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涵心道,这些人可真心急。
他当然有证据,他又不是傻子,没有证据贸然跳出来和骆星遥对线,结局不用想也知道,他原本可以把当时保留的录音加进视频里,让这些人服服帖帖地闭嘴,但是他不能急,他要等骆星遥的反应。
故意不放出证据,骆星遥如果足够聪明,就会知道这是给他挖的坑,但他现在应该躺在医院里吧?
果然,不出半小时,骆星遥工作室发出一张大大的辟谣:“骆先生是独生子,和时涵先生是普通的前雇佣关系,请大家不要随便造谣。”
时涵不可控制地撇嘴。
一看就是手底下人的手笔,骆星遥借着杜山阑不在的时机乱泼脏水,他也借着骆星遥昏迷不醒的时机搞事情,效果出奇地好。
他给杨笠指示,作为重要证据的录音终于发出去了。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成为谈资。
热搜买上去了,没有人再关注他和许照秋怎么样,头一次,他的名字和骆星遥死死捆绑在一起。
他给杨笠打了个电话过去,“笠姐,有骆星遥的消息吗?”
杨笠说:“当然有,和你们想的一样,他让蒋蓉把演播厅的事情压下去了,现在在一家私人医院接受治疗,那里的护士经常和我报消息,两分钟前说,骆星遥在病房里大发雷霆。”
时涵点头,“第三条视频也发出去吧,然后给骆星遥那边透露消息,就说我手里还有猛料,看看能不能唬住他。”
杨笠说“好”。
和第二条视频相比,第三条的内容稍显弱了许多,毕竟想要钻到骆星遥的空子不算容易,时涵有且仅有的一条录音已经用掉,他只能拿出和骆星遥签过的合同,指控不合理的高达三千万的违约金,顺便感谢冬音,愿意替他垫付。
好消息是,有了前一条视频的证据作为铺垫,他的控诉多了信服度,被带偏的路人纷纷回神,关心起事件的真相。
时涵终于松了口气。
他暂且不去关心舆情发酵的进展,换了一个小号上微博,偷偷摸到许照秋微博底下,想关心一下他们的绯闻怎么样了。
许照秋的微博停留在上次澄清他们关系的那条,评论区堆叠无数质问,要他解释后来曝光出的照片,他却始终不回应,好似不关心,好似不在乎。
时涵稍稍往下滑了几条,注意到一个ID叫【秋秋的老公】的账号,凭借一己之力和黑粉撕了几百楼:
“P的!绝对是P的!我宝宝怎么可能喜欢那种小鲜肉?”
时涵皱眉,莫名想起电话里听过的那个声音。
他继续把许照秋的微博逛了个遍,还是没等来骆星遥的回应,等他刷累了,下楼吃了午饭,带着唧唧到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再上微博时,顶头热搜居然是#祁烟年将携新片回归#。
祁烟年,圈里的大咖,和他们这一溜事件毫无干系。
时涵登时反映过来,这就是骆星遥的动作。
转移注意力,圈里的常规操作。
紧随着,骆星遥微博更新了,只有简单的一张律师函。
嗯,是骆星遥的风格,看来手下人已经被训过了,这会儿肯定是本人在线。
时涵冷冷咬唇,就知道骆星遥没有这么好对付。
不过,至少他已经把自己从绝对劣势拉到可以抗衡的地步,在被骆星遥绝对压制的漫长年月里,算是很大成果了。
他带着唧唧回到客厅,准备坐下休息,手机猛然震动起来。
杨笠的电话。
他接通,“笠姐€€€€”
话没说话,杨笠无比激动的声音从话筒冲出来,好像一阵风浪,冲得他下意识偏头躲开。
“时涵!你的杜山阑哥哥给你送了个天大的惊喜!”
时涵懵懂地张了张眼,“什么天大的惊喜?”
“你看微博就知道了!骆星遥彻底完蛋了!”
时涵半信半疑地点开微博,平台推送刚好弹出来,他一眼看到新闻的标题:
“骆星遥早期虐童视频流出,场面惨不忍睹!”
不知道是不是杜山阑特意的吩咐,几家娱乐媒体约好似的,在同一分同一秒推送了提前写好的稿子,生怕骆星遥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当初骆星遥花钱给他买通稿,现在杜山阑花两倍钱给骆星遥买了两倍数量的通稿,算是礼尚往来。
各家曝出的视频内容都不尽相同,有他六岁的,七岁的,还有八九岁的……他猛地想起,那时候骆星遥确实拍过视频。
丢失记忆的最后一块拼图,回来了。
在骆家度过的最漫长的四年,被骆星遥不当人地欺负虐待,直到脑袋受伤差点丧命,惊动了父亲,日子才稍稍好过一些。
他几乎支撑不住,掉落似的蹲到地上。
杜山阑从哪里找来的……居然能找到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实在忍不住,给杜山阑发了一条微信。
也许杜山阑没法回复,但他此时,无比无比想叫一声“哥哥”。
他只敢发一条,发完后双手合十,祈求不要因此惹出事端。
然而发完消息的下一秒,保姆急匆匆地跑进来,“时涵少爷!您快去楼上躲起来!”
