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刚和翁雪梅对峙的时候,薛深问清楚了。
头顶漂浮着蓝色的法槌,代表着这个人是某种犯罪行为之下的受害者。
而翁雪梅头顶有一个蓝色的法槌。
法槌旁边,写着:
强迫卖淫罪,562人。
也就是说,翁雪梅曾经被人强迫,向整整562名男性,提供过卖淫服务。
薛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被翁雪梅挟持着的孟可欣,挣扎道:
“翁雪梅,你也是女人,你被伤害,你被摧残,你被迫害,法律会保护你,你又何苦去害其他的女人,非要让她们也遭遇和你一样的悲哀?”
“法律?”翁雪梅低低地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纸,随手扔在地上。
那一摞纸,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跟雪片子似的。
“从我第一次被侮辱那年,一直到我二十一岁,我报过七次警,结果呢?”翁雪梅咬着嘴唇,把唇角都咬破了,血珠子沿着下巴往下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吸血鬼一样。
“结果,只因为我那个好父亲,学了点法律,强迫我和那些男人拍下手牵手的照片,到了警察局,就变成了我是自愿和那些男人混在一起的,是我私生活不检点。”
翁雪梅眼底都是恨意。
她突然扭头看向薛深,直勾勾地盯着他,说了一句让薛深出乎意料的话。
第226章 认罪服法
翁雪梅:“你叫薛深?”
薛深点头。
翁雪梅扬唇,“你不是说,要维护看不见的正义吗?那我被那个畜生不如的人渣欺负,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会维护正义吗?你敢维护正义吗?”
阳光洒落在翁雪梅的身上。
很暖很暖。
可是,却再也捂不热她的心了。
薛深看向翁雪梅,语气铿锵:“我在,我会,我敢。”
“等你被捉拿归案,绳之以法,你告你父亲的这个案子……”
“我接了。”薛深说。
周围的警察面面相觑,看薛深的眼神无比复杂。
谦虚点说,薛深也算是律师圈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如果客观点说,很多老律师在圈内混了二三十年,都未必有薛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能让法检系统权力最大的两位领导者亲手题字,并且还是“法律先锋,匡扶正义”这八个字,这是何等的荣耀,这是何等的荣光??
连重案三组的组长钱玮,甚至是一些法院检察院的院长、检察长,可能都在心底里偷偷羡慕着薛深,羡慕着薛深手里的这幅字画。
而翁雪梅是什么人?
犯罪团伙的黑老大,劣迹斑斑,十恶不赦,臭名昭著。
现在的薛深,前途一片光明,只要未来不作死,以后就是锦绣前程,青云直上。
可是,他是傻了吗?
居然敢接翁雪梅的案子?
老百姓会怎么看他,广大网民又会怎么看他?
这不得被唾沫星子喷死啊。
“你……”翁雪梅也有些诧异。
薛深说:“一码归一码。”
“你的罪,是要枪毙还是该注射死刑,那是你罪有应得,你该受的。”
“但你的冤,你受到的伤害,也不该就这么浅浅地揭过去。”
翁雪梅皱了皱眉,似乎不理解薛深的思路,提醒他:“我可是……差点害得你弟弟锒铛入狱的凶手。”
“没错。”薛深点点头,目光坦然:
“所以,我会竭尽全力收集证据,帮那些被你迫害的女性受害者,讨一个公道。”
“至于我帮你,不是因为我同情你,而是我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翁雪梅愣了愣,“什么道理?”
她的思维,已经被薛深引导着,跟着薛深走了。
薛深说:“法律,对每个人都一样。”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你翁雪梅做了坏事会受法律的惩治,被坏人欺负了也同样会受到法律的保护。”
“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不是吗?”
薛深话音落下。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不怎么清晰的哭声,像是女人低低的呜咽。
离翁雪梅最近的孟可欣,只感觉到脖子上一阵温热湿润的触感,她用余光轻瞥了一眼翁雪梅,愣住了。
翁雪梅,哭了。
只有那么一滴眼泪,迎风而落。
但是,翁雪梅真的哭了。
二十年前,街坊邻居见到她,都要在背后啐一口唾沫,骂上一句水性杨花,烟花柳巷出来的脏东西,不干净,有脏病。
二十年后,老百姓甚至是网民提起她,也还是要在背后啐一口唾沫,骂上一句泯灭人性的人贩子,变态犯罪狂魔!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恶。
却从来没人问过她都经历过什么。
翁雪梅鼻子有些酸,她哽咽道:“打官司又怎么样?打赢了又怎么样?我已经脏了,别人说的那些肮脏的话,我也都听厌了,听烦了,听累了。”
“当镜子很脏的时候,我们照镜子,并不会误会自己的脸脏。那为什么别人说一些肮脏的话的时候,我们就会觉得自己肮脏呢?”薛深反问了一句。
翁雪梅愣在了原地。
她握着手雷和金属拉环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薛深刚刚对她说过的话。
那为什么别人说一些肮脏的话的时候……我们就觉得自己肮脏呢……
她心底仿佛有两个小人。
一个天使,一个恶魔。
天使告诉她:“雪梅,你不脏,你真的不肮脏,你只是走错了路。”
恶魔告诉她:“翁雪梅你蠢不蠢?一日为魔,终身为魔。怎么,你害了几百个家庭家破人亡,你以为你还有回头路吗?”
翁雪梅额头上汗如雨下。
薛深不动声色地盯着翁雪梅。
她走神的瞬间,薛深猛地冲了上去,一拳头砸在翁雪梅的下巴上。
“啊€€€€”
翁雪梅吃痛。
她茫然的眼神变得凌厉,瞬间就要引爆手里的手雷,和在场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下一秒。
薛深单手握住翁雪梅拿手雷的那只手,孟可欣利落地配合薛深,夺下了那颗手雷,侧着身子把翁雪梅踢倒在地上。
周围的警察立刻捡起刚刚放在地上的枪,举着枪就对准了翁雪梅。
然后,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手枪上膛的声音。
“别开枪!先别开枪!”薛深摆手,连忙制止道。
他知道。
翁雪梅十恶不赦。
很多案子,证据确凿,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更何况她又现场袭警,挟持警察,甚至是藏匿手枪、手雷等武器,是很有可能被当场击毙的。
钱玮看了一眼薛深,欲言又止。
孟可欣捂着被勒得一片青紫的脖子,“薛律师,你该不会是真的被这个犯罪分子给说服了,想帮她吧?”
“孟警官,我要是想帮翁雪梅,那么刚才……我没必要救你,也没必要跟她周旋,只需要作壁上观就够了。”薛深看了一眼孟可欣,说道。
“如果不是我和翁雪梅周旋,你脖子上,现在应该还架着枪口,或者是手雷。”
薛深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你……”孟可欣怒道。
薛深走到翁雪梅面前,蹲下。
翁雪梅怨恨地瞪着他:“骗我的,都是骗我的,你就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后夺走我手里的手雷,是吗?”
“不是。”薛深摇摇头,想也不想地否定道:“翁雪梅,如果我是你,被人摧残迫害到这个程度,我也会想杀人,会想报复,这没有错。”
孟可欣皱眉:“薛深你……”
“薛律师,别说了。”钱玮也走了过来,制止道。这附近多少警察,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薛深要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恐怕他都会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