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上说,他父亲几年前回国卸任后逐渐有了发展商业的谋划,在三年的保密期解禁后就迫不及待飞来北美开拓市场。
这不算长的一段话里,前半部分是我知道的,后半部分是我不知道的。
我刚得知严凛身份时就搜索过,虽然查不出什么东西,但也懂得这是应该敬而远之的人。然而这么几年过去,“警报”一直存在着,我不仅没被怎么威胁过,还顺利“得手”了。在这一点上,我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是个无比幸运的人。
而后面说的“转政从商”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也难怪严凛要转去商院了€€€€他跟我提过一两句,转学回国前读的是建筑学。
当然,这些也只是外国人的一面之词,不能全然相信。
我匆匆又扫了几眼,照片不少,就是没一张是拍清楚严凛父亲脸的。但我还是不放心,一天点开软件八百遍,生怕严凛也被人拍到,他是很讨厌拍照的,这个我比谁都清楚。
我那么喜欢照相,但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从来都要离我的镜头几百米远。
知道严凛这几天一定很忙,我并没有去打扰他,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又被他的电话吵醒。
接起来他又不出声,等了几秒,才问,“在干什么?”
我诚实回答,“刚睡着。”
“这才几点?你又……”他质疑到一半停了下来,静了会儿开始道歉,“对不起,忘记有时差了。”
现在是波城的深夜十一点半,但严凛所在的西八区,刚到晚上八点半,正是休息放松的黄金时刻。
“没事儿。”我坐起身按亮了台灯,主动问他今天的事情办得是否顺利。
严凛没有和我言明,我也问得含糊,即使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是去见谁,做什么。
“不顺利。”他语气低落下去,“一直在工作,晚饭都没吃,分析报告修改了几遍对方还是不满意。”
“谁敢对你不满意啊。”我不是用恭维的话哄他,是确实没见过有人会对他做事有异议。
“我爸。”他说。
“……”
这么直接的回答把我噎死了,一边是没想好回什么,人家家务事岂是我能置喙的;一边又闪回到严潇和我提过的,“哥哥很累、很辛苦”。
严凛显然没指望我能对这件事发表出什么评论,也想到了我不敢随意对他父亲进行声讨,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这几天很忙吗?”
“没。”
我只敢说一个字,怕语气泄露忐忑。明天就要去广告公司面试了,但拖到这会儿我还是没和严凛提过只言片语。
过了今晚,又算是我要“先斩后奏”了,可对于任何涉及到未来的问题,我都不知要怎么和他开口,所以我选择逃避般的 “沉默”。
“不忙的话,”严凛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不知是旁边来人还是单纯要恐吓我,“为什么不联系我?”
平时住在一起,甜蜜亲昵的话也就当面讲了,我们手机上的交流大约都是几点回家,买什么牛奶这样的小事。这两天他出门不在家,我一是不想打扰他,二是还真没想到什么要找他聊的话题,因而对话框里的时间的确还停留在两天前。
“怕你忙啊。”我慢吞吞地找借口,“再说你又不是不能打给我。”
严凛被我堵得没话说,但也不挂电话,听筒的另一边传来他均匀而平缓的呼吸声。
这样的声音对我来说似乎有催眠的魔力,我关上灯重新躺下,手机贴在耳朵边,好像他还躺在我身旁。
我想到大学时总抱怨陈柏和他女朋友睡前打电话扰民,如今自己体会了才知道是真的舍不得。
“猫什么时候送回去?”严凛一句话打破了今夜如此浪漫的温馨气氛。‘
“……”
我一言不发,严凛反倒笑起来,“这几天要下雨,你送回去的时候就不要打车了,开我的车吧。”
在他讲这句话前,我打算的是让张宇扬自己来领,被猫烦了这么久,我可没那么好心送佛送到西。
“知道了。”我答应下来又问,“车钥匙在哪儿?”
“……就在餐桌上。”
“好”我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严凛很快说,“睡吧,晚安。”
翌日的面试地点有点远,我地铁坐了一个小时才到。高耸的写字楼里都是类似的创意公司,等上了楼,才发现来面试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但只有我这一张是亚洲面孔。
轮到我的时候,面试官是一位算得上年轻的亚裔女性。
我几乎可以肯定她和我来自相同的国家,但身在异国,我还是严谨地全程用英文与她沟通。
她似乎对我很了解,问的几个问题都围绕在我上次写的故事上,那些面试的模板和套路我是一句没用上。
面试结束的时候,她告诉我结果会在一个星期内通过邮件告知,可等到我推门出去的时候,又听到她直接说了“congratulation”。
她这一句“祝贺”让我直到坐上地铁的时候心都是慌的。这样的创意岗位能留给留学生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我未报太大的信心。可试试看的事情却如此意外地得到了垂青,如同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了一颗石子,看似只是微波轻荡,实则激起底面的千层巨浪。
如果我要接受这个offer的话,那护照怎么办,签证怎么办,怎么和家里说,以及,怎么和严凛说?这些与之而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麻烦,一件比一件头疼。
张宇扬发来的航班信息短暂地将我从这些迫在眉睫的烦忧中拉回来,比起父母和严凛,他倒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我决定明天还猫的时候好好和他探讨一下。
住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贫嘴贫习惯了,这么久没和他聊天还真有些不适应。
航班是晚上九点到的,我过了十分钟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直接来停车场。
“你来接我了?”张宇扬不但不感谢,语气里还透露着惊恐。
“昂,赶紧下来的,超时了你交停车费啊。”
张宇扬或许真的很心疼那几块钱,不到一刻钟我就看到了他拎着个大箱子急匆匆地找车。
“这里!”我从车窗里探出一只胳膊,喊道。
拉杆箱的轮子声迅速逼近,张宇扬没管我敞开着的后备箱,直接走到窗户边,弯下/身问我,“就你一个人?”
