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鹤鸣:“……”
很好,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抬手往天花板一指,示意人在楼上,紧接着冷飕飕瞥向宋野城:“你不是怕他回来又在机场被堵,让我给他安排要客通道么?我就顺便给我自己也安排来了,全程护送、专职司机,够靠谱了吧?€€€€记得报销。”
报销这种小事宋野城当然浑不在意,他比较在意的是江阙居然真的这么快就回来了,没等梁鹤鸣说完,他便已经匆匆朝楼梯方向走去。
“哎哎哎!站住站住,”梁鹤鸣没好气道,“你还真当我来找你是没事闲的?我这有正事儿呢!你俩都给我过来。”
宋野城脚步一顿,虽然心里压根就不好奇,但迟疑片刻后还是给面子地走了过去,往他旁边沙发上一坐:“什么事?”
豆子也苦着脸挪进了门,他原本只是准备过来跟江阙打个招呼就回隔壁睡觉,不料居然会被截在这儿,心中叫苦不迭,奈何又不敢造次,只得认命地挨着宋野城坐了下来。
梁鹤鸣合上杂志,拉开身旁放着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份文件递给了宋野城:“自己看吧。”
宋野城接过翻开,豆子也伸着脖子凑过去一起看了起来。
还没看两行,豆子就已经纳闷道:“综艺?”
这是一份名叫《无限N+N》的综艺节目策划案。
不怪他觉得纳闷,因为宋野城这些年从来不接综艺,这是连他都知道的事,梁鹤鸣自然不会不知,又怎么会突然动了这心思?
梁鹤鸣没多解释,只道:“看完再说。”
宋野城倒也没急着问,顺着他的意思继续看了下去,一边看还一边提炼着关键词:“大型,互动,沉浸,推理……”
这份策划案并没有把具体节目内容写出来,只概括了类型和拍摄形式,还举例简单说明了一下大概的流程,以及主题、立意等等。
全部看完之后,宋野城反倒比没看之前更奇怪了:“这有什么特别的?这种类型的综艺这两年不是到处都是么?”
原本看梁鹤鸣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宋野城还以为这综艺有多新奇,结果看完发现无非就是沉浸式悬疑推理类,这类型其实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崭露头角,近两年更是层出不穷,早就已经没什么新鲜了。
然而梁鹤鸣却依然淡定得很,指尖转着一支钢笔,不答反问道:“你没兴趣?”
宋野城摊了摊手,他确实找不出什么感兴趣的理由,反而对梁鹤鸣会千里迢迢跑来给他看这玩意而感到匪夷所思:“你到底看中它什么了?难不成就因为导演是驰谨安?”
驰谨安近几年声名鹊起,宋野城自然也是清楚的,且他对驰谨安的能力也相当认可,知道即便节目类型不那么特别,到了驰谨安手里说不定也能做出新花样来,只不过因为他对综艺确实不感兴趣,这才完全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梁鹤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从他手上抽回文件,翻到倒数第二页,拔出钢笔在那里画了个圈,递回给宋野城:“你再看看?”
宋野城狐疑地接了过来,低头看向他圈出的部分,只见那里写着的是这档节目预备邀请的嘉宾类型€€€€
台前+幕后组合。
每期预计邀请3~5组嘉宾,每组都是一位台前加一位幕后的双人组合,比如“歌手+编曲”、“演员+配音演员”等,其中“幕后”的几位将会参与当期关卡设计,并且在正式录制时以暗示的方式提供线索,与本组“台前”的那位合作,争取优先通关。
注:受邀嘉宾可自行选择共同参加节目的搭档,如无备选则由节目组负责安排。
宋野城把这规则看了两遍,忽然醍醐灌顶般明白了梁鹤鸣的用意:“你的意思是……”
梁鹤鸣看着他恍然大悟的神色,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样,现在有兴趣了么?”
