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华屋与旗袍美人 第71章

  沈€€盯着自己多年不见的弟弟,但对方的眸色幽暗,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半晌后,他渐渐平复了情绪,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毕竟也回到上海这么久了,你的事情,多少听说过一些。”

  “父亲器重我,不是我能力强,也不是我最像他,只是……”

  “我是最听他话,最容易操控的一个。”

  “不管是为了我娘,还是我自己,总之,在那些年里,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反抗。”

  “沈璁你可以想象吗?直到离开家之前,我没有对父亲说过一个‘不’字。”

  如果不是失忆后那两年的经历,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人生,可以不是沈克山画好的模样。

  “或许你会觉得我懦弱,但没有在一直呆在他身边长大,你根本就无法理解……”

  “沈€€。”沈璁突然打断道:“直接说吧€€€€”

  “你找我,到底是想要什么?”

  之前之所以多方试探,只是因为他想要确定,沈€€有没有其他阴谋,跟自己说的到底有几句实话,但现在,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了€€€€

  因为沈€€说的东西,他完全可以理解。

  如果没有窦凤娘,如果不是被养在府外,现在的他跟沈€€,可能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送我走。”沈€€坚决道。

  “去哪里?”沈璁很快问道。

  “一个沈克山找不到的地方€€€€”沈€€很坦然,“随便哪里。”

  一段快速的对答后,房间再一次陷入沉寂,沈璁低头看着手里的打火机,默默点起一支烟。

  他抬了抬手,示意沈€€要不要,看见对方摇头后,他默默起身,走到了沈€€的身边。

  “刚才看见你的那个司机€€€€”他沉声道:“就是沈克山放在我身边的眼线。”

  就在沈€€紧张地突然浑身绷紧,好像本能反应一般转身就要跑时,他一把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放心,我进门前已经找人看着他了。”

  虽然保镖现在暂时控制着司机,消息不可能这么快传出去,但这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要走的话,就是今晚,等会我会让人送你坐船去香港。”

  “可是……”

  沈€€刚要开口,沈璁很快抬手打断了对方。

  就连离开上海这么久的人都知道,香港也不算完全脱离沈克山的势力范围,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要彻底摆脱沈克山,只能去欧洲。”

  “我会想办法送你走,但如果不想再被找到,就不要告诉我,你会去哪里。”

  在今天晚上,最迟明早,沈克山就会发现,不止沈、朱两家的联姻彻底告吹,就连他心心念念找了十几年的儿子也离开了上海。

  虽然沈璁知道,只要没有沈€€,沈克山就再也没有别的可以威胁自己的东西了,但既然是最像沈克山的人,他疯起来什么都敢做,也难保沈克山如果真的发疯会不会做出什么。

  几个小时后,之前那名神秘的黑衣男子就从后门悄悄带走了沈€€。

  他没有收沈璁的支票,只带走了几件喜伯帮忙准备的旧衣裳。

  之后的一整晚,马斯南路二十七号还是那样安静,一如往常。

  沈璁就像平时一样躺在床上,搂着裴筱,却整夜无眠。

  他在等着天亮后,沈公馆的反应。

  怀里的裴筱很安静,匀长的呼吸声让他感到一丝难得的放松,直到天蒙蒙亮时,他突然听到裴筱轻声问道:“那个人……”

  “就是你大哥吗?”

  “沈€€。”

  “沈克山就是拿他威胁你?”

  沈璁低头,眉头轻蹙,“你还没有睡?”

  “你都睡不着……”裴筱在沈璁怀里仰起脸来看着对方,“我怎么睡啊……”

  “嗯。”

  沈璁心疼地拍了拍裴筱的发心,默默点了点头。

  “你把人送走了?”裴筱接着问道。

  “嗯。”

  沈璁还是点头,裴筱再接着道:“那沈克山再也不能威胁你了吗?”

  但愿吧……

  沈璁想着,但又不愿让裴筱跟着自己操心,最后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孔立文,朱珠,还有沈€€,他们都去了国外。”他揉了揉裴筱的背心,忽然问道:“你想去吗?”

  “现在?”裴筱不解道。

  “大概……”沈璁深吸一口气,“再几个月吧。”

  “等你报完仇?”裴筱轻声问道,“你带着我吗?”

