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 第43章

“放心吧,表现很好。”杨笠看他站稳了,把手机递过来,“杜总来接你了,他电话。”

好像突遭雷击,时涵浑身猛然僵硬。

身体忽然有了力气,“我、我还有别的事,告诉他我已经走了!”

说完,根本不等回答,仓皇失措地跑了。

杨笠少见地呆了呆,拿起电话说:“那个,杜总,您听到了吧?”

电话那头只有漫长的沉默,漫长沉默过后,冷冷地“嗯”了一声。

时涵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顾不上换掉演出服,撑着最后一口气套上外套,一头扎进下楼的电梯。

为什么杜山阑会来接他?杜山阑绝对不会来接他的吧?除非,除非€€€€

除非他知道昨晚的事了,忙完工作终于来兴师问罪了!

想想也不可能不知道吧,本来存有一丝侥幸,发现手机掉在杜山阑家里时,最后的希望破灭。

就不能放过他吗!他是擅闯民宅在先,可他把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全赔了啊!

时涵脑子乱成一锅粥,一跑一急,眼前直发黑。

身体在最后崩断的边缘。

他扶住冰冷的金属墙,拼命集中注意力,盯着楼层数字一个一个往下跳。

快点,能不能快点!

“叮”€€€€终于到了。

电梯门打开,时涵头也不抬地冲出去,一头撞进谁的怀里。

坚实的胸膛,也有淡淡烟草香。

身体好像给撞得消失了,晕死之前,他本能地喊了一声:“哥哥……”

许照秋目瞪口呆地接住,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他掐着录制结束的时间,带了花束过来看望,但是一直打不通电话,只好上楼去找,未曾想,电梯一开门,人就冲了出来。

“小兔子?”他轻拍时涵的脸,烫得险些缩回手。

怎么烧成这样?

没有任何多想,他把人拦腰抱起,飞快往门外跑去。

旁边的另一部电梯,杜山阑刚到十三楼。

杨笠与他迎面相遇,惊讶地停下,“杜总?他刚下去了,你没遇到吗?”

杜山阑依旧那幅看不出情绪的脸色,只有狭长的狐狸眼不断往外散发寒气。

脖子的抓痕还在隐隐作痛,抓伤他的凶手又一次跑了。

他气得双手发抖。

他带着恐怖的暴怒转身,大步朝电梯口走。

手里的电话拨通了,他贴到耳畔,冷沉沉地命令:“给我把时涵找出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SerenaG宝宝投喂的猫薄荷

终于把答应宝子的2章摸完了…不会太狗血的,不拉扯一下我浑身难受…

第36章 告白

回忆€€€€

杜山阑花了很久时间,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的良心。

可能出于同病相怜,可能恰巧拥有力量,他张开双手保护了一个素未相识的孩子,他只顾着满足自己的正义感,忘记了对孩子造成的影响。

他走到公园,盯着玩滑梯的小男孩小女孩,大家都拥有幸福美好的童年,只有坐在草坪上找四叶草的骆希涵,明明是最漂亮的那个孩子,却连玩具都没能拥有几样。

细细想来,他生平最恨之一便是爱哭的小孩,唯独骆希涵,轻易而举就走近他,为什么?

在杜家长大的孩子,没有哭泣的权利,在他五岁的时候,如果胆敢落下一颗眼泪,等待他的必定是妈妈的耳光。

他是长子,是大少爷,从出生起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可以买零食做游戏,他在早晨六点钟起床,穿上管家准备的小号礼服,跟在爸爸妈妈身后学习如何接见贵客,所有身边的同龄人,见到他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眼睛发光,因为他是公认的榜样。

“看到了吗?这就是杜家的孩子。”

“不愧是那杜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这么有气魄!”

“果然是杜家的孩子啊……”

有那么一段时间,杜山阑痛恨自己姓杜。

他也反抗过,砸掉逼迫他学习的各种乐器,撕烂为他量身定做的礼服,故意在贵客面前摆冷脸色……

也是五岁,他彻底惹怒母亲,在下雨的夜里,被关在院里罚站了三天。

罚站的最后一晚,他实在坚持不住,缩在家里的茶花树底下晕倒了,醒来的时候,看到爸爸独自撑着伞,弯腰悄声说:“好了,你妈妈消气了,不用罚站了,爸爸带你去吃饭。”

杜山阑鼻头轻轻地酸涩。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那般温柔待他的爸爸。

只剩下利欲熏心走火入魔的所谓的妈妈。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回去了!”

