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甜哥走之前,他还想再看他一眼。
吴会计不知道他晃头什么意思,让他穿好衣服,从纸袋里掏出个盒子递过去:“打开看看。”黑狗看到盒子上的图案,抬头看吴会计,满眼不可置信。
里面是一个新款的迷你播放器,金属外壳结实又漂亮,操作简单,还可以全语音。
“听听,是不是这几首?”吴会计拿出耳机,滑动播放键,熟悉的歌曲一首接一首地流淌进黑狗的耳朵里。黑狗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怔怔地看着吴会计。
吴会计以为自己下载错了,摘下一只耳机放进自己耳朵里,自言自语道:“错了吗?没吧。”黑狗把身体靠过去贴住他。
在甜哥身边,好像躺在睡袋里似的。黑狗想,为什么呢?
黑狗出神地看着吴会计,抓着他的手使劲握着不撒开。吴会计也不敢动,就问“怎么了”,黑狗不懂怎么说,就是想跟他离得近点,再近点。
抓够了,黑狗把吴会计手翻过来看,点一点无名指那里:“凉。”
吴会计眼神一黯,把手抽出来转一下婚戒:“这个吗?是很重要的东西,代表有伴侣了。”黑狗表示明白,攥着手心里的播放器:“是宝贝,不能丢!”
吴会计手掌放上他后颈摩挲半天,拍了一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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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雨点在玻璃窗上模糊了城市的风景。
无名指是白骨的男人,用手指在玻璃窗的水汽上写了一个“K”,自言自语地说:“叫‘K’可真是俗气。”说完自己又笑了,“可我喜欢。”“K”慢慢踱进酒店套房的浴室,坐在宽大的浴缸边上,给浴缸里的人按摩着头皮。轻轻地说:“不要杀他,但要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他应该死。”
“那样太便宜他了,‘净火’。”听见这个称呼,浴缸里的人睁开了眼睛。他又说:“我们的复仇才刚刚开始呢。”
“净火”从水里站起来,右脸上方覆盖着合金皮肤,电子义眼闪着蓝色的光。“K”用自己左手握住上他的左手,白骨和金属重叠在一起,“去吧,去告诉那个人,‘净火’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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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雨让天气凉快了许多,吴会计总算在没有空调的晚上睡了一个好觉,如果没有半夜那一阵刺耳的警笛来回盘旋,他可能会睡得更好。
第二天无论是网络还是电视台,都被“净火”再一次占据了头条。
赵享载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躺在病床上吃风云过切好的苹果,还得一块一块喂到嘴里。病房外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对进入他房间的每一个医生护士进行从头到脚的搜查。
钱金石看着他把手伸到风云过的脸上就开始抽嘴角:“你他妈的要不是这么猥琐变态,怎么会惹来这个杀身之祸?”
“你这个好几天没洗脸刮胡子头发里都是虱子的人竟然说我猥琐?那是我的浪漫,你懂什么。”说完掐风云过的下巴,问道:“对吧云过?”
农玉山别过头去,看着窗外。
钱金石大叫“老子头发里没有虱子!”
风云过被当众调戏,臊得满脸通红,却不由自主地点头。赵享载看着他的脸,拇指按上他的下唇。薄薄的嘴唇上有一道小伤口,被拇指毫无怜惜的反复摩擦和挤压着玩弄。
“我对‘净火’奉上的最高浪漫,就是切掉了他的无名指。”
风云过的下唇整个都红肿了,不知是因为痛还是恐惧而张大了眼睛,握着水果叉的手直发抖。
第9章 (修)序章:08
黑狗一整天都很雀跃,走路一蹦一跳,开心极了。把播放器小心翼翼地放在贴身口袋里,时不时摸一摸。八五总是找他的茬儿,但他听吴会计的话:不理他,练好拳头!
黑狗可不是擅长忍耐的人,他只是相信“甜哥”。
从住处到夜场的路上,遇上大安联合的人气势汹汹地砸了一家合金整形店。吴会计躲得老远,好奇又不敢上前,等人走了才把他们撕下来的广告捡起来看,一看吓一跳,上面写着:“净火”同款,无名指装饰改造,活动自如,可拆卸,优惠价70%,先到先得!
强大神秘的“净火”俨然成了帮派青年崇拜的偶像,甚至有人为了效仿他截去了自己好好的手指€€€€当然大部分人都只是戴了个金属指套,根据个人喜好装扮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仿佛新式美甲。
在大安联合的地盘里搞这种活动,不被砸才怪。
吴会计瞧得直咧嘴,不明白这些人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儿。非常严肃地教育黑狗:“可不要学他们!”黑狗摇头:“很贵,没钱。”
“有钱也不行!”
