。
“然后呢!”燕岁这一脚油给的,连景燃都抓了一下安全带。
景燃:“看后车。”
燕岁:“没车。”
景燃:“等你视野里看不见他车牌上缘,再打灯超他。”
这无疑是个比较极限的距离,但凡前车踩一脚刹,他可能都会追尾。所以景燃跟了一句,“注意他刹车灯,随时急刹。”
“好。”
燕岁是会一些飙车技巧的,可能这些技巧在景燃看来是班门弄斧,但对于普通人来讲却是可以拿出来炫耀一番。
此时燕岁心里那点小小的表现欲在作祟。
左后没车,他知道景燃让自己贴前车是为了吃尾流,燕岁几乎和前车后轮贴前轮了,景燃刚想出声制止,燕岁倏地收油、打灯、给方向。
“漂亮啊。”景燃有些惊喜,“你知道后轮会钟摆,提前收油了。”
燕岁骄傲地扬了下眉毛,“见笑了,环塔冠军。”
“不敢当。”景燃靠回去,“哥哥毕竟是哥哥。”
燕岁做纨绔富二代的那些年,还是挺合格的。毕竟那会儿许骧龙还在,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
出国,学个油画,当个要么穷死,要么啃老的艺术家。然后庸碌到死,一生无为。
可他偏偏画出了些名堂,《遗产和窃贼》、《丛林月光》、《照镜子的仆从》。人没有那么容易放弃,他要把Amulet从自己身上剥离开。
所以他跟当地华人一起出来进行一些高消费活动,并不是在酒吧开几瓶黑桃A,而是撞一下可能就损失260万的……飙车。
“这车真的很不错。”燕岁又夸了一遍,“今天地挺滑的,ESP到现在都还没介入。”
昨夜刚下过大雨,而且今天没出太阳,地确实很潮湿。
景燃:“是你开得稳。”
“感觉没怎么听说过这款跑车。”
景燃点头,“德系车就是这样,低调。”
黑色的奔驰在左道跑到近300,这个速度让人什么都想不起来,仿佛什么都追不上,一切都以物理的形式抛诸脑后。
终于,燕岁觉得差不多了,在下一个出口离开高速。
“上次在芬兰我就说了,你天赋真的不错,要不要跟我学赛车?”景燃问。€€/€€/戚/贰/幺/柒祈/柒玖/叁祈/
下来是个小镇,燕岁慢悠悠地开着,“不要,你吃一个疗程的药之后就可以自己开了,我要坐你开的车。”
景燃笑笑,“也行。”
燕岁又转念一想,问,“景燃选手,请问你参与过赛车教学吗?”
“品牌方的活动算吗?”景燃问,“那会儿国内一个车厂想组车队,有个车手培训项目,请我过去培训了几个初级车手。”
“给你的培训价格是?”
景燃回忆了一下,“我个人是,三天二十万。”
“那我要学。”
景燃伸手过来掐了一下他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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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带你去昆仑山。”
这是回到柏林的酒店之后,景燃在床上对他说的话。
景燃留宿在燕岁的房间里,也留宿在燕岁的被窝里。然后对他说,我想带你去昆仑山。
那是环塔拉力赛的最后一个赛段,昆仑天路。
彼时景燃那一年的SS9,第9个特殊赛段。
它是无数拉力赛车手终其一生都想踏上的赛段,近200公里的魔鬼赛段,山路崎岖,几乎每一个弯道都是视野盲区。
在昆仑天路,赛车手要面对的不仅是道路、赛车性能、心理压力,甚至还有海拔、风速风向、气压、空气含氧量。
人会缺氧,车也会。
在景燃之前,环塔拉力赛总冠军已经连续三年被外国车手收入囊中,直到他来到新疆。
他和他的领航员,以及他们的海斯拉克。
燕岁在西海岸的画廊里画画的时候,他在3100米海拔以上漂移过弯。
景燃抱着燕岁,手指缠着他耳廓的发梢,温声说:“我想带你回国,带你去新疆看塔克拉玛干,带你看昆仑山,我还记得颁奖台在哪。”
燕岁从他怀里抬头,可房间里太黑了,他看不见景燃的表情。
“好吗?”景燃问,“我们回去吧,我先废了许卿耀一双手脚,然后买辆SUV,我们进沙漠。”
“当然。”景燃话锋一转,“等你准备好,我不急。”
燕岁就笑了,用脑袋蹭了蹭他,“我不怕他的,只是我还欠了两幅画,等我画完它们吧。”
“嗯。”景燃点头。
“是阿笙的画。”燕岁说。
“阿笙?”景燃有些意外。毕竟他对阿笙的印象是……博爱、蹦迪、喝酒,以及薅老板的羊毛,且是硬薅。
燕岁蹭上来,脑袋从景燃胳膊换挪到枕头上,“骆琰飞,啊,就是Mage公司的那个设计师,我们在伦敦见过的。他要结婚了,然后呢,不想要婚纱照,想要油画,阿笙托我给他们画两张,我同意了。”
“喔,好事儿啊。”景燃说,“那我们要去西雅图了吗?”
“他们决定在夏威夷结婚。”燕岁说。
“所以……”景燃笑着看着他。
“所以我们要去夏威夷了!”燕岁伸出胳膊,搂住景燃的脖子,“夏威夷人认为大海能治愈一切。”
他被燕岁抱着,手在他后背轻轻地,一下一下地顺着抚摸,“你开始寄托玄学了吗?”
“没有。”燕岁摇头,“我不相信有神,我也不相信没有神。”
景燃听着有些迷茫。
“从物理学上讲,物质上的‘自我’并不存在,但神秘主义认为‘自我’是一种能量波。”燕岁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所以‘自我’有边界吗?如果‘自我’没有边界,那么能量波是无限的,人是不是就等于神。”
“如果人人都是神,那‘神’的‘神’又是什么?”燕岁不知是在自说自话,还是在对景燃说话。
半晌,他探过来一只手,覆在景燃的脸上。 ,“亨德尔医生问我知不知道上帝和医生的区别,我说,上帝从不会把自己当成医生。景燃,我觉得知道了为什么上帝不会把自己当成医生,因为病患和上帝没有契约,但医生和病患有。”
他抚摸着景燃的脸,“我需要和你有一份契约,让我们的‘自我’有一个共同的空间,有边界的空间。”
景燃:“我们应该结婚,对吗?”
燕岁嗯了声,“等我们看过会下雪的塔克拉玛干。”
“好。”景燃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开始治愈了(笃定
最后这一段可能有点神神叨叨的,但(比划)我觉得他们之间就是这种调调,就是,结婚对他们来讲可能不是浪漫、相爱、家庭。而是契约、连接、合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样的感受,只能用一些神神叨叨的方式……
QAQ我会好好努力的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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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景燃不是什么圣人。
骆琰飞最近忙得屁股都沾不着椅面儿。
圣诞假后一大堆事情, 他今早去Mage那栋大楼的时候,扶着门把的手和心情一样沉重。
进去公司后,一楼大厅不知道哪位仁兄拉了一面气球墙, 粉的、爱心的,还有中间赫然一行,用字母拼的英文的“订婚快乐”。
然后,嘭、嘭,手持的彩带枪朝他脑门上开响。
有一瞬间, 骆琰飞竟希望那是真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