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79章

在这众目睽睽的审视之下,谢意之缓缓伸出手来,指尖轻颤着,接过了那斥候递上来的那封文书,这会儿他没心思再用短剑细细去拆了,谢意之直接用蛮力扯开了那蜡封之处。

他原还揣着几分侥幸,可直到他展书一看,脚上登时一软,连带着那封文书都坠到了地上去。

这是一封血书,上言北蛮狼骑破境,而边关将士寡不敌众,敌军长驱直入,不日即将抵京……

他已把大部分兵力调遣至南边,去抵御南蛮攻袭,如今京都里只剩十六卫禁军,他还来不及将其中谢时观的人换血洗牌,十六卫未必都能听他调遣!

完了、一切都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天天宅在家看沙雕视频但还是阳了,现在全身像被大象踩过一样,努力把这章写完了,明天要是更严重了可能会请假,还好的话就继续保持日更。

第九十三章

十几位大人都在外府门厅里候着了, “沈向之俯首通禀道,“您看是不是……”

谢时观连眼也不抬, 半扶着沈却的手继续教他写字:“不见。”

“无论谁来, 都不必来禀,那人若不肯走,请他吃口热茶便是。”

沈向之即刻颔首:“是。”

他人在原地顿了顿, 随后又道:“方才尚书大人道,您见与不见并不要紧, 只要卑职向您讨一句准话。”

谢时观轻笑一声:“他想听什么话?本王又不是他肚里蛔虫, 怎么会知道?”

沈向之略略一福,俯首正要往外退去,却听那上首案边之人忽地又开了口:“你告诉他们, 本王尚在禁足, 只要圣旨谕令不下,本王便不会离京半步。”

“是。”

沈却笔端微微一顿, 谢时观则稍一使劲, 逼着他继续往下写:“没想过本王会留下?”

只见这哑巴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想过, 只是尚有些恍惚, 他看向宣纸上的墨字, 这些日子练下来,他的字已规整多了。

“本来该是今夜启程的, 金陵城、苏州府,余杭……你愿意待在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殿下缓声道。

无论北蛮攻下了京都也好, 还是乱世出枭雄, 由哪位汉人打退外族, 更迭出一个全新的政权也罢,这天下人的生与死、好与坏,与他又有何干?

凭他对谢意之的了解,他兴许连一刻都守不住,不等那北蛮狼骑破入京都,这位天子想必便要携着一众后宫与朝官们尿滚尿流地离京南下。

但他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已经逃不掉了,晚一步,便会被闯入的北蛮狼骑所杀,若早一步,便要死在那埋伏在路上的“判党乱军”刀下。

如此也算成全了他与谢意之多年的叔侄情,好歹是九五之尊,怎好叫他悄没生息地死呢?既要死,那便要死的轰轰烈烈、“青史留名”,也不负当年先帝临终时的托孤遗愿。

沈却一偏头,望向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走呢?

谢时观笑了笑,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不将那些密信送去驿站?”

沈却也说不清楚,那日他带着那几封密信停在驿亭不远处,手里紧捏着那蜡封皮纸,可偏偏却连一步也挪不动。

王爷待他那样好,返京回府之后,殿下便始终待他体贴入微,他那样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却肯背着他在泥泞山路上行走,怕他再被吓到,殿下命人换了床榻,夜里进屋时也都会敲一敲门来提醒。

他不厌其烦地跟着他,甚至连膳房那样脏污的地方都肯涉足,他甚至为了他,在朝堂之上同圣人撕破脸皮……如果只是为了榻间云雨、枕席之欢,殿下大可以以命令的口吻,逼着他屈从,又何必这般用心地哄着他?

殿下总会知道是他叛的他,到时候,他该有多伤心呢?

他该信殿下的,也许殿下并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做,哪怕他当面问他一句呢?这几封密信一旦送出去,他便当真叛了殿下了。

沈却不怕殿下罚,甚至一刀断了他的命,可他怕殿下恨他,更怕自己错误了殿下,怕他的自作主张反而会害了谢时观。

这哑巴并不知道,他在那驿亭下停了多久,沈向之同几名死士便在驿亭里盯了他多久。

谢时观晨起时吩咐过,只要那哑巴踏入驿亭一步,立即便要将人绑了押回府来,之所以派沈向之去,是因为沈却的一身功夫都是他教的,又是他师父,动手时总会留些分寸。

至于那些死士,只是因为沈向之有过前科,殿下怕他再把这哑巴弄跑了。

约莫过了两刻,才看见那哑巴终于动了,沈向之叹了口气,伸手紧了紧挂在腰间的细绳:“准备……”

