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黛猛然倾身向前,从气势上将他压在沙发一角:“你觉得我们拿你当什么?棋子?问路石?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还是久安为数不多存储着良心这种东西的男人?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女明星以她的绝世容貌和动听嗓音一起向钱金石播散着刺骨的寒气。
“收起你的无能狂怒,做好你该做的事,钱警探。”红黛重重地拍了下他胸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记住,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对我发号施令,别以为赵享载宝贝你就对自己充满优越感。”
仍未痊愈的伤口引发的疼痛让钱金石闷哼一声,等红黛走进卧室才后知后觉地咬牙反驳道:“谁有优越感了,谁又宝贝谁了?!”刚巧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姓赵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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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盯着电话:“这个姓钱的,竟敢屏蔽我?”转头向对面的客人抱怨,“我哪里惹到他了?莫名其妙,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客人甘拭尘对他施以冷眼:“少说废话。”逛街逛到一半,被赵享载没脸没皮地堵在路口,说要请他吃饭,结果到饭馆里他面前只有一盘卤味和一壶热黄酒。
甘拭尘可以不来,但他知道赵享载主动找上门,没有小事。
赵享载好奇地打量着黑狗:“虽然这个小朋友看起来很年轻,但应该也成年了吧,喝一杯吗?”
“我家禁酒。”甘拭尘回答道,黑狗马上点头。
“那尝尝卤味吗?”
“调料太多。”
而黑狗老老实实说:“我吃饱了。”
赵享载被两人逗乐了,嘻嘻哈哈地笑,直到见甘拭尘不耐烦的声音:“你是不是嫌那一刀不够深?看在我未婚妻的面子上再给你三秒钟,不然就切下你的头。”
侯华明在赵享载身边握紧刀柄,黑狗敏感地察觉到杀意,进入备战状态。
“老侯,他只是说着玩玩的,要切早切了。”赵享载悠哉悠哉地独酌。
作为特种小队的一员,侯华明不是不知道净火,他只是不爽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和完全不将自己尊敬的队长放在眼里的态度。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赵享载饮下一杯酒,看着眼前这张令人难忘的脸,说道:“我们联手吧,净火。”
侯华明微微一怔。
因为提气而收紧腰腹,扣着刀柄的手心里全是汗。侯华明脸上现出无法形容的表情,屏住呼吸望着甘拭尘,望着赵享载,望着黑狗,眼珠微微转动观察室内路线,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计算不同的方案,以及可能生存的结局。
“净火”€€€€这个名字被说出口,就代表着赵享载将自己和所有人的命都押了上去€€€€如果被拒绝,他就要做好被净火灭口的准备。
这不是在战场上,没有队员支撑,在绝对强悍的武力之下,只凭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然而对方只是无趣地坐在椅子里,看自己的无名指:“三秒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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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玉山推开区长办公室的门进去,风云过依然坐在座位上发呆,好像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过。
“云过,区长说了几点回来吗?”