看他眼睛止不住往车里面瞟,我明白过来,笑道,“当然就我,严凛去加州有事儿€€€€我说,你不至于是害怕他吧?”
张宇扬没搭理我的话,把箱子塞进了后备箱,颇为自得地上了后座,对我说了声,“走吧。”
“操,我是你司机啊?”我边启动车,边回头骂他,看到他已经从笼子里把猫抱了出来。
我皱皱眉,“小心掉毛,这可不是我的车啊。”他就算和我随便惯了,也多多少少要忌惮严凛吧。
张宇扬“切”了一声,马上反驳,“人家可比你有爱心多了,才不会嫌弃我们Lily。”
他不提还好,提到这个,我就很来气。
我抿嘴不语,张宇扬却还在继续讲,“我看他那么喜欢猫,你们不考虑养一只吗?”
我抽抽嘴角,“你不要自己养了这种麻烦的东西还来怂恿别人。”
“我才没怂恿,”张宇扬矢口否认,“是他自己来问我在哪儿买的。”
“什么?!”我一脚恨不得踩爆油门,忍了又忍,最后咬牙切齿地问,“那你告诉他了吗?”
“我怎么告诉他啊。”张宇扬咯咯乐起来,“都说了是我捡来的猫。”
“……”一阵沉默后,我渐渐恢复了正常人的思考能力,疑惑道,“他还和你有联系?”
这太不寻常了,严凛是不怎么加人的。
“上次DC枪击案的时候加的微信,问我能不能联系到你。”他说着说着又补充,“是江飒推的。”
“知道了。”我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在我没看到的地方,严凛做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一直觉得他不了解我,可生活中的点点细节又都告诉我他对我的熟悉程度并非两三个月恋爱能积累起来的。
那晚我没真的按亮灯问他,因为心里还是不信,怕自作多情,也怕无言以对。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一直喜欢。”那过去的时间里,他又是怀着何种心情看待我?又为什么要重重否定,丝毫不给机会?这些我想不通的事情都和我还无法开口的面试通知一样憋着嘴里,埋在心底。
ps:sorry大家,这几天有时差,所以会晚些,大概也就这会儿吧。。明天休息哈。
我写着写着今天的,想起来上次时区打错了,是西八区西八区西八区。。。。。
第38章
转眼已经下了机场高速,我想起还有正事要与张宇扬聊,稳了稳心神挑起话题问他,“面试得如何?”
张宇扬专心致志在撸猫,没有认真回答我的意思,无可无不可地说,“凑合,有家洛城的软件公司可能可以。”
“什么叫‘可能可以’?说点儿靠谱的。”我道。
“offer给是给了,就是签证类型还在谈。”他说。
听这语气,应该是稳了,我不再拘束,可又头一次发现连和张宇扬开口都这么费劲,想了很多委婉的话后仍支吾着说,“我……我好像也有一个工作机会。”
“啊??”张宇扬如我所料地惊诧,“你怎么现在才说?面试了吗?在哪个州?”
面对他的几连问,我选择性答道,“面试就在波城,工作是去迈城。”
“迈城?”张宇扬的音量陡然高了一个八度,“那是什么鬼地方,有亚洲人吗?你小心是被骗了。”
我简短地和他说了一下来龙去脉,他还是一脸不大相信的意思,最后问我,“他们同意给你办签证了?”
“还没,我还没收到确认的邮件呢。”
“那你跟我这儿说半天。”
“……”
“总之我告诉你啊。”张宇扬给我分享他的求职经验,“一个公司如果诚心想要招你,会主动给咱们这种留学生提供H类签证,他要是给你搞别的,就说明随时有鸽掉你的风险!”
“什么叫H类?”我只知道分留学签证和工作签证,还不知道这东西按字母排等级。
“简单来说,H类代表着我们现在能获得的最稳定的身份类型,等于上了个‘工作保险’,公司不敢随便克扣你,你也能享受和其他人一样的待遇,而且一次管六年,之后转绿卡也方便,拿了绿卡,不就一劳永逸了嘛。”
张宇扬随即补充,“不过这种签证名额可是要先抽签的,运气差点儿的,想给你办都没辙。”
我听得云里雾里,嘴上说懂了,脑子里还是乱成浆糊,打算回家再上谷歌研究一番。
“你真要去吗?”张宇扬又问。
“不知道。”我自己也拿不准主意,“等offer下来再说吧。”
送完他回家的路上,我还在琢磨签证,这种麻烦事儿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张宇扬的话很大程度上劝退了我心里燃起的星星之火。
两天之后,严凛也回来了。
航班号他早给过我,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没说自己要去接他,掐着降落的时间到了机场。
波城天气不佳,早春的雨带着透骨的冷意,我下车去机场里的咖啡店买了杯热巧,走回来的路上严凛给我发来两个字,“到了”。
正欲回电话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眼熟的魁伟身影。
“肖睿?”我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那人应声回头,看到我先是惊了惊,而后灭了烟头朝我走过来,皱着眉问,“你也是来接严凛的?”
“呃……”我缓缓点了点头,心里知道这是撞上了。
肖睿眉头越皱越深,不悦道,“他怎么回事儿,跟我说有事要讲,又把你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