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驭注视他动作,没说什么,等他把扣子系好,低下眼睛,看了看被撞得报废的门锁,说:“你别管了,去睡觉吧,我明天找人换把锁。”
方青宜“嗯”了声,抬脚往浴室外走。闻驭握着门把站在旁边,方青宜从他身边经过时,沐浴乳的清香扑入鼻翼,一颗水珠从发梢滴落,摔碎在闻驭指尖。
“方青宜。”
方青宜停住脚步,不明所以看向忽然说话的闻驭。两人站在门口,距离很近,彼此身体的热意似乎都能隔着衣服布料感知。
“你……”闻驭一顿,“把头发吹干再睡。”
方青宜等得几乎紧张,却没想到闻驭喊住他,就为了交代这么句话。
“哦。”他低低说,快步返回卧室,关上了门。
方青宜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圆形吊灯摇摇晃晃,他仿佛漂浮在海面,产生轻微的眩晕。
从跟闻驭坐进车到现在,他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就想起闻驭冲赵驰说的那句话。
他知道闻驭的措辞,只是为了警告赵驰,没有特殊含义,但依然让他思绪纷扰。
闻驭说:“不要再给我老婆打电话。”
闻驭的嗓音,如同受电磁信号轻微干扰的电台广播,有种迷离、慑人的低沉。用那把嗓音说出的话,很难不让人心动。
方青宜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呼出的热气扑在脸上,很快令他浑身发热、喘不过气。他蜷起身体,感到自己如一只小小的昆虫,被透明的四壁困住,爬来爬去,不知出路在哪里。
第18章 17
中午时分,亿寰地产副总裁办公室外,Beta女秘书正忙碌地打电话,解释老板今天有临时安排,需要推掉原本的日程。
所谓临时安排€€€€不过是说辞。老板前段时在家磕伤了脑袋,差不多两周没来上班,昨天刚回来一天,晚上似乎又跑去喝了一夜酒,顶着满脸宿醉未消的疲态,临近中午才现身公司。
女秘书说话时,一个人走过来,停在她的办公桌旁。
女秘书很自然地抬了下眼睛。来人衣着干练,个头很高,眉目非常英俊,散发凛冽强势的Alpha气质。她的脑子突然卡了几秒壳,有些慌张地通完电话,问眼前之人:“先生,您有事吗?”
“我找赵总。”
“抱歉,先生,赵总今天不在,”女秘书扭了扭肩膀,“……要不您留张名片,等他回来,我向他汇报。”
男人扫了眼房门紧闭的办公室:“他在里面吧。”
“不是的,”女秘书下意识否认,“赵总他……”
男人似乎笃定赵驰就在里面,不再对女秘书多说什么,径直往不远处的公室走去。
“先生!”女秘书刷地起身,“您不能擅自进去!”
她个头矮小,追不上男人的步伐,眼看着对方一把推开门,未经允许走进了副总裁办公室。
赵驰正放倒椅子,仰头眺望窗外抽闷烟,听到门口动静,转脸一看,不由诧异地瞪大眼睛。
“请您出去!我要喊保安了!”女秘书追到后面。
“……没事,”赵驰缓了几秒,朝秘书摆摆手,“你出去吧,把门关上。”
女秘书气喘吁吁,点点头,退出办公室,依言关上了门。
赵驰把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往后仰靠椅背,抽着烟说:“随便坐。”
闻驭在他对面坐下。
赵驰脑袋的伤没好透,头发里还缠着纱布。他躲在家里休养了十几天,对外说法是洗澡不小心磕伤了头。这两天终于可以出来见人,又跑去酒吧通宵买醉。
“做什么?”赵驰吐出烟圈,“跑过来又不说话,跟我大眼瞪小眼?”
