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娇太子的伴读后 第47章

姜檐不走是不放心他,可虞姑姑这样做也是因为关心他。

哎。

姜檐频频朝门外看去, 竹林里一片漆黑,始终不见有人过来。

他已经派金福瑞回东宫叫一位年长的嬷嬷过来照顾卫寂,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打扰卫寂休息。

硬着头皮又待了半刻钟, 姜檐担心卫寂休息不好会更难受, 只得闷闷地说, “你睡罢, 我走了。”

看着屏风另侧的那一道身影,卫寂哑声道了一句好。

姜檐没有说话, 也没有动,薄黄的灯拉出伶仃修长的影子,似乎在等卫寂的回应。

卫寂心口像是被细密的线缠住,喉咙涌上酸涩,他忍住那种情绪说,“殿下路上小心。”

姜檐垂下了头,剪影有几分落寞,最终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卫寂心口那种沉闷感并未因为姜檐的离去而消失,反而越来越难受,好似压了一块沉沉的山石,还被人堵住了口鼻。

姜檐走后,虞姑姑总算没再来他房间,她将屋内所有的蜡烛吹灭,让卫寂好好地睡一觉。

半夜卫寂又烧了起来,迷糊中被人喂了一次药。

那药很苦涩,喝得卫寂舌头直发麻,后又被人喂了一勺浓醇的参汤,这才压下那股药味。

但往日都是糖块,今日怎么是汤?

卫寂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人不是虞姑姑,而是东宫的管事嬷嬷。

他对这人有些印象,但不如跟金瑞福那样相熟。

让卫寂喝了小半碗,管事嬷嬷便将碗放到一旁,轻声说,“小卫大人睡罢,晚上不宜喝太多。”

卫寂烧得糊里糊涂,没来得及多想,躺回到枕上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睡到了天光大亮,卫寂自开蒙后还没睡到过这个时辰,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头顶的幔帐发呆。

“小公子醒了?”虞姑姑拿着一方打湿的巾帕走来给卫寂净面。

卫寂忙撑起身体道:“我自己来。”

虞姑姑笑着将帕子给他,又端了清水让他漱口。

卫寂洗漱过后,忍不住问,“昨晚喂我喝药的人是姑姑么?”

虞姑姑摇摇头,“不是,是东宫的人,昨晚来的,说是来照顾您,现下她正盯着人给您熬药呢。”

卫寂还以为昨夜喝汤是在做梦,不承想姜檐竟真的从东宫调来人照看他。

卫寂莫名觉得对不住虞姑姑,不由为姜檐解释了一句,“殿下只是担心我,并不是觉得您照顾得不好。”

听到这话,虞姑姑抬手摸了摸卫寂的脑袋,笑着说,“您有人惦记关怀,我是高兴的。”

她有一双温柔和煦的眼睛,仿若深秋的日头,看人时只觉得暖暖的。

卫寂眨眨眼睛,不太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

许怀秉算无遗漏,摸准了卫寂会喜欢那种温温柔柔的女性长辈,因此才将府里心肠最软,脾气最好的虞姑姑派来照顾他。

以前在凉州时,卫寂就很喜欢许怀秉家中的一个膳娘。

那膳娘是他从岐孟带过来的,点茶、做茶果子是一绝,那次茶宴的十二道花果子便出自她手。

每次来府里做客,膳娘都会给卫寂做精致的点心吃。

那时卫寂就是个小酸儒,说话虽不摇头晃脑,但也一板一眼,待谁都很客气,还常把礼教挂在嘴边,又呆又乖巧的模样很招那些膳娘的喜欢。

许怀秉不在的时候,她们还会故意逗卫寂。

卫寂脾气很好,从来不生气,被闹得厉害了也只会躲着她们走。

比起温柔如水的虞姑姑,东宫来的管事嬷嬷就要稳重严肃一些,对卫寂入口的东西都要查看一遍,行事很有章程,但也让人不敢亲近。

早上许怀秉来探望卫寂的时候,就被这个管教嬷嬷以卫寂身体不便拦住了。

许怀秉没有说什么,离开竹舍坐车去了东宫。

下了课,许怀秉让马车从后院绕行,先来看了一趟卫寂。

这次管教嬷嬷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早上卫寂醒后,她让人把屏风朝后挪了一丈,从里屋挪到外间,远远地与里面的卫寂隔开了。

姜檐派她来的目标便是不让卫寂多跟许怀秉接触。

隔得这样远,说话都要嗓门大一些,许怀秉自然不会扯着嗓子与卫寂喊,他将一本书交给虞姑姑,让她拿给卫寂看,以此来打发时辰。

卫寂接过来发现是一本很难寻的古籍,不敢多翻阅忙将它又还给了虞姑姑,“这太贵重了。”

似是知道他会拒绝,许怀秉还交代了虞姑姑一句话,让她转告给卫寂。

“公子说,书是给人看的,若是放在家中积灰便失去了它的意义。”虞姑姑将书放到卫寂手中。

卫寂僵硬地抱着它,“可是……”

虞姑姑劝道:“公子都这样说了便是真心想送您,您不肯拿是拂了他的好意。”

卫寂如捧烫手山芋,话虽如此,可怎么好平白授人东西?

