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作曲家填写后半段,无论如何修改,都没办法完全沿袭前半章的旋律。
“这首曲目,在我这里,已经完全结束了 。”盛闻景说。即使还未完结,但已然走到尽头。
盛闻景用双手捂住眼睛,努力揉了揉眼眶,继续说:“我对肖询秋抱有希望,我想,他既然能弹出令我满意的旋律,那么如果培养他的作曲,是不是能帮我填写完结尾。”
“毕竟我没有写曲只写一半的习惯。”
“可这对肖询秋不公平,即使他觉得,这也是在帮助他提高。”
盛闻景遇见肖询秋后,将自己的所有期望交给肖询秋的心思,持续了很久。
而肖询秋似乎也因为某些私人情感,而主动成为装载盛闻景希冀的容器。
“叮咚€€€€”顾堂指尖触碰琴键。
盛闻景房间中的乐器,大多都是订制,每个乐器侧面,都刻着盛闻景三个字的花体写法。
钢琴每个尖锐的部分,都用海绵悉心包裹。其实仔细看家中装饰,所有家具都有不同程度的装饰。
是为了盛闻景发病时,不被外物伤害。
药物有催眠的效果,盛闻景没和顾堂聊多久,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陷入沉睡。
吕纯小心翼翼地来到顾堂身旁:“顾总,通常盛老师会休息两至三小时,半夜您要注意锁好阳台。”
“阳台?”顾堂拧眉,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吕纯:“这边靠海,老板有时候会望着大海发呆,虽然不会做翻栏杆跳下去的冲动,但很容易吹多了头疼。”
“治疗头痛的药和现在服用的精神药物,二者药效相冲,不能同时服用。老板只能靠自己,强行熬过发病期。”
“知道了。”顾堂点点头,并未多语。
盛闻景的小毛病很多,是医院的常客。
不过他的精神疾病,比身体本身的毛病更严重,以至于经常忽略,长久积攒的体虚,终有一日会如蝴蝶效应般发作。
顾堂抱盛闻景去卧室,盛闻景也没被惊醒,呼吸绵长,睡容安稳。
明明两个人差不多高,但顾堂仍然能很轻易地抱起他。
顾堂颠了颠盛闻景的重量,轻声感叹:“还好不需要上楼,上楼的话,我就没办法抱动你了。”
他和盛闻景,大概都是那种很幸运的人。
浑身是伤,但因为是Alpha,基因可以让悠长的恢复期变得极短暂。
爆炸让顾堂持续陷入昏迷,一度趋近于脑死亡,但好在他醒过来后,积极接受治疗,腿伤在修养期,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果真如吕纯所言,盛闻景凌晨缓缓转醒,他睡眼惺忪地望着牵着他手的男人。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法叫出顾堂的名字。
顾堂早就发觉盛闻景醒了,但他仍然目不斜视,盯着电脑屏幕内显示的,公司年度财务报表。
这年头实业不好做,房地产又被诸多条例限制,顾堂已经试过很多方法,都没能救活国内的地产业务。
新媒体投入小,收益大,占国内总收入的百分之六七十。
“顾、堂。”
盛闻景像是机器说话般,念叨道:“是十二点了吗?”
顾堂垂眼,俯身在盛闻景额前落下一吻,道:“是的,盛老师。”
盛闻景被吻地愣了愣,然后在被子中蠕动,很快从自己的羽绒被里,钻去顾堂的被窝。
他说,为什么睡一张床,要盖两床被子。
“因为你刚刚翻身,抢走了我这边的被子。”顾堂屈起手指,敲敲盛闻景的额头,可怜道:“还好盛老师家不止一床被子。”
盛闻景将脸埋进被子里,脸颊贴着顾堂的身体,说:“如果以后再抢被子,可以叫醒我。”
他不习惯身旁有人休息,但如果是顾堂,又好像在奇怪中透露着莫名的顺理成章。
顾堂:“小景。”
“嗯?”盛闻景纳闷地抬头,问:“怎么了?”
“我觉得……”顾堂抚摸盛闻景的侧脸,斟酌着措辞,“现在的小景好像很好被欺负。”
盛闻景没生气,反而顺着顾堂的话说:“是想上床的那种欺负吗?”
“不。”顾堂将电脑收起来,顺着盛闻景的角度躺好,和盛闻景四目相对后,才道:“字面意义的欺负。”
“就像、就像班级里的三好学生。那种很乖,被老师喜欢的学生。即使他做错了事情,跟着坏学生一起闯祸,老师也只会罚坏学生站在教室门口,然后温和地对三好学生说,快点进来上课,别被这群没救臭小子带坏!”
盛闻景:“其实这个三好学生,才是带坏学生闯祸的罪魁祸首。”
“你是吗?”顾堂问。
盛闻景眨眨眼,“B市上高中的时候,我经常和同学打篮球,其实也不是很喜欢打篮球,但因为很多女生会翘课来看我在校队练球,所以我每次都准时到篮球场。”
“这算坏吗?”