动手二字尚未脱口,便见那哑巴忽然转了身,并不往驿亭里来,反而往回路上走去了。

沈向之缓缓松下了手,而后意味深长道:“回府吧。”

从驿亭离开之后,沈却又赶去平康里买了碗馄饨,那老翁许久不见他来,可见他一言不发,又提上来一只眼熟的瓷瓮,这才认出了他来。

“怎么有好些日子都没见你来了?”那老翁笑着说,“我年纪大了,总要忘了一些人和事,难为我还记着你这只双层瓮。”

这老翁看不懂手语,又有花眼,这几岁愈发严重了,连沈却的唇语和那沾了茶水写在台上的字也看不清了。

但就算得不到沈却的答复,可也不耽误老人家同他闲话家常。

“再熬一年啊,我就将这铺子卖了,如今转眼连我小孙媳都有了娃娃了,儿孙们成家立业,也不必我这把老骨头再替他们熬着了,明岁卖了铺子回乡去,也好颐养天年喽……”

他一边下着馄饨一边笑着,并未察觉来客其实并不曾笑。

将那碗馄饨递给沈却之后,老人家又道:“同你主家提一句,若爱吃这一口,也就趁着今岁了。”

沈却匆匆一点头,随后便捧好了那盅瓷瓮,缓步离开了那间铺子。

迅速回了兰€€院,主屋内安静非常,他以为殿下还在睡,便轻手轻脚地将那馄饨在几案上摆好了,随即又将收在衣襟里的密信取了出来,放在了那盅瓷瓮旁。

正欲去看一眼榻上人,却听那屋门忽地便被人从外头推了进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回来了?”

他慌忙转身,却见殿下竟身着一套外府仆丁的装束,手里拿着两块油纸包着的糖饼朝他晃了晃,随后又遥遥朝他一笑:“是巷口那家,还烫着呢。”

自他回府后,便再没吃过这糖饼了,巷口那家的饼铺不知为何闭了店,远志去给他买过别家的,不知怎的,滋味就是不及这家好。

沈却不敢上前去接,那一瞬间,愧悔和疚歉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压倒了,像是被人从脊髓里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几乎下意识地便朝着谢时观跪了下去。

殿下随即也俯身蹲了下去,把那两块糖饼递到他唇边,可这哑巴的唇却紧抿着,连看他一眼也不敢。

“不吃吗?”谢时观很轻地叹了口气,“这家铺主原要搬到永平坊同他小弟合开食肆去了,好容易才让本王劝回来的。”

殿下的劝,便是遣了几名亲卫,硬是押着那一家子,逼着人回来继续开饼铺,不过倒也给了些银钱稍作安抚。

面对这哑巴如此突然之举,殿下却表现得一点也不惊讶,就算沈却再迟钝,也该明白殿下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迟迟没拆穿他。

怪不得他分明记得昨夜是将密信藏到了箱侧,可晨起时却发现,这几封信竟跑到了他那身官袍底下。

沈却还当是自己糊涂了,他这些日子寝食难安,时有走神,记错这信的位置,也并不是不可能。

殿下故意将那信调换了位置,今晨的试探,想必也是在等他的坦白,可他竟然还在撒谎……这世上再没又比他更坏更卑鄙的人了。

“你这样跪着,什么话也不肯说,”谢时观再一矮身,侧着向上,看向那哑巴失措的眼,“究竟是罚自己,还是气我?”

沈却连忙摇头,他没有想气殿下,他只是恨自己,缓缓抬起手来:“我错了……”

“五十鞭、一百杖……”沈却满眼的痛苦之色,而后继续比划道,“求您罚我。”

谢时观忽地抵撞上他鼻尖,何止是这样的罚呢?才发觉这哑巴背着他,悄悄再度潜入那间密室时,殿下还以为他同曾经的柃儿一样,只是这哑巴藏得太好了,把他骗得团团转。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将这哑巴的四肢都折断了,然后锁进暗房中去,要他从今往后,除了他,谁也见不到,只要用那崽子威胁他,这哑巴便不敢寻死。

为了从他这里讨一口饭吃,只能哀哀乞怜,比那瓦子里的小唱还要没有尊严。

好在殿下也只是想了想,只那一刻心念一动的恶念,就算这哑巴也是缪党埋在王府中的细作,那也是他栽了。

怨与恨是自然的,可他大概也没法因此便不爱他了。

“你再跪着,”谢时观忽然道,“糖饼和馄饨都要凉了,凉了就失了味了,你忍心叫本王吃那样的朝食么?”