  “呵€€€€”沈璁闻言笑了,点点头道:“对,等我报完仇。”

  “带着你。”

  “随便。”裴筱也跟着笑了笑,双手环过沈璁结实的腰身,撒娇地将脸埋进对方怀里,用雾蒙蒙的声音道:“七爷在哪里,裴筱就在哪里。”

第69章 夜阒静

  这一晚, 沈璁整夜无眠,一直到中午才等来沈公馆的消息,内容令人真假难辨€€€€

  沈克山突发脑溢血, 在早上七点过的时候, 被送往了租界内最大的洋人教会医院紧急抢救,直到沈璁接到消息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这消息咋听起来十分合理,毕竟是一位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年老体衰, 又一夜间接连惊闻关于自己唯二两个儿子的“噩耗”, 一时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大病一场。

  可当这位“可怜”的老者一旦换成沈克山, 就会给人一种刻意掩人耳目的感觉。

  沈璁也怀疑这不过是老头让自己放松警惕的障眼法, 尤其,他其实并不希望沈克山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

  事情已经来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他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希望药厂在最后时刻经历哪怕一丁点的震动。

  但无论他如何派人打探,得到的消息都和一开始差不多。

  几天后, 沈克山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按院方的说法, 他已经彻底偏瘫了,需要终生卧床, 语言能力也会受到限制。

  既然等不到对方“出手”,沈璁也只能静观其变。

  接下来一段日子, 似乎是他回到上海后最好的时光。

  他不需要再应付沈克山, 甚至不需要应付任何人。

  每天一早, 裴筱都会体贴地帮他系好领带, 送他出门,晚上又会煮好饭,站在门边,等他回家。

  等忙完工作,他们会在盖着一条毛毯,倒在沙发上小酌两杯,共赴云雨,或者相拥入眠。

  沈璁有时候会觉得,日子突然顺利得不像是真的。

  在这段难得平静的时光里,年关转眼将至,算起来,他和裴筱在一起也有整整一年了。

  其实之前他有想过,要跟裴筱好好庆祝一番,但最后,就连年关也只是草草应付。

  已经没有人还有心情过年了,因为战火,已经烧到了虹口。

  朱珠在走前曾经问过沈璁,上海会不会打仗,会不会波及法租界。

  当时是深秋,现在也还没有走过冬天,短短几个月时间,上海就已经快要完全陷入战火之中,整个法租界像是地狱火海中的最后等待被吞噬的一块孤岛。

  除夕夜当晚,家里虽然只是简单包了顿饺子,但不用再去沈公馆吃所谓的团圆饭,沈璁的心情还是很好。

  饭后收拾完,喜伯去张罗着给窦凤娘上香的东西。

  因为窦凤娘不喜欢儿子进自己的房间,往年这些事情也都是喜伯一个人做,但今天沈璁想带裴筱进去上柱香€€€€

  虽然谈不上明媒正“娶”,也不知道窦凤娘喜不喜欢,但既然确定了谁要跟自己走一辈子,沈璁觉得至少该告诉母亲一声。

  裴筱晚上跟喜伯一起包的饺子,身上沾了些面粉,沈璁上楼时,刚好看见他换好衣服,站在卧室的窗边。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暗纹高叉旗袍,领口袖口和裙摆这些细节之处都有金线包边,酒红色细羊皮高跟鞋,很应除夕夜的景,雍容端庄,多少还带着点年节的喜庆,又不会显得沉闷。

  指尖夹着的半支香烟飘出袅袅的白雾,和着旗袍贴身的料子,勾勒出美人半倚在窗棂边时曼妙的曲线。

  沈璁悄悄从身后将人抱住,调笑道:“这是暗示吗?抗议我最近没有‘喂饱’你?”

  之前沈璁忙碌时,旗袍有时候真的是两人之间“闺房之乐”的某种暗示;但最近沈璁可不算忙,尤其是年前这几天,他都没到公司去过,几乎天天都粘着裴筱。

  裴筱似乎也能感觉到什么。

  “你少臭美了。”他娇嗔着回头白了沈璁一眼,“是我师父说的,过年要穿新衣裳,这样,新的一年才能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

  刚被买回去那两年,冯吟秋也的确每到过年都会给他准备新衣裳,不过他的“体面”,也就只有那两年。

  再往后,哪怕他火了,成了角儿,穿再多的新衣裳,也没能再体面。

  不会有人觉得他“干净”了。

  刚才上楼换衣服时,他看见柜子里还堆着好多一次也没穿过的旗袍,总有种再不穿,可能就没有机会穿了的错觉似的,便鬼使神差地挑出了里面最娴雅的一套换上。

  这也难怪,连沈璁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裴筱买过这样一套旗袍,裙摆长及脚踝,还是长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开到大腿根的高叉好像都只是为了方便走路,一点也不□□,看着像是为了出席某些正式场合才会有的装束。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真有什么正式场合,他怎么可能让裴筱穿着旗袍去。

  虽然想不起来了,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旗袍穿在裴筱身上也还是好看,墨绿色的料子衬得他愈发白皙,唯一露出的那一小段颈子被小巧的立领托着,像是一截纤长脆弱的白瓷。

  沈璁低头,轻轻从裴筱的耳后吻向脖颈。

  裴筱沉醉地阖眸,仰起头来迎合着,靠在沈璁的肩头,轻声道:“七爷,咱们是不是就快要走了?”

  沈璁闻声一顿,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盈着裴筱身上好闻的味道。

  之前几天他都没有去公司,是因为最后一批药物已经顺利送出去了。

  战火已经烧到了上海,按照之前的经验,铁路是很有可能被炸断的,之后他也不会再有机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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