闻驭一言不发,仍然只盯着他看。
赵驰被他盯得不自在,烦躁地动了动转椅,牙齿又疼了起来。
闻驭这个人,原本只是个不被闻家承认的私生子,因为闻家没有正统继承人,他才交了大运,被闻家认可。赵驰有个经常一起鬼混的富二代圈子,闻驭从不参加他们的社交,透出一种游离于上层阶级之外,不愿与他们来往的孤僻气息。
事实上,不只是他,他们那个圈子的人都有同感。闻家家大业大,闻驭在生意场上眼光独到、决策果断,的确是个人才,他们口头不愿承认,内心都希望跟闻驭走近。但闻驭从不参与他们组织的私局。
“他放着老婆在家里,不也在外头找人,床伴换来换去?自己玩也是玩,干嘛不跟我们一块?”一次饭局,有人闲来议论。
赵驰记得,那天方明江也在。
方明江闻言,笑着抬起头:“跟你们玩?
“对啊!找群漂亮乖巧的Omega,一起玩不爽吗!爽翻天哈哈!”
方明江笑得更厉害了,眼睛眯成一条缝,“那你可真不了解闻驭。”
“怎么说?”
“一、二、三……”方明江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一个一个清点会所包厢的人头,把人挨个数完,筷子一转,指向他自己,“咱们这儿的人,在闻驭眼里,就是一帮废物、垃圾,闻驭可看不上。
“还想把他拉进来?”方明江笑得直耸肩,把筷子插进旁边Omega女性低胸礼服裙挤出的乳沟里,“闻驭在外头找人,与其是让自己愉悦,不如说是想给我们方家、给我三弟难堪。你真以为他跟我们一样,管不住自己下面那根鸡巴?”
方明江没心没肺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兴致被扫得精光,包厢里的氛围瞬间冻结,直到被其他人打个哈哈,当做没听见地转移话题。
那幕场景,赵驰至今记忆深刻。
他以前没把方明江的话当回事,一直以为闻驭只钟意那个出生一般,又是Beta的段小恩,对方青宜是联姻的需要,缺乏感情基础。
直到这次的事,他才猛然惊觉,闻驭对方青宜,即使不“喜欢”,也绝非“无感”。
那天,闻驭确确实实震怒了,即使闻驭克制着没下死手,但有片刻,赵驰仍然产生会被对方杀死的恐惧€€€€过了大半个月,赵驰每每想起,依然浑身发冷、心有余悸。
两人同龄,他不愿把对闻驭的畏怯表现出来,抖动双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把桌子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推过去,主动打破两人僵持的沉默。
“来一根?”
闻驭目光静静停留于烟盒,过了几秒,抽出一支,啪地一响,用打火机点燃。
赵驰说:“有一天,我撞见方青宜抽烟,我还挺意外的,我一直以为他很乖,是不会抽烟的。“
“你老婆抽烟,你知道吗?”
“我知道,”闻驭脸色平静,“不过他从来不会在家里抽,因为……他一直认为我很讨厌烟味。”
说着,他把烟放进嘴中,浅浅地抽了一口:“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只是不抽而已。”
赵驰一愣,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滋味。
“言归正传,”闻驭拿过烟灰缸,用食指叩了叩敲烟灰,“方青宜是我老婆,不要再动他,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赵驰脸色一变,不甘示弱道:“怎么,威胁我?我就动了,你难道跟赵家对着干?”
闻驭头也不抬地笑了。
赵驰被他轻蔑的态度弄得僵硬,还没开口说话,手臂突然被一把扣住,紧接着一股怪异的剧痛,在他手背猛烈地撕开。
闻驭把指尖燃烧的烟头,死死摁进了他的手背。
赵驰痛得惨叫。压制他手臂的力道很大,烟头在他皮肤上迅速烧出血肉的焦气,闻驭黑眸阴沉地抬起来,盯牢赵驰,一个字一个字说:“从小到大,除了你爸妈装模作样地打你几次,你有没有挨过真正的打?”闻驭说话时,幽冷的气息兜头罩向赵驰,“你爸妈没有教会你的事,需要我来教你?”
