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和温景焕那小子一起回家。”
他们还欲再讨论什么,其中的女人用肘弯捅了捅男人,示意他看走廊另一边。
“他怎么来了,”女人颇为不爽,“快走,别被那疯子发现了。”
随着一个身影走出转角,两人迅速从侧边楼梯离开。
下课铃响,晏安鱼从钢琴前站起来,笑着和小朋友们再见。
这群嗓音明亮的小燕子背起书包蹦蹦跳跳地离开,女老师欣慰地拍拍晏安鱼的背。
“你很懂和小孩子相处,”她说,“以后就来我们这里兼职吧。”
晏安鱼心里很开心,挠了挠头。“我也挺喜欢这里的,”他说,“我小时候也是在少年宫学唱歌,看到他们,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正说着,他一眼瞥到窗外的温景焕,于是匆匆与女老师作别,也像个小孩似的,背起书包,冲过去找自己的家长。
“怎么样,今天工作顺利吗?”
温景焕笑盈盈地搂着他的肩,指了指自己的耳机,“我都听到了,小鲸鱼唱得真好听。”
最后一个小孩从教室里走出来,朝晏安鱼挥手拜拜。
“唔,”晏安鱼有些脸红,拍拍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别带坏小孩子。”
温景焕嘴角含着笑,眼神却警惕地扫视四周。
“温医生,你以后不用来接我啦,”晏安鱼碰碰他的肩膀,“这里太远了,你上班那么累,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今天路上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温景焕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晏安鱼想了片刻,摇摇头。
“没有哦,不用担心我。”
两人走到大门口,温景焕认真地看了晏安鱼一眼,似乎是如释重负。
“那好吧,”他刮了一下晏安鱼的鼻尖,“我们小鲸鱼很厉害呢。”
“是呀,”晏安鱼嘿嘿直笑,比了个数字,“一周两个上午,三百五十,一个月就是€€€€一千四!”
“小鲸鱼都可以养我了,”温景焕揉了揉他的头发,“后天是周一,我发工资,带你去逛花鸟市场怎么样?”
“花鸟市场?”
晏安鱼的眼睛亮了一下。
“你不是说想养蛇吗,”温景焕含着笑,“我们去给小黑带个朋友回来。”
“好耶!”
两人说笑着,走出了熙熙攘攘的少年宫。
角落里,男人挂了电话,朝自己的同伴说:
“她同意写遗嘱了,咱们要不别动温景焕?”
“不行,”女人看着远去的两人,“这母子俩都是不讲信用的主,她的股份我必须拿到。”
第86章 绑架
周日。
晏安鱼睡得正香,忽然听到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谁?”
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露出半个光洁赤裸的肩膀,又被温景焕摁了回去。
“是我的电话,”温景焕搂着他吻了吻,“小鲸鱼继续睡吧,离上班时间还早。”
晏安鱼哼哼两声,心安地搂住温景焕的肩膀,把脸颊贴在他胳膊上,复又睡了。
房间里很安静,睡意朦胧间,他隐约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你母亲病情恶化了,昨天晚上开始血糖就不稳定,一直喊着腹痛,而且还在发烧。”
温景焕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在呢?”
“现在没有疼痛感了,还在发烧。”
“……是不是阻塞性黄疸。”
电话那边,李医生不说话了。
墙上的秒针发出规律的轻响,时间流逝,伴随着可怕的沉默。
晏安鱼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温景焕朝电话里说了什么,而后拉开被子,下床穿衣服。
“要出去吗?”
