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夕成灰 第63章

“爹!”

同样被架在一旁的朱易才挣扎不已,细长的双眼眼球凸出,面容狰狞,“谢相、谢相大人!”

朱易才大喊:“我家里很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谢相,你别治我的罪,我只是犯了个小错,我还什么都没做……”

他越说越觉得这件事还有所转机,连忙道:“我给你钱,我把钱都给你!你拿了钱就走,你带着霍皖衣走!我不找他麻烦了……我再也不干了!”

他声声句句嘶吼,朱章平听在耳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嗯?”谢紫殷轻声嗤笑,语调慵懒地追问:“朱公子有如此多的钱财,家中产业可谓丰富……只是不知,朱公子愿意给出多少?”

“所有、我所有的钱!”朱易才眼睛发亮,自以为有戏,“谢相大人,原来你也喜欢钱!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放过我和我爹,我就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世上谁能不喜欢钱财金银呢。”

谢紫殷把玩着折扇,一步步走到朱易才身前。

原本面容狰狞的人影满眼希冀,不断重复着:“我有钱……我把钱都给你!”

谢紫殷眼底含笑,静静看了片刻。

就在朱易才以为峰回路转的时候€€€€

谢紫殷忽而收了笑意。

他转回身去,神色间兴致缺缺,叹道:“好啊。”

朱易才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在闪过的亮光之后陡然凝住。

朱易才瞪大了眼睛。

他错愕至极,双目无神地瞪视着前方,耳边只听到朱章平的惨叫:“啊€€€€”

“儿啊、儿啊!!”朱章平的哀嚎声就在不远处响起,“我的儿啊€€€€易才,易才,你看看爹!”

朱易才忽然动了,他倒在地上,低着头,愣愣看着自己的腿间。

一片鲜红。

牢牢架住自己的官兵忽然退开,朱章平得以挣脱,可他已经失了站立的力气,只能强撑着在地上爬行,一点点爬到朱易才的身旁,将他抱在怀里,涕泪横流。

朱易才喃喃道:“……爹,我的……”

“……别问了,别问了,我的儿啊€€€€我的儿……”朱章平痛哭流涕,死死抱着他摇头。

空茫茫的视野里缓步走进一个人影。

朱易才迟钝地抬起眼帘。

谢紫殷执着剑站在他面前,剑锋沾血,衬得那张俊美出尘的皮囊更添几分危险。

眼前的人影身不沾尘,也未染血。

唯一与其手中剑锋相和的,是那颗生在眉间的朱砂。

朱易才终于感觉到痛了。

他腿间痛得让他连一个字都喊不出口,他瑟缩了身体,抽搐两下,就此彻底昏死过去。

“……易才、易才!!我的儿……”

谢紫殷冷冷道:“还没死。”

朱章平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抬头看向谢紫殷,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怒吼:“你要杀就杀了我们!你怎么能、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

“我能要你们的命,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谢紫殷握着剑,剑尖抵在朱章平的胸口。

朱章平的心跳都在这瞬间停跳。

然而谢紫殷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收了剑,将之送回身侧官兵腰间的剑鞘里。

“无趣。”他倦懒低声,侧首看去,“霍学子,你会不会更有趣呢?”

作者有话说:

莫少:(掐嗓子)东厂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东厂:???这篇文没我的戏份啊!

莫少:别在这理发店。

展某:莫少家里真有钱,在古代都5G冲浪呢。

第55章 相见

风吹得很轻。

霍皖衣跟在谢紫殷身后且走且停,满园月华清清,照影一泓粼光。

沉默片晌,霍皖衣道:“相爷怎么来了?”

谢紫殷道:“我若是不来,岂不是看不到霍大人这般狼狈的模样?”

“我以为是相爷想我了。”霍皖衣眼中带着点儿笑,“毕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相爷也有许久未见了。”

谢紫殷停下脚步,回首看他:“是么?”