赵驰脸色煞白,浑身冒虚汗,闻驭凉凉地收回目光,张开五指,松开了手。
他把摁灭的香烟往桌子上一扔,没有理会颓然陷入椅子里的男人,站起身,自顾自离开了办公室。
第19章 18
房间里氛围迷乱,赤身裸体的Omega跨坐在Alpha性器上,疯狂扭腰摆臀,发出浪荡的叫床声。
一场激烈性事结束,Alpha从Omega体内拔出,抽出纸巾擦拭掉皮肤的精液,起身穿衣。
Omega躺在床上,慵懒吞吐事后烟,见他一副还要出门的模样,吃惊地问:“你还回去?”
赵驰系上皮带:“嗯。”
Omega不满道:“以后别心情不爽就跑来操我,我他妈又不是卖的。”
“你难道没被我操爽?”赵驰反问,拿起车钥匙,关门离开。
Omega冷哼一声,目送他离开,躺在床上继续把烟抽完,下床想找水喝。
赵驰走得匆忙,外套丢在沙发上忘了拿。
窥探欲作祟,Omega走过去,翻了翻大衣里里外外的口袋,想看看对方都带些什么玩意在身上。
打火机、门禁卡、抽了半盒的香烟、两只避孕套……以及一张对折的纸。
Omega好奇地打开纸,发现竟然是一张开药的处方单。单子上的就诊人,却不是赵驰本人。
“哼,又是方青宜,连方青宜一张处方单都当宝贝收着,赵驰,你是不是变态啊。”
“你也不照照镜子,跟闻驭比,你能比吗?”
Omega本身也是个小少爷,家里的产业跟方家存在竞争关系,一直对方家很没好感,对方青宜更是又羡又妒。究其原因,倒不是因为赵驰,而是他很渴望跟闻驭打一炮,奈何他三番两次凑上前,闻驭都不理不睬。
泄愤一般,Omega把处方狠狠揉成一团,打算直接丢进垃圾桶。他刚要付诸行动,又打住动作,展开皱巴巴的处方单,幽幽说:“方青宜这是什么病,开个药还是看不懂的外文……”
季楠平通过后视镜扫了眼后座的老板€€€€闻驭往后靠坐,闭目不语,刀裁般的眉里紧锁疲惫之色。
这顿饭局,闻驭喝得很不舒服。
闻驭酒量不错,本市也不太有人敢灌他酒,但今晚饭局,碍于客人贵重的身份,闻驭还是陪对方喝了很多。何况季楠平感到,闻驭最近隐约心不在焉,在酒桌上未免有些失去控制。
如往常一样,季楠平没往闻驭的住处开,而是直接开往明悦洲际酒店。明悦顶层有一间VIP套房,始终给闻驭留的。每次他工作太晚,或喝了酒不舒服,就不会再回家,而让季楠平或专职司机把他送到明悦。
关于闻驭,媒体从来不缺报道。作为一个家世出众、外貌英俊的Alpha,即使本人不主动抛头露面,媒体还是趋之若鹜、捕风捉影,用夸张文字渲染他的各类绯闻。
在那些文字里,闻驭游戏花丛、风流成性,但事实上,闻驭找床伴的频次,远没到报道的程度。
而且每次易感期,对于Alpha来说最需要Omega的时候,闻驭反倒从不找人,始终通过药物解决。
信息素剂量越高的Alpha,身体本能的欲望就越强烈。让性欲强烈的成年Alpha完全不做爱,无异于把饥饿的狮子关进牢笼,不给他果腹的食物。
明明漂亮的妻子触手可得,闻驭偏偏不碰。
闻驭的婚姻生活,季楠平内心有猜测。有次,他替闻驭去取一份遗忘的文件,错愕发现,闻驭竟跟方青宜分房睡。
季楠平又从后视镜看了闻驭一眼,见闻驭垂低双目,脸色不太好,想了想,问:“需要把姚嘉喊过来,照顾你一下吗?”
闻驭淡淡说:“不必。”
“好。”
“他爸的事情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季楠平打转向灯左转,“那人以后都不会出现在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