晏安鱼拉着他没松手,勉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窗外。“还没天亮呢……”
“乖安鱼,我去一趟医院,”温景焕揉揉他凌乱的头发,“争取中午就回来,我们一起吃午饭。”
天光未亮,整个世界还在沉睡,只有远处的大卡车不时驶过,发出轰隆声响。
晏安鱼从床上坐起来,看温景焕套上衣服,逐渐把刚才听到的对话想明白。
“做化疗什么的,也不行吗?”他问。
温景焕整理衣领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料到晏安鱼会为这样一个人担心。
“她要是不行了,”晏安鱼轻声说,“温医生会难过的吧。”
微弱的光亮落在温景焕的背上,他在黑暗中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答晏安鱼的问题。
“胰腺癌的发病很迅速,到了晚期,手术和化疗都没有用,”他穿戴整齐,将晏安鱼送的手表戴好,回身冲他一笑,“走了。”
晏安鱼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脑子里还在努力理解刚刚温景焕说的话。几秒后,又栽进被子里。
他抱着被子,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半。
今天也要去少年宫上课,他来不及自己做早餐,于是去小区楼下的包子铺买了两个烧麦,边吃边赶去坐地铁。
再次来到地铁站,昨日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晏安鱼戴着耳机,在地铁上听法语练习,前往少年宫。
天气转凉,但阳光依旧很充沛。晏安鱼穿上妈妈寄过来的羽绒服,舒服地坐在角落里,日光在他身上掠过,高大建筑的投影将车厢变得绮丽魔幻。
不知道温医生怎么样了……
他摸了摸胸前的项链,掏出手机,给温景焕发消息。
【一条鲸鱼:温医生,你那边怎么样了?伯母情况还好吗?】
温景焕很快回了消息。
【温医生大宝贝:早上闹了一会儿,现在还在发烧,睡了。】
【一条鲸鱼:你也休息一下。】
【温医生大宝贝:嗯,你路上注意安全。】
晏安鱼摸了摸聊天背景上温景焕的脸,发了个猫猫亲亲的表情包。
周日的地铁很空,晏安鱼出了地铁站,一路走到那所初中门口,往少年宫走。
这里的路很窄,两边都是学校的房子,只能勉强够两台车会车而过,比市里其他大马路显得破败。晏安鱼看到街边摆摊卖辣条和文具的小摊,忽然觉得特别亲切。
桦台市是繁华的大都市,却从没有丢掉过那些过时的城市角落。
晏安鱼打量着学校门口破旧的报刊亭和公共电话,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前方有一辆停在路边的小轿车,后座的车门敞开着,驾驶座下来一个男人,掏了掏裤兜,找街边的小店买烟。
晏安鱼脚步没停,不急不慢地走过去。
小轿车在他右手边停着,男人买完烟,站在店外打电话。
晏安鱼好奇地看了一眼这敞开的汽车后座,就见里面坐着一个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正在看手机。
他的目光在女人的侧脸上多停留片刻,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然而,未等他细想,一股强大的力道从左侧猛冲而来,晏安鱼惊叫着回头,就见刚才打电话的男人出现在自己身边,狠狠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塞进车里。
晏安鱼跌坐在柔软的后座上,叫喊声被身后的女人截住,死死捂住他的嘴。
男人躬身狠狠瞪了他一眼,”砰“地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座。
“唔唔唔!”
晏安鱼不住挣扎着,力气却越来越小,没过几秒,便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身后的女人舒了口气,放开捂着他嘴的手绢,把瘫软的晏安鱼推到一边。晏安鱼的脑袋晃了一下,砸到了车窗的窗沿。
“快开车,”女人不耐烦的命令道,“怎么还不开车,你想我们被人报警吗?要是让那疯子的弟弟知道就麻烦了!”
“温娴你急什么,”男人擦了把脸,发动汽车,“这年头,谁没事帮路人报警啊。”
说着,小轿车驶出这条小路,往市中心去了。
同一时间,疗养院。
“病人大出血了!快送急救室!”
“好痛啊!别碰我!别碰我!”
病房内,温母披头散发,疯狂挣扎着。她脸颊消瘦,疾病把她一夜之间折磨得不成样子只不过三天的时间,谁也没想到,这个病的来势如此凶猛。
“我的肚子好痛啊!”
她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嘴边是一滩鲜血。她的双腿不断地乱蹬,脸色如白纸,已经陷入了不清醒的状态。
“孩子,孩子要出来了!”她双手按着自己的腹部,惊恐地拉住前来会诊的肿瘤科主任,“医生,快帮我把它打掉,它会害死我!”
温景焕站在一片混乱之外,看着疯疯癫癫的母亲。
“女士你冷静一点,”主任拧着眉毛,“您没有怀孕,这是胰腺出了问题才会疼痛。”
“不是的,我不要这个孩子啊!”
她已经全然听不见医生的话了,一双空洞的眼睛扫视众人,最后落在温景焕身上。
“就是他,”她指着温景焕,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死去的丈夫,“就是他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的,我不想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