黑狗又乖乖地点头:“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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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哥晚上又带着黑狗出门,神神秘秘不知道去哪儿。黑狗只会打不会说,当遇到处理一些需要保密的人和事的时候,他就是合适的人选。小麻开车兜兜转转,从一家高级私人住宅的后门悄悄进了车库,从车库里进了室内一楼。
雀哥进了书房,小麻关上房门之前,黑狗看到那个被雀哥叫做“大哥”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
听弟弟把吴会计的事情说了一遍,于正文陷入了沉默。这沉默给以为抓到了绝佳机会的雀哥泼了点冷水,万般不解地问道:“哥,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卖曲家这个人情,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于正文抬眼看看弟弟,说道:“这姓吴的是甘拭尘的亲戚,甘拭尘是红黛的男人,红黛是曲文夺没有血缘关系的姨母€€€€这么一丁点儿的关系,能扯得上曲家?”
雀哥在于正文面前走来走去,显得有些急躁:“他们既然有求于我,那没关系也得扯上关系!我就是要让他们曲家出面!”
于正文叹气,似乎对弟弟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也不想想,那为什么是曲文夺出面,而不是曲大曲二甚至曲章琮?你混了这么多年脑子都用在哪里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何苦€€€€”
于正文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但雀哥冷笑着帮他接了下去:“你何苦会背叛延大安,让‘净火’杀了他,是吗?”
“阿雀!”于正文一声怒吼。黑狗和小麻在门外都听得一个激灵。
雀哥没有住口,反而越说越气:“明明是你看上延大安的老婆、为了女人见色忘义杀了延大安,不要都怪到我的头上!”
于正文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雀哥捂着脸继续喊道:“你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找来‘净火’灭了二当家,可你不敢,就宁可让二当家在你弟弟头上拉屎!”
“这里面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就他妈的这么简单!”雀哥猛地一开门,把小麻吓了一跳,“你不管我,也别阻碍我自己想办法!”不管于正文在身后叫他,雀哥径自回到了车里,绷着脸跟小麻说:“给我联系曲文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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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城北边辉石区的曲家别墅里,在房间里依然戴着墨镜的曲文夺正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出神。脱去眼花缭乱的外衣,内里净灰黑的上衣和裤子,衬得他皮肤更加雪白。
曲章瑜踩着高跟鞋咔咔地走进来,指着门外正在安排安保的无声铃恨恨地说:“小叔,那个女的怎么还在?!”
曲文夺漫不经心地说:“她差点把我所有保镖都宰了,不敢不让她在啊。”
想尽办法要把人撵走,没想到好几个打不过一个,还被无声铃踩着头嘲笑“一群没用的男人”。曲文夺只好任她去了。
至少红姨不会害他。
曲章瑜大眼睛还瞪着无声铃的方向,撅嘴生气,说“红黛姨干吗找这么个讨厌的女的,她喜欢就留在自己身边啊。”正说着呢,无声铃进来告诉他:“阿雀那边有回复了。”
曲文夺问小侄女几点,然后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把墨镜换成近视镜,抓起手杖剑点点地:“行吧,先把更讨厌的解决了。”曲章瑜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追问“干吗去呀”。
曲文夺穿过走廊下楼,来到一楼的会客厅。四方形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阴暗,只有南边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仿佛把深色地毯整齐地切割了一块。整栋别墅的窗和门都为曲文夺安装了极好的遮光设备,可以调整光线强弱,避免伤害到他的视力和皮肤。
唯一没有遮挡的窗前正站着一个男人,阳光毫无保留地扑在他身上。听见声响,他转动头颅微微眯起了眼睛€€€€长时间的光照不仅让他身体发烫,一时也无法看清暗处的来者。
曲文夺在离他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住,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到男人眼中的神色似乎清楚他心中所想,淡淡地说道:“不典型白化症。”曲章瑜开心地“咦”了一声,“长得很帅呀,小叔,他是谁啊?干吗的?”
曲文夺没回答,用手背触碰着男人的脸颊。动作缓慢而轻柔,好像一只从暗处想要走进阳光的吸血鬼。
“你叫什么呀?”曲章瑜仰着脸问,男人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叫我阿善就行。”
“阿善,你是干吗的呀?”
阿善正要回答,突然被曲文夺一耳光抽在脸上,把曲章瑜吓了一跳。看她小叔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你老爹派来监视我的。”
曲章瑜自觉地闭了嘴,躲到一边去。
“你被解雇了。”曲文夺转身就走,阿善刚出口一个“可是”,就被曲文夺手里的剑搭在脖子上,割出一条细细的血痕,“趁我还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滚。”
阿善不再言语,拿起外套走了出去。倒了好几次公交,才从富人区回到遥远的工作地点:温泉山庄养老院。名气听起来很大气,但条件只能说普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院子里有老人晒太阳,或坐着轮椅或拄着拐棍,有行动自如的正在阴凉处踢腿练关节。护工芸姐刚给一个房间换完床单被罩,看他回来赶紧说:“阿善啊,怎么样?”他摇摇头,指指院长办公室的方向,“芸姐我一会儿来帮你。”
院长听完他的报告,摘下老花镜揉揉眼:“人家不干那也没办法,我回头跟曲爷讲一声。你去忙吧,别放在心上!”