风云过茫然地摇摇头,“什么都没跟我说。”赵享载最近出门两个秘书谁都不带,他们俩每天只有些细碎零散的事情,按部就班地完成便没事可做。
“我去把区长给卫生局的材料送过去,之后就下班了。”农玉山看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风云过,忍不住说,“然后打算顺路去吃饭看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
风云过犹豫了三秒便点点头:“我刚好也没事。”说完便关上电脑,拿大衣。干脆得让农玉山反而愣了愣。以前这种看起来很像约会的邀请,风云过一向是拒绝的€€€€不敢也不能。赵享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找人,也说不上看他俩哪里不顺眼就把风云过折磨一通,后来农玉山也就不提了。
“为什么卫生局的材料他们自己不来取?”坐进车里,帮他拿着材料卡袋子,风云过好奇地问,“还要区长办公室亲自送一趟。”
“卫生局楼里现在都空了,局长办公室那一层总共就剩俩人。”农玉山轻笑,又故作神秘地转头跟他说,“还有就是我想趁机早点下班,你可别告诉区长。电影我请你看。”
风云过哈哈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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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局果然如农玉山所说,人去楼空,只有局长滕永吉在坚守,身边还有一位业务不怎么熟练的女秘书。材料卡片推进电脑,找了半天卫生局密匙解锁,又找了半天归档,找完归档又找半天闭锁。
久安政府部门因为保密需要和流程需要,只能使用内部专用卡片、芯片和系统进行材料轮转,实体存储工具会有专门的部门进行回收和销毁,因此过程与手续都比较繁琐、公式化。
风云过悄悄问农玉山:“我刚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农玉山盯着女秘书过于强壮的四肢,淡淡地说:“恐怕她不是秘书。”
风云过一脸问号。
收回材料卡,农玉山问他想看哪部电影,风云过说要试试最近很火的恐怖片。两个人便连饭都没吃,直接去了电影院,可是没坚持到后半场,风云过就被吓出来了。
“你说要看恐怖片,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这不是根本就不行嘛!”农玉山一边笑话他一边把压惊的柠檬水推到他面前。
“我也是没有看过,所以想试试……”风云过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特意选了一家在离影院比较远的西餐厅吃饭,仿佛怕片子里的鬼爬出来找到自己似的。
“那下次看血腥一点的?”
风云过一个劲儿摇头:“不看不看,那有什么可看的,都是假的。”生牛肉沙拉刚上来,他还没动一口,赵享载就来电话了。
农玉山低头摆弄餐巾,觉得这顿饭到底是吃不成了。没想到风云过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没接,还把电话挂了。
“云过……?”
风云过好像给自己壮胆一般,把服务生倒好的白葡萄酒一口气喝了:“我就说……电影院不能接电话!”话虽如此,但农玉山看得出来他在勉强自己。
沉默地吃了一会儿,农玉山又问:“他一定会问你跟谁去看,还是会给你苦头吃。”
风云过用刀叉切肉,说道:“他不是也€€€€去见别人了吗?”
这话乍一听起来像吃醋,也让农玉山有些吃醋,然而他还是敏感地捕捉到风云过还是知道些什么:“别人……?”
“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好像,身手不错,长得也好看,反正,是有这么一个人。”他说得也不清不楚,仿佛不愿意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农玉山看到一丝裂缝。
风云过和赵享载之间的裂缝。
或许可以被继续扩大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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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不解看着自己的手机,无辜地问侯华明:“为什么今天都挂我电话?”
第54章 (修)慈悲济世之心:05
甘拭尘“三秒钟”的话音一落,侯华明瞬间冲上去挡在赵享载面前,拔出佩刀。
黑狗将身体压低,目光瞄准侯华明的脖子。
一阵细微的手机震动声响穿透了空气中的紧绷感,又响了三秒,甘拭尘单手掏出电话,而赵享载笑嘻嘻地拿手拨开侯华明,一边看甘拭尘的脸一边享受卤菜黄酒。
看到来电名称,甘拭尘反复深呼吸两次才接起来,看表情似乎竟然在做心理建设。“喂”字刚出口,就从听筒里传出一连串怒吼,吼得他把电话丢给了黑狗:“你接。”
赵享载放慢咀嚼速度,瞪大了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个劲儿地捅侯华明让他看甘拭尘笑话:“哎呦喂这是谁?让净火吃瘪啊!”
黑狗默默地听了两分钟,等对方骂完把电话还给甘拭尘:“白助理说,要你€€€€过去一趟。”
他中间停了一下,把“滚”字去掉了。
甘拭尘牙疼似的“啧”,点一点赵享载:“我们家‘亲爱的星漠’救了你一命。”他把“亲爱的”讲得咬牙切齿。
“胡说,你本来就舍不得杀我。”
“跟你交易能有什么好处?说点我感兴趣的。”甘拭尘给自己和黑狗倒杯白水,把盘子里赵享载没碰过的卤菜分出一点到碟子里,擦干净筷子给了黑狗。“上一次合作你的表现已经让我很失望了。”
黑狗夹起一块闻一闻,放在嘴里品尝,小声跟甘拭尘说:“甜哥,好吃!”