豆子的反应虽是慢了半拍,但听完两人这一来一回,他也立刻茅塞顿开,心下直呼“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五体投地地冲梁鹤鸣竖起了拇指。
这时,楼梯方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三人扭头看去,很快便见江阙端着水杯出现在了楼梯口。
“你们回来了?”他是下楼来倒水的,见宋野城和豆子已经回来便顺口招呼道。
然而问完之后,他忽然发现三人的表情都有些精彩,仿佛刚才在密谋什么大事似的,眼里不约而同地泛着若有似无的精光。
江阙不明所以,直觉告诉他这氛围好像不太对劲,但还没等他多想,宋野城便已经开口问道:“白老师,有兴趣参加个综艺吗?”
江阙懵了一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综艺?”
“对,就是一档新节目,还在筹备阶段,正在找嘉宾。”
江阙莫名其妙:“可我……又不是艺人?”
“来来来,你来看。”宋野城抬手招呼道。
江阙似懂非懂地走到沙发旁,豆子机敏地往旁挪了些给他让出了位置。
待他坐下后,宋野城把文件递来,直接指着梁鹤鸣圈出的那一块:“你看,他们要的是台前加幕后的组合,咱俩一组不是正好?”
江阙将那几段规则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确实如宋野城所说。然而明白规则是一回事,能不能理解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宋野城从来没上过综艺,这一点江阙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甚至还记得宋野城曾在某次访谈中提到过自己“没什么综艺感”、“还是希望专注于作品本身”,所以此时他居然会主动为一个综艺张罗搭档,这举动本身就已经足够离奇了。
想着,江阙抬头看向宋野城,不甚确定地猜测道:“……你对这个节目很感兴趣?”
宋野城不假思索地笃定道:“当然,大型、互动、沉浸、推理哎!多有意思啊?”
梁鹤鸣:“……”
豆子:“……”
他俩耳畔齐齐回响起宋野城先前充满不屑的评价,双双无语地对视了一眼€€€€论影帝如何演绎大型双标现场。
江阙虽然不怎么关心流行趋势,但到底也不是山顶洞人,在他的印象里,近几年沉浸推理类的综艺早已屡见不鲜,如果宋野城真是因为对这类型感兴趣,应该早就有无数选择了才对。
但宋野城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便也没去质疑,只又问道:“这个节目什么时候录制?”
“七月中旬,”宋野城道,“那会儿电影差不多也拍完了,正好相互都没影响。怎么样?一起去呗?”
江阙原本还有些犹豫,奈何宋野城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中期待如有实质,隔着咫尺默默传达,小爪子似的寸寸瓦解着他的迟疑。
半晌后,他终于节节败退,认输般笑叹着应承了下来:“……好吧。”
第40章 纸张
梁鹤鸣来银岭本就只是为了跟宋野城商量这档综艺的事, 如今既然已经定下,他便也没多停留,第二天一早就飞回了首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剧组的拍摄工作都相当顺利, 既没再遇上连日的恶劣天气,也没再遇上其他突发状况。
临近五月下旬时,气温开始逐渐升高,即便是地处北方的银岭,天气也明显闷热了起来。
这天中午,某座老旧居民楼下。
宋野城饰演的方至顶着正午骄阳,将一张A4纸贴上了布满小广告的红砖墙面, 抬手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水,在烈日里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垂下的另一只手中还拎着两个深蓝色的环保袋,袋子里装着几百份刚打印完的A4纸, 所有纸上都印着同样的内容:寻人启事。
就在不久前, 《寻灯》剧情迎来了继方乔坠楼后的又一大转折€€€€
在亲自接送了乔敏上下班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异样后,方至心中隐隐存在的担忧终于逐渐淡去, 终于觉得一切都已经平息、生活即将恢复如常。
然而就在这时,算命先生那诅咒般的预言却再度应验€€€€乔敏突然因为连日高烧住进了医院, 检查结果显示她的某处器官正在急剧衰竭, 病情极为凶险。
这一噩耗犹如当空劈下的利刃,将方至紧绷的那根神经猛然割断,令他心中原本就已经在信与不信间摇摆的天平彻底倾斜。
他跑去了当初遇见算命先生的天桥,想买下那盏救命稻草般的“神灯”,可天桥上却不见了算命先生的影子, 他硬生生蹲守了好几天, 都没能再等到对方出现。
于是,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那老头的下落。
他印刷了无数寻人启事,走街串巷地张贴、向路人询问,甚至还发布了悬赏,希望有人能提供相关线索。
宋野城这几天在拍摄的就是这部分剧情。
这组“疯狂寻找”的镜头既多且零散,在正片中会以分格和快速切换的方式来拼接,用于表现方至的急切和忙碌。
虽然最终成品可能只有十几秒、最多几十秒,但这种组镜的拍摄过程却十分繁琐,因为每个场景的动作、台词都很少,而场景数量却又非常多,运镜方式还各不相同,以至于真实拍摄过程也像是游击战一般,打一枪换个地方,在全城犄角旮旯里转悠。
拍完居民楼下张贴寻人启事的这一幕后,宋野城转身回到场边,准备上车前往下一个场景。
刚坐进后座,旁边就递来了一张湿纸巾:“擦汗么?”
