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宁亦舟答应下来。他坐在凳子上,鼓足勇气问:“主子,您确是喜欢宸月公主吧……”
相似的问题。
相似的迟疑。
在直面时,宁元昭发现自己的回答依旧是:“……我不知。”
两辈子二十多年,他只对公主产生过欲求,这算是喜欢吗?
既如此,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
宁亦舟又在宁元昭脸上看见了类似于怯懦一般的表情,只有在说到那个女人时,他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这让他有些不忍心再说接下来的话。
宁元昭看到宁亦舟拧眉皱眼的怪表情,直接问说:“你想说什么?咱们二人之间,不必有顾虑。”
宁亦舟:“……我想,侯爷不会允许你和公主成亲的。”
“为何?”
“一是年岁上便不合适,宸月公主比你大六岁,若她的驸马不死,指不定孩子都能喊你一声小侯爷了……而你尚未成年……想来侯爷和老夫人都不会接受一位岁数如此大的女子……”
“还有呢?”宁元昭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二来,你是侯府独子,将一位成婚两次的公主嫁予你,不是摆明了轻视侯府吗,圣上与侯爷情谊匪浅,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宁亦舟说的不无道理,看起来,他追求公主这事,阻碍也实在太大了些。
宁亦舟见他眉头紧缩,十分苦恼,想了想,又宽慰说:“不过,你可以偷偷与宸月公主苟且……”
“你说什么!”宁元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相恋相爱也未必得成婚,苟且着,两人各自得了欢愉,岂不是也很好……”宁亦舟缩缩身子,“况且,主子想与公主成亲,公主也未必想嫁您呐……”
后半句话恰戳中了宁元昭的心窝。
“滚滚滚。”他心烦地说。
宁亦舟说了声好的,随即就准备听话地出去。
然而走到门边时,他又听见了一声低落的自语:“我总不可能和公主苟且一辈子吧,我总得让公主给我一个正经的身份……”
这回轮到宁亦舟不可置信了,他也顾不得出去了,赶忙说:“主子!您不能这样想啊!我是胡说的,你不能真去和公主苟且啊……”
若是让侯爷知道,还不得打断一根藤条。
宁元昭低着头,没有再言。
宁亦舟坐回到他身边,担忧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宁元昭脸上多了点从容和决然,似终于做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他说:“小舟,你不明白她对我有多重要。”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只知道,他不能离开公主太远太久。
一旦她与其他人成亲,他就再难与她交际往来了……
“小舟,我要追求她。”宁元昭毅然道。
他想光明正大去握公主的头发。
和前世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阿昭学习新东西
没过两日,宁亦舟便带回了宁元昭想要的东西。
€€€€宸月公主顾景懿对于男人的喜好。
自然,都是从各处搜集来的,真假难以确认。但总结下来大致用一句话可以概述:长相之上,宸月公主喜欢白皙俊美的少年,床事之上,宸月公主喜欢暴虐残酷的手段,比如滴蜡燃香,刺针鞭笞。
不是对男宠,而是对她自己。
宁元昭沉默地看着纸上所写,久久不言。
……他实在无法将这些同公主想在一起。
公主那样温柔解意,良善宽容,怎么会有如此自毁般的倾向……
“你找的不会是什么民间谣言么?”他慢声问。
“……也许吧。”宁亦舟不忍心地说,“宸月公主酷爱豢养禁脔,这些禁脔不得宠爱后,要么被杀,要么流落到望烟楼,我便是从那里查来的消息。”
“我觉着……公主不是这样的人……”宁元昭慢声说。
他不相信。
这小子指定是查的时候被人摆了一道,查出了个混淆是非的糊涂结果。
“主子才与她相处过多久……”宁亦舟见宁元昭顽固执拗,只好继续说,“再说了,你如今正是最唇红齿白的少年时候,恰好和了公主的胃口,她对你有几分好脸色不假,可里面能有几分真心?”
“真心也是要靠养出来的。”宁元昭将手上的纸撕成碎片,扬于空中,“孰是孰非,孰好孰坏,我非得自己处了再下决定。”
就是这样,他就知道,宁亦舟叹气,他家主子决定了什么东西,不撞个头破血流绝不悔改。
先前宁元昭与七皇子交好,他就总担心宁元昭会吃亏,如今他不与七皇子交好,倒去找了更让人看不透的顾宸月。
还比之前更加固执,也不知是怎么了。
好像从上次风寒大病,主子就对顾宸月格外在意,他们之前分明也无甚交集。
宁亦舟见宁元昭神色认真,不由问:“若她真像我说的那样,只是看着你皮囊好,随意玩弄玩弄你呢?”