时涵呆呆地抬头,眼眶残留因为激动感动泛起的艳红。
保姆显然来晚了,就跟在她的身后,席茵苒的身影,从阳光踏入阴影,高跟鞋落在瓷砖地面,发出空灵的“嗒嗒”声。
时涵手里脱力,手机摔去地上。
又是“嗒”的一声。
作者有话说:
谢谢SerenaG 打赏的猫薄荷~
第51章 骗局
从禾几岛返回的路上,天空阴沉安静。
全速疾驰的车内,杜山阑并拢两根手指,往胀痛的眉心沉沉按压下去。
“公司里现在怎么样了?”
林€€肃然道:“管理层还没开始动,员工之间倒是传得沸沸扬扬,说您要下台了。”
杜山阑并不掀眼皮,无动于衷地说:“就因为暂停了林琪的工作?”
林€€点头:“毕竟这么些年以来一度大张旗鼓地重用林琪,底下的人听风就是风,夫人的目的就是这个,先造对她有利的势。”
杜山阑撤了手去,挑头看向窗外海面,那一片海固定般久存于此,从他含着金汤匙在这座海岛降生,到他抹杀所有童话光环把自己变成大义灭亲的恶徒,每一场黎明,每一出日暮,海面依旧泛起二十几年前那样无情的波澜。
无声望了许久,他寂寂说道:“我和席茵苒,你更恨哪一个?”
林€€小小地顿了下,回头朝后座看来,却只看到宛如冰冷金属的一张侧脸。
他稳稳地端住语气,一如汇报工作那般,不表露任何真情实感:“综合来看,当然是更恨您,如果没有您,我父亲至少可以不用死。”
杜山阑讽刺地勾了唇角,“林琪也是这样想的?”
林€€静静地说:“我想大概不会,他至今觉得对不起您,所以才愿意留在您身边的吧,相比之下,倒是不肯认我这个亲哥哥了。”
杜山阑:“但你依然会为了他替我办事,要是世上所有哥哥都像你一样,我该省下多少心。”
林€€苦笑。
一路再无话。
杜家这么大的家业,有过无数无人能及的荣光耀绩,唯独杜山阑见证的这十几年,门楣流出血,匾额爬出鬼,上演过旁人不敢轻易言论的腥风血雨。
而这一切灾祸的根源,点燃引线的罪魁祸首,是林家兄弟的父亲,一个叫林谦荣的男人。
海滨泛起模模糊糊的灰雾,远远见着了杜家房子的尖顶,车子转入林荫遮蔽的单行道。
两人出来时走了后门,看守后门的保镖信了林€€的谎辞,以为是席茵苒的允许,这会进去,当然也走后门,只是到了门口,原先负责看守的人竟是一个不在了。
杜山阑何其敏锐,当即下达命令:“下去看看。”
林€€推开车门,几分钟后回来,脸色难看至极。
“大少爷,出事了,我们被发现了,夫人让我们在这等着。”
杜山阑脸色阴沉,像是天空的阴云一溜地映了下来。
林€€沉闷道:“您应该听我的,先别管那位小少爷受的委屈,耐心顺着夫人,等她交回转移走的产业,直接撕毁协议把她送回泰国,到时杜家就彻底握在您手里了 。”
杜山阑冷飕飕一眼刀刮过去:“你把席茵苒当傻子?想办法进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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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几年前,禾几岛还是一座只有渔民居住的孤岛,杜家最先看中这里,拉来投资开发,如今已是旅游产值过万亿的摇钱树,即便今天这样既非节日也非假日的阴天,街道上依然挤满自驾游的车辆。
但也仅限于景区,往南的盘山路上走,路边时不时冒出几栋价值难以估量的私人房产,这里僻静幽深,需要门禁卡才能进入。
海风呼呼灌入,觉察不出初秋的凉爽,只有恐怖的森冷。
时涵浑身绷紧,仿佛屁股底下坐的不是包皮的软垫,而是审问犯人的老虎凳。
客厅里站了四五个黑衣的保镖,外面还有,来回巡逻。
席茵苒正襟危坐,淡淡地拿眼神扫他,“那么紧张做什么?”
时涵死死地盯住她,“你怎么知道这里?”
她把小指翘起,漫不经心地扣敲膝盖骨,“我为什么不知道这里?这栋房子,可是当年我和他爸爸的婚房,杜山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面墙,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你录视频的那一面,那里原本有一幅油画,是他爸爸最喜欢的,现在只剩挂油画的钉子了。”
时涵遍体生寒。
他敛住视线,落在她规矩摆放的白色鞋尖,尽量表现得镇定:“你找我做什么?”
席茵苒口气淡淡地道:“外面传我吃了三年牢饭,你知道吗,这是假的,我本来就没有做什么,当年就保释出狱了,这两年我在泰国清修,看破好多红尘,如今只是回来给亡夫扫扫墓,顺便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杜山阑却不欢迎我,你能明白吗?”
时涵只继续问:“你想拿回什么东西?”
席茵苒露出丝冷笑来,那笑来得突兀,原是端庄静坐的贵妇肖像,随着她咧开嘴角,生生扯开一条狰狞的裂纹来。
“我手里有他眼馋的东西,是我丈夫留给我的,不提原本我为公司做了多少贡献,单单依凭这些,也得把总裁的位置还给我才说得过去吧?他竟然舍不得,还指使董事会那群老傀儡和我作对,张口闭口说我是杀人凶手,没有我,杜家早就七零八落了!”
时涵总算知道了这对母子在斗争什么。
他紧住手指,抬眼正对上席茵苒的眼睛,“你害死他爸爸,他肯定不高兴,要不你去道个歉?兴许就给你了。”
席茵苒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冷,冒出腾腾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