“不算,国外学生经常翘课去酒吧。”顾堂找到盛闻景的手,将盛闻景的手牵引至自己怀中。
盛闻景道:“但对国内应试教育的学生来说,翘课相当于用未来前途做赌注。”
盛闻景并不主动挑起话题,更多的是顾堂自述。
即使当年恋爱,也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安静而悠闲地讲述着生活。
那个时候的顾堂和盛闻景,属于不同的世界,除了三餐,好像再也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现在他们观赏到的风景相同,再无任何阻碍。
盛闻景睡了醒,醒了睡,直至天际线泛起一抹鱼肚白。
连着几天,他和顾堂都是这么度过的。
时间仿佛永无尽头,温柔地包裹着他的思绪。
如果一个人变得异常强大,那么世界上所有的善良,都会源源不断地涌向他。
这就是获得权力的好处。
只有站在金字塔顶层,遇到的才都是好人。
听起来讽刺,却是异常现实的生存法则。
期间,盛闻景还经历了一次易感期。
因为提前注射了阻隔剂,所以反应并不强烈。
以盛闻景现在的体质,不适合依靠生理自由,满足易感期带来的躁动。
留音时代并不能任由首席执行官长时间缺席,医生重新评估盛闻景的精神状态后,不久,蒋唯打来电话,提醒盛闻景:你该继续投入工作了。
盛闻景正在晒太阳,闻言失笑道:“但明天就是除夕。”
“媒体人没有节假日。”蒋唯那边传来打印机工作的沙沙声,道:“和顾总腻够了,就滚回来上班。”
“别装没听清,顾堂就坐在你身边。”
盛闻景将视线平移至花园,顾堂正卖力地挥舞着工具锤,修理被盛闻景坐散架的木凳。
半晌,盛闻景的笑容缓缓凝滞,他起身走向卧室,低声说:“老师,抱歉,我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我会订今晚的航班,尽快回到工作状态中。”
“公司的招标项目我都看过了,有几点不太明白,待会会一并整理好,发去您的邮箱。”
“舍得顾堂吗?”蒋唯半开玩笑道。
盛闻景取出很久没用的笔记本电脑,翻找充电器时,淡道:“我只会相信入账的钞票。”
再次从卧室中走出,盛闻景看到顾堂已经在提着水壶浇花。
“花匠会打理,别把我的花浇死了。”
盛闻景说。
第84章
“€€€€据悉,作曲家盛闻景在经历被抄袭风波后,于今日早晨,在B市机场大厅露面。”
“面对记者的提问,盛闻景透漏,他相信法律一定能给予创作者最公平的对待。”
“在与记者交流中,我们能感觉到盛闻景的状态良好。”
电视机中播放着安平电视台今日晨间娱乐新闻播报,周果关掉电视机,看向正坐在餐厅,帮忙剥蒜的盛闻景。
当年的事,周果模模糊糊了解一些,但盛闻景不说,她也不敢问。
“小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家里人商量。”周果责怪道。她怕盛闻景的心理状态仍旧没调整过来,连发火也只能轻声细语地骂几句。
盛闻景倒显得格外无所谓,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拿顾家的钱,其实已经算是被对方买断的编曲权。”
“只是蕊金杯的特殊性,让大众无法接受顾时€€抄袭的事实。”
周果:“你呢?”
盛闻景沉默了会,岔开话题:“初二得回留音时代处理工作,年年总嚷着想吃我烤的面包,不如就趁现在多做几个,冻在冰箱里,保质期可以长点。”
“哦,对了,乔莘说他参加总台的晚会,今年也在B市,晚会结束我接他回来。”
周果望着盛闻景欲言又止,盛闻景似乎是怕她再说什么,继续道:“不过得提前一小时去总台,和他们那边的负责人有事谈。”
盛闻景不想答话的时候,喜欢用无数个话题堵住对方的嘴,即使是家人,他也用这套方式。
或许是过于早熟,周果在盛闻景十五岁,开始决定某些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便已不再插嘴。
盛闻景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无论如何,成败都得他碰了钉子,或者吃过甜头,才能下定决心另辟蹊径。
刚从大学毕业时,盛闻景进入总台实习,参与过某届青年歌手大奖赛的编曲工作。
后来名声渐起,为了创办工作室,盛闻景不得不选择多接影视剧歌曲。正式加入留音时代,是他新事业起步阶段,与安平电视台合作,是为保持更多的艺人输送。在总台干活,则倾向于积攒人脉,为将来做打算。
吃过年夜饭,盛闻景顺着小区外围走了一圈,边消食边等待顾堂接他。
不多时,一辆低调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盛闻景身旁。
顾堂降下车窗,盛闻景蹙眉,望着他的脸疑惑道:“大半夜戴墨镜,能看清路吗?”
顾堂摘掉墨镜,探头出来,“我带了点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