“若真是这样,那我今后,再不会有与她结成夫妻的心思。”宁元昭平静地说。
他依旧会是顾景懿忠诚的臣子,但是他们之间再无交心的可能。
宁亦舟“嘁”了一声:“我还以为主子要放出什么惊天豪言呢。”他凑过去,表情很欠打地说:“其实主子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
要不然怎么一副预备好失败的样子,宁元昭哪是会把失败放眼里的人。哎,还是动真情了……宁亦舟再度无声叹息。
“放屁。”宁元昭打了下臭小子的脑袋。
“那主子不若与我打个赌吧。”宁亦舟护着脑袋说。
“家规禁赌。”宁元昭凉凉地说,“你想赌什么?”
“若公主对主子是真心,便是我赢,到时候主子需借我点钱,我想锻把刀。”宁亦舟眼神亮了起来,“若您输了,也就算了。”
既是真心才赢,那输了必定难过,到时候再掏钱,岂不是雪上加霜。
原来在这等他呢,宁元昭好笑着,心不由软了两分。前世这会儿,宁亦舟还随着那大夫在外周游义诊呢。
没回侯府,自然也就没向他要刀这回事。
最后死时,小舟依旧拿着初入侯府时,宁云霄给的那柄刀。
名为泠霜。
“泠霜是把好刀。”宁元昭说。
“我知道,但我总觉着,我与它缘分不大。”宁亦舟挠挠脑袋,“而且,它轻了些,我使起来不得劲。”
轻刀速快,是给暗卫用的,黑暗中的人不能见光,杀起人来速战速决方是上策。
小舟到底是生长在光明中的人,不适合做暗卫。
“好,一言为定。”宁元昭应允。
反正无论赌赢赌输,他都会给小舟锻刀的银子。
“对了,你那师傅什么时候回来?既想锻刀,日后还准备跟着他深耕医术么?”宁元昭又问。
宁亦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练武,若是日后大燕再与北蛮夷开战,我想跟着侯爷一起上阵杀敌。”
宁亦舟的父母,村落,皆是被蛮夷所屠,血水染红了最近的一片河流,宁云霄就是在那里找到宁亦舟的。
他才一丁点大,还不会说话,却攀附着一根小小的横木,沉在水下,奇迹般躲过蛮夷的视线,活了下来。
宁云霄给他取名为亦舟。
“说不定,到时,你是随着小侯爷一起呢。”宁元昭模棱两可地说。
他的声音太小太模糊,宁亦舟没听清。
“什么?”宁亦舟问。
“我说。”宁元昭顿了顿,“到时候你锻好新刀,把泠霜给我吧,我来学着用。”
“好。”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了,我师傅这两日给我来了信,说不日会回京城,我不练武的时候,还想跟着他一起学医,可以吗?”
“自然可以。”宁元昭捏他的脸,“这也要问我?”
“……我担心主子说我一心二用。”宁亦舟扭捏地回答。
“做喜欢的事,不算一心二用。”宁元昭认真道,“想做什么尽管做就是了,我在呢。”
“谢谢主子。”宁亦舟眨眨眼睛,努力逼退眼中的酸意。
“叫哥哥。”宁元昭吊儿郎当地拍他肩膀。
“……哥哥。”
“好。”宁元昭多了点阴谋得逞的得意,“叫了哥哥,就是好兄弟,好弟弟小舟得帮哥哥一个忙。”
宁亦舟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要去一趟望烟楼。”宁元昭说,“可能不止一趟,总共得几日吧。你替我瞒瞒父亲的眼,别叫他发觉。”
“主子!你……你也太过胆大包天……”宁亦舟瞪大眼睛,宁云霄在他怎么都敢如此啊……是被什么冲昏了脑么……
“你急着去那做什么啊?”宁亦舟可怜地看着他。
“学点东西。”宁元昭很坦然。
宁亦舟不是查过了么,公主喜欢滴蜡燃香,刺针鞭笞,这些他一样也不会。
既不会,可不是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