想了想卫寂说,“不如这样,算是我借的,等过段时间我抄录一份,再将原本还给他。”

虞姑姑无奈,只好这么去跟许怀秉说,末了又叹气,这孩子心眼太实在。

她私心是想撮合自家公子跟卫寂,昨日那个太子看着就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人,哪里有许怀秉温和儒雅?

可卫寂事事跟许怀秉客气,怎么看也不像有那方面的心意。

虞姑姑都替许怀秉着急,反观他本尊倒仍旧镇定从容,听到她还要劝卫寂,反而说,“他怎么自在便怎么做罢,不必强求。”

一句不必强求让虞姑姑又一叹,心中也很是不解。

两个脾气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凑不到一起?

她并非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无论是几乎看着长大的许怀秉,还是卫寂,她都有一种爱护之情,因此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您总是这样淡淡的,小公子未必知道您的心思,有时候您还需主动一些。”

许怀秉从小到大便是这样,庄重、自持,矜持而不争。

有时看他小小一个孩童,背永远都是挺直的,行事永远稳重,说话从来都是不骄不躁,虞姑姑便觉得‘小君子’这个名头着实是个枷锁,它束缚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与烂漫。

许怀秉确实束缚在其中,但被束缚的不是天真烂漫,而是疯与魔。

虞姑姑那句‘小公子未必知道您的心思’,许怀秉在‘心思’二字上品了一番。

他想,他对卫寂确实是有点心思的。

但这点心思究竟有多少,许怀秉并不清楚,也无从考证。

第一次见卫寂时,许怀秉记得很清楚,是在一个梨花开的初春,卫寂前来讨不小心掉到庭院的风筝。

那时的卫寂很稚气,大概不常与外人打交道,眉宇间还藏着一丝怯,一双眼乌沉沉的。

在听到他是岐孟人氏后,那双形容精致的眼睛很明显亮了一下,露出许怀秉见惯的钦慕神色。

岐孟出过很多大儒,可谓是天下读书人向往之处。

一听从岐孟出来的,看样子还是一个世家子弟,哪怕卫寂还不知许怀秉是哪一脉,光这个名头,又看他的模样,便断定他饱读诗书。

后来风筝又断了一次,上面还写着一首诗。

这拙劣的试探,许怀秉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没理卫寂,只是让家仆将风筝还了回去。

卫寂在凉州一直被排挤,好不容易来一个同龄人,还是从书香之地而来,作为一个小酸儒他的确是动了相交的心思。

壮着胆子一试,结果不尽如人意,卫寂也只好作罢,之后就没再打扰过许怀秉。

后来他俩相熟起来还是因为卫寂的弟弟,他爬树摘槐花的时候,不小心跌到许怀秉院子。

卫寂随继室找过去时,许怀秉正在院里作画。

看他调颜料,卫寂忍不住说了一句,便是这句话让他俩熟络起来。

卫寂不是一个很吵的人,大多时候他只是安静地看书,就像一株长在庭院,不需照拂,也不需关注的梨树。

便是开了花,香气也是淡淡的。

许怀秉并不觉得卫寂有特别之处,他仅仅只是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惹自己反感而已。

因此那日看见卫寂在马林骞说了那些话后悄然离开,许怀秉并没有追过去,也没有去他家中为此事解释。

后来卫寂不再来找他,许怀秉内心也没有太多波动。

虽然比起马林骞等人,许怀秉更为喜欢卫寂的静,但他也不觉得卫寂的离去会对自己有何影响。

更不觉自己设计马林骞跌下马,是为了卫寂寻仇报复。

他只是不喜欢喧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旁人来打搅他难得的清静。

对许怀秉来说,断人一腿与折了一支笔,踩过一片枯叶并无区别,他也不会心生愧疚。

那场宴席没多久,许怀秉也离开凉州回了岐孟。

又过两载,他上京代父母去看叔父,在京中小住了几日,还曾在街上巧遇卫寂。

两年未见,卫寂已经褪下稚气,眉眼舒展开来,轮廓清秀,但性情似乎并没有变化,行事仍旧谨慎小心。

他亦步亦趋跟着一个英气逼人的高个子少年,怀里抱着七八样东西。

那高个子少年嫌他走得慢,扭过头竖起长眉,似乎在对他发脾气。

卫寂也不敢说话还嘴,面上挂着愁苦之色。

等少年说完,他才张了张嘴,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玄衣少年听也懒得听,转身进了一家铺子,卫寂怔怔地望着他,愁着脸叹气。

不多时少年走出来,手里拿一个竹筒,里面可能是盛着什么浆液,他放到卫寂嘴边让卫寂喝。

卫寂动了动唇,大概是想拒绝,但低头还是抿了一口。

少年问了一句什么,卫寂呆呆地点了点头。

顿时少年将嘴角扬起,这一笑如骄阳破云,他把卫寂手里的东西随意放到地上,然后拉着卫寂坐到铺子一旁的石阶。

俩人便坐在大街上喝起了竹筒里的浆液。

那时许怀秉还没见过姜檐,但从他的衣着气度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应该是偷偷从东宫遛出来的,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带,要不然卫寂也不会如此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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