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那张英俊无比的面容此刻却再没吸引我的魅力,胸腔里传来的史无前例的刺痛感告诉我什么东西粉碎性地毁灭了。
是我大错特错,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严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工作也好,护照也好,他变本加厉地入侵着我的世界却不允许我提出半分异议,他永远掌握着话语权,我永远得听命于他,我们永远不能站在平衡的两端。
认清真相后,怒火也随着彻头的失望平息而下,我变得从容和冷酷。
不过头脑的谩骂只能换来短暂的疼痛,而我也并不想和他在这逼仄的消防通道里再吵一架。我想要的是让他也切身领悟到一次无法再随心所欲掌控一切的挫败感。
方才被云朵遮盖的光线沿着窗檐照射进来,明晃晃的一如那日我拿着刚办好的签证去找他,只是阳光依旧,兵刃却易主。
他拿捏着我的命门,同样地,我也掌握着他的软肋。积累千日的负面情绪凝聚成一把坚实锋利的冰刃,或许我武功还不算高强,但这不妨碍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破他柔软而温暖的胸膛。
严凛,你胜券在握的体验也该到此为止了。
使命感一样的东西支撑着我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迎着他黑沉的双眸,讲出了那句没有温度的话,“我们这样,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ps:明天休息哈。
第51章
之后一段时间,我都在为这句话而后悔着,确切地来说,为所有说过的气话而后悔。
我知道是这其中某一句使严凛下定了决心和我分开,没有挽留,没有纠缠,没有辩解,什么都没有,严凛就在这句话后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其实当天说完,他的反应还在我的预料之中,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看我还没收回的意思就转身走下了楼梯。
我很想提醒他这里是12层,可心一横又忍住了,扭头送了我妈去机场。
等到再回家的时候,我的护照已经摆在了桌子上,张宇扬表情不祥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看到护照,我的气好歹消下去一些,我的本意并不是与他分手,只是想狠狠给他长个记性,让他明白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正等着后续的道歉时,我意外接到了保洁员的电话,她打过来问我冰箱里的东西要不要一起处理掉。
她的英文不是很流畅,反复地强调家里并没一个人,打严凛电话也不接,才冒然联系了我。
我心里莫名发慌,总觉得有事发生,抵不住犯贱回去了一趟,中途也给严凛拨了两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如保洁所说的,偌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家具和一些电器还都被蒙上了防尘罩,预示着未来很久都不会有人回来了。
冰箱里的东西我并没让她动,打开一看,和我在时别无两样,只是最下面一格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礼盒。
零度的空气扑在脸上,我的人也被渐渐冰冻了,慢了这么多拍,我终于想起来,今天是严凛的生日。
他傻傻地去买蛋糕,想着我今天会回来,等不回来又去我家找我,最后被我提了分手……
我想到这些可能发生的事,心口传来一阵阵闷痛。
那尚未平息的怒火被潮水般的愧疚感压过去,我难受的并不是我在他生日当天提了分手,而是这么些年了,我竟然第一次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或许严凛那些偏见没错,我的确是个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的人。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者是金山,或者是纽城,或者他还在波城,只是不想让我找到他罢了。
严凛和我截然不同,他不会意气用事,凡事都是来真的。他很快地把和工作、签证等有关事项的联系人都换成了我本人。没过两天就有邮件发来提醒我去进行面签,紧接着又有Ovenue的人事部来与我对接,通知我入职的日期和工作岗位的要求。
桩桩件件办下来,我才明白这些琐事是多么麻烦和恼人。
在我的认识中,分手也应该是如此,中间经过很多曲折和纠缠,两个人才会彻底分开。甚至分开后也可以藕断丝连,余情不了。
可惜严凛没给我体会这些的机会,他离开得无影无踪,电话永远打不通,我重新添加他好友也得不到通过。
我仍是不愿相信我们就这么完了,毕业典礼这一天,找到了他的学校里。
那会儿正值六月初,整个波城的阳光都洒在圣德拉教学楼的穹顶上,漂亮得如一副油画,我在穿着学位服的人群中焦急地搜索着他的身影。
严凛没找到,先看到了方一航,他碰到我就如耗子遇到猫,拔腿就跑。
我三两步把人逮住了,按在墙壁上开门见山地问,“严凛呢?”
“不知道。”他脖子一梗,闭严了嘴。
过道里来来往往的白人男冲我俩吹着不怀好意的口哨,我一个分神,方一航又逃走了。
我气急败坏得再去抓他,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个好久未见的人。
不得不说,这韩骋穿上学位服,越发人模狗样了。
我病急乱投医,也不管我们之前那些纠葛,打了声招呼,硬着头皮问,“请问你看见严凛了吗?”
韩骋饶有趣味地打量了我一番,冷笑着问,“你们分手了?”