骆希涵还没有找到四片叶子的幸运草,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习惯性地想去牵他的手。

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抓住那只软糯糯的小手,独自揣着裤兜,朝前走了。

骆希涵呆呆地望着,嘴巴委屈地瘪下去。

从小随母亲东躲西藏,过尽遭人口水和白眼的日子,他敏感地察觉到,哥哥对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时流言传得飞起,原本骆希涵喜欢在家门口玩,一边玩一边等妈妈,可来往对他指点的人越来越多,他不敢出去了。

他不大听得懂那些大人的话,但能感觉出话里更多的针对指向杜山阑。

杜山阑变得越来越晚回家。

骆希涵再次过上了以前的生活,以前那样被锁在屋子里的生活。

他也不爱找鹦鹉说话了,鹦鹉只会说那两个字,他开始明白那只是一只鹦鹉。

某个闷热的下午,骆希涵午睡醒来,站在空荡荡的家里哭了一场。

他想妈妈了,这里根本不是他的家。

他搬来椅子,踩着站上桌子,从防盗窗的栅栏里爬了出去。

从杜山阑住的地方到他家里的路,他记得很熟,他欢快地跑回家,欢快地敲门喊妈妈,把隔壁邻居惊动。

“你怎么跑回来了?你不是被送去福利院了吗?”

骆希涵终于知道,妈妈去了哪里。

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天空砸下一场雷雨,燥热被冲刷干净,留下空落落的吹着冷风的街巷。

骆希涵沿积满雨水的巷子回去,没有穿妈妈买的小雨鞋,脚上鞋子湿透,走起路来噗呲噗呲地响。

小孩子的预感格外地准,那时他莫名感觉到恐慌,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临,怕得不知道怎么办,想找妈妈抱,找哥哥抱,可妈妈和哥哥就是恐慌的源头。

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找不到自己的根,宇宙那么大,没有根是何等的可怕,这种扎根土地的踏实感和安全感,只能从血亲身上找寻。

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骆希涵低头抹眼泪,泪水在手臂擦出丑陋水痕。

他用力忍住,抬头继续往回走。

走到熟悉的拐角,远远地,他听到断续吵架的声音。

骆希涵放轻脚步,躲在墙角后偷偷地探头,看见杜山阑的背影,和往常一样白色校服黑色书包,用透明塑料袋提着一串冰糖葫芦。

杜山阑绝对不会吃冰糖葫芦,那是给骆希涵的。

他站在几个黑衣保镖中间,正对面是家门口,家门口台阶下,站着那日见过的女士€€€€席因苒。

杜山阑那双不近人情的狐狸眼,就是承自于她。

她冷冷地抱臂,“没有我,你在家里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还没有看清事实吗?”

杜山阑用比她更冷的语气回驳:“少来管我!”

“呵呵,我不管你,你真拿自己当回事了,过家家玩上瘾了是吧?”她张口命令,“把那孩子叫出来!”

墙角后,骆希涵吓得屏住呼吸。

又是一个凶巴巴的贵妇人,又是逼迫把他交出去。

他捂住嘴巴,像以前躲避骆星遥妈妈那样,一声不吭地缩了回去。

争吵还在继续,他听到杜山阑问:“你要带他去哪里?”

“带他去该去的地方!我杜家的大少爷,倾尽全力培养的继承人,荒废学业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不知来历的男孩子养在家里搞不三不四的关系,你还要脸吗?我也没功夫继续和你耗了,今晚就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谣言已经传成这样。

杜山阑仍旧无动于衷,“你连这些都信,凭什么还指望我会听你的?”

“凭我是你亲生母亲,你的监护人!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有资本跟我斗了?”

雨后的凉风,吹得杜山阑心底冰冷一片。

站在他面前的,是真正手握大权的女人,父亲死印蹊跷,警方把她列为首要嫌疑人,但找不到任何有力证据。

他从来都是站在高处俯瞰现实的人,他清楚地知道,和席茵苒相比,他所拥有的,只有一身没卵用的傲骨。

席因苒冷冷发笑,“不服气就来扳倒我,我倒了自然没人管你,扳不倒,就乖乖按我的命令做事。”

杜山阑想起父亲出事前,笑眯眯地允诺要一起去跳伞。

十指骨节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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