这哑巴要倔就倔死了,仿佛在这地上跪得时辰愈长,降下的刑罚愈重,他才能好受些。

谢时观干脆不劝了,直接上手把那哑巴从地上半抱半拽地拉了起来,怕这哑巴还要跪,殿下干脆信口威胁他道:“不是要讨罚么?”

“本王不罚你,把你师父和师兄叫来,‘教不严,师之惰’,你若一口咬死了是自己错,那便好好罚一罚他二人。”

那哑巴顿时便不敢挣了,直挺挺地站在殿下身侧,懊悔得无以复加:“全是我一人的主意……”

谢时观拈起其中一封信,并不急着拆:“本王知道啊,你若是去求了沈向之,他便会告知你,如若本王果真有要事要联络诸将,所发阴书都会一拆为三,主将接信后就算立即折返,也会再度发函向本王确认。”

说着他拆解开了那哑巴所书密信,这字仿得如何,他并不表态,只是道:“行军此刻将抵南边,这信就算快马加急地送到了,主将们也纷纷轻信,立即折返,也未必能赶回京都。”

沈却私下里其实也算过了,如果北蛮要在二月初七前抵京,那么这些将领们至少也在回京路上了,到时候皇都沦陷,天子和群臣也许已沦为北蛮刀下亡魂,但将领们一旦抵京,便会同外族展开一场厮杀。

无论最终谁输谁赢,北蛮人倒必定元气大伤,倒时百姓们或许也还有一线生机。

而殿下那时想必已带他离了京,从此山遥海阔,怎样都同他们没干系了。

“平康里卖馄饨的老人家、巷口卖糖饼的夫妻,”沈却慢缓缓地比划道,“还有许多人,都是很好很良善的普通人,天子有禁军护着,百官有护卫仆丁,唯有他们赤手空拳。”

他眼微红,垂眼手动:“明知有这场厄难,我……”

殿下对这哑巴所言,并不能感同身受,只是道:“你并不做官,怎么偏偏同那满常山操着一样的心?”

“坐下吃朝食啊,”殿下态度强硬地将他拉到了自己身侧的位置上,“不说那些了。”

*

“所以为什么呢?”

谢时观似笑非笑地,再度问了起来:“那日分明都到了驿亭前了,怎么忽然便后悔了呢?”

沈却难得对上了他的眼,默了很久,才终于抬起手道:“我该信殿下的……”

“这般大的事,不该瞒着你去做。”

殿下看着他,心里忽然泛起了无边的酸软,他眉眼微弯,笑着摩挲着他鬓角:“你既信我,那便如你愿。”

第九十四章

这日天才蒙蒙亮, 沈却便听见外边院里传来了一点响动,而后便是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

谢时观被这急促响声惊醒, 下意识便把睡在里侧的那人往下一摁:“睡你的。”

而后又很不耐烦地一翻身, 懒得去拿褪在榻尾的那件外裳,殿下干脆只着一件贴身绸料便起身去应了门。

他门只开半扇,居高临下地盯着门外的沈向之:“什么事?”

虽然被扰了好梦, 谢时观实在没什么好脸色,可他知道, 沈向之并不是个没脑子的, 若非是要紧事,他也不至于一大清早地就来通禀。

沈向之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心神不宁,先是低声问了句:“沈却在里边吗?”

他话音刚落, 便见那哑巴拿了件外裳过来, 悄没生息地替谢时观披上了。

瞧见他还好端端的,沈向之心里这才松了些, 而后便禀道:“今晨亲卫范悉起早出屋, 行至院中时,在地上发现了两具尸体, 他立即大喊, 唤出了重台院中其余亲卫, 把人翻过来后,发现这两人应是亲卫, 皆是被短剑所伤,一刀毙命。”

沈却惊惶地看向他,沈向之瞥见他眼神, 便知他想问什么, 因此先一步道:“是葛正和田跃。”

谢时观皱了皱眉:“有外人闯入院的痕迹没有?除却这两名亲卫, 还有其他折损吗?”

近日无论内外府,亲卫仆丁们都被勒令加强巡护,此人既能悄没生息地闯入府中,又能迅速解决掉两名亲卫,那他怎么不肯再往里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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