我表情凝固了些许,不想承认这个既定事实。
“不说我也知道,”韩骋笑得起劲,“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谢我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甩了甩手里一张类似证书的东西,“谢你让他悲伤过度,直接回国,参加不了毕业典礼,轮到我来拿这个奖啊。”
他甩得频率过快,我看了好久才看清荣誉毕业生一行字。
在我飘渺的视线中,那张荣誉证书在韩骋手里变成了一架纸飞机,被他毫无眷恋地掷出了窗外,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
刚才的笑褪去,韩骋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淡漠,他充满着不屑地告诉我,“严凛不要的,我也不稀罕要。”
韩骋离开后,我靠着墙壁滑下去,不去想他话里对我的鄙夷、讽刺,也根本不在乎外界怎么看待我们的分手,是谁提的,是谁甩了谁,这些,一点儿都不重要。
让我灭顶般崩溃的是严凛明知道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回国还能走得如此干脆,是打定了主意不给彼此留后悔的机会。
他的决绝让我比想象中平静无数倍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们都改变不了彼此,那是不如分开,我接受他的决定。
……
半个多月后,当我降临在什海国际机场时,迎接我的是正午的热浪和我亲爱的爸妈。
许久不见我爸,他倒是更精神了,一上来就要帮我拿箱子,被我果断拒绝了。
我妈前两个月才见过,没大变化,上车后淡定地通知我一个噩耗,邻居王阿姨听说我要回国,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
“我靠!我不去!”我提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他俩都是知道我的情况的,不该答应下来这种事情啊。
妈妈轻描淡写着,“要说你自己去说吧,我回绝不了别人的好意。”
她从副驾驶转过身说,“人家天天问我你有没有对象,我能说有吗?”她自顾自地摇着头,“我可说不出这个话…”
“行了,别说了。”我爸及时阻止了她深入这个问题,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你也听点儿话,别让你妈难做,走个过场得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我还是踏上了去相亲的路,据王阿姨所说,对方女孩一看我的照片就十分满意,指名点姓要见我。我一听更头痛了,思前想后该怎么婉拒才能显得不那么伤人。
我提前了些到相亲地点,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过了几分钟,进来一个瘦高的漂亮女孩,径直朝我做来,我依稀觉得面熟,定睛一看,还真是个熟人。
她在我讶异的眼神中坐到我对面的座位上,开口便道,“学长,好久不见啊。”
我怔了几秒,茫然地应和她,“是好久不见。”
打死我都想不到,和我相亲的人竟然是陆方禾。她的变化很大,黑发染棕,剪到了齐肩的位置,常穿的裙子变成了白色的休闲西服,身上飘过来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水味道。整个人活脱脱一个高级白领的模样。
我打量了她几秒,向她递过去菜单,“女士优先。”
陆方禾接过去,翻看着问我,“学长回国很久了吗?”
“前天刚到。”我几分开玩笑的抱怨,“时差都没倒过来就来和你相亲了。”
陆方禾莞尔一笑,“对不起了,我正好看到同事相亲的候选照片里有你,就厚着脸皮请人家帮忙联系了。”
我听到她说“同事”,不禁惊讶,“你都工作了?”陆方禾比我还小一届,以她的水平和能力,怎么也不该只读个本科啊。
“是啊,我现在在明北当英语老师。”她笑了笑,“都工作快一年了。”
“那得恭喜你啊!”我顿时更惊讶了,明北中学是全市最好的学校,招聘老师一直都是研究生起步,没想到陆方禾年纪轻轻就能进去。
“嗯。”陆方禾深深地望我一眼,轻声道,“是许老师帮我安排的。”
我微怔了下,随即意识到她口中的“许老师”是严凛母亲。
餐桌一时陷入了尴尬,我有些不知如何继续,可想想她这么主动地要与我见面,左右逃不过严凛这个话题。
我调整过来心态,点点头,“那不是挺好的,还能帮你解决了户口问题。”
陆方禾明显不愿就此放过我,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期待着我能露出什么破绽。
我很快败下阵来,语气无奈,“你想问什么?”
我并不觉得我和严凛短暂的恋爱能瞒过她,她也肯定是有话要说才会借着相亲的名义来找我。最关键的是,我面对她很没底气,总觉得她那时的怨念有一半是对着我的。
陆方禾没正面回答,反问我,“我问的你都能回答吗?”
我冷汗都快下来了,她又体贴地笑笑,“学长,还是先吃饭吧。”
我们没有再聊这个话题,像老同学见面一样,谈起来学校的变化和各自的近况。
她对我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务实,表示自己做的所有打算和决定都是为了未来着想。捧着铁饭碗,做着不算太累的工作,进入体制……拿到户口,她短短的一年里,已完成了远超很多同龄人的事情。
“就是还差个人问题没能解决。”陆方禾自己说自己。
“你这么漂亮,还担心这个?”话一出口,我心里就一沉,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还恨严凛吧?”
我不知多怕她是没从那段失败的感情经历里走出来。
“恨他?”陆方禾一愣,“他€€€€没和你说吗?”
“嗯?”
她眼睛低了下去,声音发虚,隐晦地讲出自己难以启齿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他对你也有好感,他,怕我告诉许老师……才愿意和我试试的。”
她说到“试试”时,音量小到我几乎快听不见了。
我没想到严凛的“初恋”会这么狗血,一时精神涣散,注意力无法集中,陆方禾标致的脸也在我眼睛里逐渐失焦。
“我是一时糊涂了,”她语无伦次地同我做些不必要的解释,“我就是不甘心这么放过嘴边的好东西,我没……”
我听到她将严凛比作“东西”,心里很不舒服了一下,回过神儿来,低声打断,“别说这个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自从她跟我说了这些话后,我俩的身份好像转换了一样,她怯怯地时不时看我一眼,精致的菜品也不怎么动了。
可我也不配说什么“没关系”的话,陆方禾直接伤害的人是严凛,况且就算她不这么“威胁”,他也不能在那时和我有什么进展。
我们兜兜转转这么一圈,绕过了这么多问题,还是分手了,和谁都没有关系,是确实不般配,无法埋怨任何人。
我不忍看她一副做错事的愧疚样子,吃完饭后主动要送她回家,陆方禾并没推辞,报了一个商业区的名字。
“你住那儿?”我今天不知第几次被她惊到,她说的地方在什海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就算合租,一个月价格都得近五位数。
“不是不是,我去做手部护理的。”她朝我伸出十根纤纤玉指,嘴里嘟嘟囔囔,“天天拿粉笔,皮都快被腐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