甘拭尘微微皱眉:“少吃点,盐分太多了。”
赵享载放下筷子,手肘支在桌面上:“我知道你想要的都能手到擒来,所以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所以我也不给你虚无缥缈的承诺€€€€我以赵享载所有身份答应你一个要求,任何内容。”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虚无缥缈的承诺吗?”
“如果你要我帮你查出净火小队的背叛者,也完全可以。”赵享载说道,“你对这件事并不执着,可能烦躁的时候会想干脆把所有疑似者斩尽杀绝吧?所以我可以代劳。”
甘拭尘靠在椅背上:“那也不必。你想要交换什么?帮你杀掉沙天奥坐上市长的位置?”
赵享载摇摇头:“沙天奥可以杀我,但我不能杀他。我死了有利于他稳固地位,但他死了,于我而言我却要换一个更难对付的对手,所以我必须要打败作为市长的他,然后坐上这个位置。”
“比如?”
“比如你亲爱未婚妻领导下的福友会。”
同福友会合作还是对抗,赵享载选择前者。然而他也很清楚,没有谁和谁之间的合作是永远不变的,他们能够取得同盟是因为目标暂时相同€€€€谁也不知道这个“暂时”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契机突然结束。
赵享载、沙天奥、福友会,目前呈现出一个虚假的三足鼎立。
实际上沙天奥背后有大能天佛会,福友会又一直联手曲家,唯独赵享载孤身一人。袁岷山坐镇菱山,但于全久安却作用有限。要想增加自己的胜率,赵享载必须掌握更多的底牌。
净火,是最有效的那一张。
甘拭尘的安全货运掌控着久安八成的交通,但以赵享载对他的了解,他背地里还会藏着更重要的手段以保证自己能够在久安立足。
然而净火也是最无法掌控的隐患。
赵享载当年远征南半球,带领特种小队为当地政府提供国际协助,以对抗雇佣“净火小队”的反政府组织。然而他付出不少代价以某个人质作为交换,最终却只是以切掉净火无名指作为结束。
事后愤怒的净火孤身一人追击几天几夜,目的却不是报复被切掉一根手指。
你永远无法理解净火在意的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够淡定地接受被切手指,却因为对方一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初恋了”而被点燃怒火。
理由是“你好恶心”。
虽然赵享载活到这么大被很多人说过恶心,但以实际行动证明并且差点把赵享载净身的人,净火是唯一一个€€€€比起杀赵享载,他觉得把黄色废料制造机从根本上切除但还活着,会更有惩罚力度。
“我以为你跟福友会是盟友。”
“现在是,但不一定永远是。所以像你这样的王牌,比起要你做什么,我更希望你什么都不做。”他所谓的“什么都不做”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而是“不要成为我的敌人”。
“这就够了?”
“当然不够,”赵享载说,“你最讨厌麻烦,所以我不会随便麻烦你。”
“比起麻烦,我更讨厌随便的承诺。”
人类太喜欢承诺了,那些本该郑重的词汇总是能随口吐露,变成用无名指想都不会实现的承诺,既轻易而廉价。甘拭尘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置可否:“走了。”黑狗立刻放下筷子。
“我的承诺至少可信,不是吗?毕竟我们之间可是有一根无名指的交情。”赵享载笑眯眯地说。
“无名……指?”黑狗站住,重复了一遍。
甘拭尘脑海中响起“糟糕”两个字的瞬间,黑狗已经打翻赵享载的酒杯握住他手腕按在桌面上,从腰后抽出甘拭尘送他的短刀,朝着手指刺下去。
侯华明的刀刃抵住黑狗的脖子,同时甘拭尘的匕首顶在侯华明喉咙上€€€€四个人围成一圈,随时会有人送命的气氛里不知为何有点好笑。
黑狗根本不在乎锐利的刀锋,盯着自己的刀尖问道:“甜哥,切哪一根?”哪怕切完他自己也会丧命。
只有赵享载纹丝不动甚至还十分愉快:“切吧,请一定要切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