顿了顿,谢紫殷又道:“还未恭贺霍大人小试得获头名。”

未必人人都能将话说得极动听。

可谢紫殷说了。

霍皖衣便将它当作世间最动人的夸耀赞美。

他问:“那相爷会不会奖赏我?”

谢紫殷静静看他:“以霍大人的才智,也许不该由我来奖赏。”

霍皖衣转而道:“你打算如何料理朱家父子?”

谢紫殷反问:“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霍皖衣道:“……如何做都好,只要相爷心情舒畅,那他们有什么下场,都是值得的。死而无憾。”

“他们未必觉得死而无憾。”

“只要我们这样想就好了,”霍皖衣神色淡淡,“再者说,在此之前,不知道朱易才折磨多了多少人,他犯的罪足够他接受任何一种惩罚。”

谢紫殷道:“说得不错,霍大人的觉悟,倒比我想象中更深刻。”

霍皖衣轻笑:“相爷话里有话。”

“我从来都话里有话。”

谢紫殷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继续游逛这座小园。

“只看霍大人到底要不要听,又是否愿意听得懂。”

他意有所指,霍皖衣眨了眨眼:“在相爷眼中,难道我就没有听不懂的时候?”

谢紫殷唇边好似勾起一点笑意。

不甚明显,且极短暂,他看着前方的路,不曾偏过头来:“霍大人何必妄自菲薄。”

霍皖衣移转话题,问起:“敢问相爷近些时日有没有好好喝药?”

谢紫殷道:“如果我说没有呢?”

霍皖衣答:“我也不能对相爷如何。”

谢紫殷道:“那么有或者没有,并无区别。”

霍皖衣道:“有区别。”

他凝视谢紫殷的侧脸:“我的心会有区别。”

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

梁尺涧仰头望着府邸门口的牌匾,叹道:“……谢相大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霍皖衣道:“相爷说他这是惜才。”

“谢相大人都这么说了,还有谁敢说另外的话?”梁尺涧含笑道,“我倒是羡慕霍兄,能住上这么宽敞的宅子。”

他神情自在地开着玩笑:“早知如此,我便该头悬梁、锥刺股,不考上头名誓不罢休€€€€这般,说不定谢相大人也惜才爱才,看中我将来不可限量,也白送我这么大一个宅子。”

霍皖衣道:“现在也为时不晚。”

梁尺涧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摇头:“这就算了。我连小试的头名都拿不下,更何况大试殿试?人还是要知足。”

霍皖衣道:“那这座府邸……不如我也分梁兄一半?”

左右无人,梁尺涧却后退了半步:“我不敢要。”

霍皖衣道:“既然相爷将这座府邸赠给了我,那便是我的,我要分给梁兄也无妨,梁兄何必害怕。”

梁尺涧仍是摇首:“将来过了殿试,霍兄就是要入朝为官的人。这座府邸将来就该是霍兄一个人的,就算我敢接下这一半,朝堂上的悠悠众口,无数弹劾,可都不会允许。”

“和梁兄相谈,总是让霍某觉得新奇。”

“新奇在何处?”

“梁兄是聪明人,亦是不装糊涂的聪明人。而霍某见识过太多装糊涂的聪明人,装来装去,连自己究竟是聪明还是糊涂都分不清了。”

“我自小到大都还算聪明,”梁尺涧难得没有谦虚,“因为我明白,我不能做个蠢人。我可以谦虚谨慎,却不能真的一事无成。”

霍皖衣静了片刻。

他亦轻笑出声:“我与梁兄缘分匪浅。”

“……因为我自小到大,明白的,也是这样一个道理。不过,我未能明白什么是谦虚谨慎,我只知自己必然要成就大事业,绝不可一事无成。”

一双手轻轻抚摸着那块牌位。

有人急匆匆行来,踏入屋中:“……陛下,邹承晖死了。”

“他身后牵扯甚广,却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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