宋野城接过纸巾,笑着朝旁打趣道:“你今天是帮豆子代班?”
豆子今天因为有别的事要忙,留在山庄并没有跟出来,而此时坐在一旁的正是江阙,整个上午帮着递水递毛巾,仿佛化身成了宋野城的新一任助理。
江阙听他提起豆子,这才想起还有事忘了,忙从兜里掏出宋野城让他保管的手机递了过去:“豆子给你发消息了。”
“发了什么?”宋野城一边擦汗一边随意接了过来。
江阙不知怎的忽然噎了一下:“……图片。”
听到这两个字,宋野城瞬间心有灵犀地明白了江阙停顿的那下是想到了什么€€€€豆子前不久发来的那张粉丝群聊拉郎配的截图。
该不会又是什么截图吧?
宋野城想着,心中居然还有那么点小期待,然而等他将手机解锁、打开微信一看,却半天没能看懂那张图片的意思€€€€
那是一张照片,看上去是用手机拍的,里面是个平放着的小型旅行箱,箱子上还放着一张湿漉漉、皱巴巴的纸。
宋野城有点莫名其妙,当即给豆子回了条消息:这什么玩意儿?
*
与此同时,良吉山庄。
别墅区29号二楼,江阙房中。
豆子站在齐腰高的飘窗边,看着面前的旅行箱和那张纸欲哭无泪。
原本因为气温上升,剧组安排了家政人员来给演员们更换家居用品,准备把冬天用的厚重羊毛地毯、羽绒被等都换成春夏所用的轻薄款。
然而豆子是个相当操心的助理,他不太放心家政统一购买的床品质量,再加上也不放心让外人随意进出宋野城的私人领域,便索性跟剧组打了个招呼,自己揽下29号这幢的活儿。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午开车去市里把东西买回来、洗好烘干后,他便开始动手给两个房间换床品。
谁知顺利换完宋野城那边,过来换江阙这边的床单时,他一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水杯,淋湿了江阙放在床头柜旁的行李箱。
好巧不巧,箱子还不是防水材质。
眼看着水渍迅速洇进表层,豆子简直如临大敌,生怕里头有什么贵重物品不能沾水,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它搬到了飘窗上,一边借着阳光加快蒸发,一边担心有没有弄湿里面的东西。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箱子打开检查一下的时候,突然瞥见没拉紧的拉链缝隙里露出了小半张纸,看颜色便知道已经湿了,赶忙把它抽了出来,小心地展开铺平在了箱子上。
等发现那只是一张日历时,豆子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这毕竟不是他的东西,他也没法擅自判断重不重要,只得立刻拍照给宋野城发了过去,想让他跟江阙转达一下歉意,顺便问问现在该怎么处理为好。
*
市区,行驶的车厢内。
宋野城那条询问“这什么玩意儿”的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豆子发来了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
宋野城点开语音贴在耳边,耐心听完之后,这才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将手机放回眼前,顺手点开那图片,正准备转头跟江阙转达豆子的意思,却没料图片刚一放大,他立刻注意到了那张日历上的细节€€€€
那是今年的年历,从元旦到昨天为止的所有日子都被打上了叉,而在靠近日历尾部的地方,画着一个十分显眼的红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