阿善回宿舍换了天蓝色的护工服,给伤口贴了个创可贴,跑去帮芸姐换床单。
“有钱人家的少爷当然不好伺候。不去更好!”芸姐胖胖的,嗓门也大。一边讲一边麻利地换上新被罩。“咱们这儿本来就缺人,尤其你这样性子好、力气又大的小伙子。”
有些阿兹海默症老人爱闹脾气,有些是太胖又行动不便,有些就已经瘫痪在床,无论是看护还是检查、擦洗,需要出力气的场合非常多。阿善能把一百五十斤的老人轻松抱起来,一个能顶好几个。
“可是不能换设备了。”阿善惋惜地说。
院里的监测设备是别人捐的,从来就没换过,院长又托人从认识的医院便宜买了几台二手,到现在也已经好几年了。请阿善去的雇主委托院长介绍个脾气好又细心的看护,说如果能照顾小少爷三个月,就把所有设备都换新。
提前跟阿善说了对方脾气不好,请多担待,阿善还想能有多不好,没想到会初见面就甩了一耳光还拔刀相向。芸姐倒十分看得开:“不换就不换,再想别的办法呗。”
一口气忙到晚上,阿善回宿舍洗完澡抹了一下浴室镜子,镜面上映出一具满是伤痕的身体。他把脖子上的创可贴撕掉,拿棉签涂药水。桌子上的可视电话响了起来,笑容明媚的女孩头像在闪烁,阿善赶紧套上T恤,撕了一张创可贴又把伤口遮上,才按下接听键。
“哥,在干吗呢?”妹妹小稍一边吃东西一边问,腮帮子都鼓起来。大学宿舍的背景里,有女孩子过来凑过来看阿善,害羞地打招呼。
“怎么又吃泡面,去食堂啊。”
妹妹盘腿坐在椅子上,毫不在意地吸溜着面条,“我去找实习嘛,没赶上。”阿善皱皱眉头,“跟你说了不要这么晚了才回来,一个女孩子在外面€€€€”
“€€€€很危险,我知道啦哥。下学期就大四了,久安教师工作很难找的,放心吧没事的!”妹妹吃完了面放在一边,问阿善,“别说我了,你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阿善把屏幕调整了个看不见伤口的角度,笑着摇了摇头。妹妹了然地说了跟芸姐一样的话:“有钱人家的少爷,肯定脾气差啦,不去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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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人家少爷曲文夺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得到雀哥的回复,直接通知了曲章琮。
“要我帮他灭了二当家?”曲章琮哈哈哈地笑,“他脑子有病吗?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所以呢,你要怎么办?红姨都说了,白助理想让姓吴的吃点苦头,甘拭尘可未必会感谢你把他捞出来。”
曲章琮也很干脆,“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喽。”就把吴甘这事儿给放下了。曲文夺便转告雀哥一句“他不值那么多,拜拜”。
另一边的吴会计当晚就被雀哥发了一通火,说让他去卖屁股还债。八五在一边看着嘻嘻笑,说下流话。吴会计这回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回到住处前后左右都有雀哥的人盯着。
黑狗那天晚上第一次坐在睡袋以外的地方,在沙发上陪着他唉声叹气的“甜哥”。
第10章 (修)序章:09
曲文夺刚吃过午饭,打扮整齐正要出门玩耍,被大哥曲文栋堵在了家里。
“你自己算算撵走了多少个佣人,找一个撵一个,你有那么难伺候吗?!”曲文栋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曲文夺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瘫,翻个白眼:“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事儿。”
“你二十五岁了,像个大人样行不行?”
“你也知道我二十五了!”曲文夺一喊,曲文栋贴身秘书齐先生立刻挥挥手,其他人自觉地退了出去,关上门,免得听去老板们的家事隐私。
“你也是、红姨也是,二十五了还要监视我!”曲文夺指着门外无声铃的位置:“我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告诉你,只要是你派来的人我一个都不用!”
“我跟你红姨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什么时期你不知道吗?接下来整个久安都会乱成一团,你还天天在外面胡搞瞎搞不知道收心,在外面留学花掉的钱能在久安盖一栋大厦了,可你学会什么了?让你去公司你也不去,等我死了我看谁管你!”
曲文夺冷笑一声:“你本来就不该管我,你是我爹吗?我爹早死了。”
曲文栋闭了下眼睛,话不多说,站起来低声吩咐了齐先生一句,齐先生开门叫无声铃进来,只听他说:“从今天起,文夺少爷禁足,不能迈出曲家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