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能潜入天牢,凭的就是这轻身功夫,当然,其中也没少去忠定王另外的安排。
天牢不比什么县衙牢狱,单单是会功夫并不能闯过重重关卡。
张其然心知肚明:“……王爷为了我出手了。”
唯有高瑜动用了自己在天牢的关系,才能让十一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孤身潜入。
十一道:“张大人,王爷托我来指点几句话。”
张其然懊悔不已:“臣有负王爷所托,竟还要连累王爷为臣打点,臣实在惭愧。”
十一不语,轻手轻脚地将门锁打开,闪身进来。
张其然以手撑地站起了身,他扶着墙壁,在十一靠近时摇首轻声:“不能救我,我如果现在走了,更是拖累王爷。”
十一道:“张大人放心,王爷另有安排,接下来的几句话至关重要,我仔细说与张大人听。”
张其然附耳过去。
就在这瞬间,烛光晃了晃,等张其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十一手里的短刀已经准确无误地扎进他的胸口。
张其然:“……你……呃……”
“张大人,王爷说,您年事已高,若是被转交给大理寺审理,您怕是受不住那些刑罚。王爷怜您一番忠心,特意让我先一步了结了您,以免您受更多的苦。”
张其然瞪大了眼睛。
暗卫十一只是个暗卫,他说的每个字都语调平平,没有丝毫起伏。
可是张其然偏偏在这种语气里听到了忠定王的无情。
张其然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齿间,只从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
他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别苑里筝曲悠悠。
高瑜坐在软榻里,怀里搂着个轻纱半露的女子,调笑道:“还是你最知本王心意,他们都只懂得劝本王忍耐,但本王忍耐这么久,凭什么事事都要忍?”
“王爷做事自然是马到功成,只要王爷愿意,那皇位不也是手到擒来。”
在那女子的娇声恭维中,高瑜脸上笑意更深,他低头,正要凑去一亲芳泽,屋中忽而落下一个人影。
“办完了?”高瑜立时改换神情,将女子推开。
暗卫十一低着头:“是,张大人已然毙命。”
高瑜冷笑:“什么天牢,说得像是个龙潭虎穴,本王却只需小小运作一番,十一便能轻松潜入……若不是现在还未到本王登基的时候,十一早就该去帮本王取走那小皇帝的性命。”
他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屋中却一片沉默,无人制止他。
半晌,高瑜又道:“待明日再看,这朝堂上将会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哈,本王已经开始期待了……”
后半夜又下了阵大雨。
相府的后院小门开了条缝,从后露出只眼睛,解愁望了眼,将门拉开,把人迎进后院,低声道:“相爷还未就寝,你从另一条廊道过去,小心,莫要走错了路。”
那人应了声,登上廊道时收了伞,驾轻就熟地赶往相府书房,站在门外道:“相爷,有急信来报。”
得了允肯,他迈步而入,在看到谢紫殷的瞬间,他低首躬身,把怀中信件取出,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谢紫殷坐在椅上却未动身,在来人身旁,忽然探出一只手取走了那封信件。
一时错愕,那人猛地抬头,朝那只手伸来的方向看去。
明耀烛光金晖之下,霍皖衣精致艳丽的容颜落在阴影里,如黑夜里幽然誊抹的丹霞朱红,风姿卓越,美不胜收。
不过短暂滞涩,那人飞快反应过来,慌忙跪地叩首:“卑职什么也没看到!”
霍皖衣被他如此剧烈的反应逗笑:“怕什么,难道我长得很见不得人么?”
“卑职、卑职不敢……”
霍皖衣道:“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否则大人就不会害怕了。”
“卑职不算什么大人,还、还请夫人恕罪。”
“我很可怕么?”霍皖衣将信件放在案桌上,偏头问,“相爷,我有这么可怕?”
谢紫殷轻笑,伸手抽出信纸展开,随口道:“是我可怕。”
“别跪着了,”谢紫殷又道,“我一句话没有说,你却好像我现在就想要你的命一般。我难道这么喜欢杀人?”
那人牙关打颤,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双手垂在身侧,没再抬头。
霍皖衣问:“信上写了什么?”
谢紫殷顺手将信纸交到他手中:“张其然死了。”
霍皖衣一顿。
“他在天牢里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霍大人以为呢?”
“看来陛下和相爷心中早有决断,这件事看似出其不意,实则局中人还在局中,只是他自以为自己身处局外,也许还在沾沾自喜自己连天牢都能去得,如此说,此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谢紫殷不置可否:“顺风顺水的人若是时刻警醒还好,要是哪一天开始自鸣得意,随心所欲起来,那只会摔得更重。”
霍皖衣道:“相爷知道的道理不少。”
就着烛火将信件点燃,火光映在谢紫殷的脸上,衬得他眉间朱砂愈发耀目。
“退下罢。”
他未指名道姓,但那人立时应了声,如蒙大赦般急匆匆离开书房,从廊道一侧离去了。
屋中静了片刻。
谢紫殷道:“我还未恭喜霍大人。”
“恭喜我?”霍皖衣挑眉,“难道我有什么值得恭贺的喜事?”
谢紫殷道:“自然是有,待此间事成,霍大人入朝为官,岂不是指日可待。”
霍皖衣笑着发问:“到了那个时候,我与相爷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谢紫殷讶然:“霍大人与我不是政敌,难道还要和我沆瀣一气?”
霍皖衣道:“哪儿有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政敌?”
熏香纵已燃尽,书房里仍然氤氲浅香。
和着谢紫殷悦耳低声的吟诵,将尽未尽般意味深长:“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霍大人以为呢?”他笑意盈盈。
霍皖衣道:“相爷都已在引经据典了,我还能说什么不好。”
谢紫殷轻轻颔首,指尖抚落在霍皖衣脸侧:“好好儿演,这一尾鱼纵然被斩去臂膀,也还是会抵抗到底。”
“因为先帝的残党永远也杀之不尽。”霍皖衣意有所指道。
“不错,”谢紫殷顺着他的话里深意道,“只要新帝还坐在皇位上,这世上就不会少所谓的高家忠臣。不过……那又如何呢。”
霍皖衣忽而道:“相爷不会借此欺负我吧?”
指尖轻点他颊侧,谢紫殷歪着头,诧异道:“霍大人在说什么?你我除此之外,难道不该还有深仇大恨么。我就算欺负你,也是合情合理啊。”
作者有话说:
存稿呢结果忘记发文了!!!QAQ
霍美人:我要和相爷做政敌,听起来有点难。
新帝:扯淡是吧,他对上你别说放水,直接就是泄洪。
霍美人:可以泄点别的东西。
新帝:?
众人:?
莫少:多说点,本少爷爱听!
第61章 畏惧
陶明逐走进屋子的时候,脸色难看得惊人。
霍皖衣看他一眼,问:“你怎么是这个神情?”
“因为我心情不好。”陶明逐撩衣坐在他对面,随手将几本书籍扔在桌上。
“和这些书有关?”霍皖衣问。
陶明逐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冷笑:“当然,大有关系!我直到现在也没能查出来谢相大人究竟是什么病。”
霍皖衣道:“一无所获么?”
“何止是一无所获,”说到此处,陶明逐的脸色更差了几分,“越看我越觉得这像个不治之症。”
“毫无头绪?”
“也不是完全没有。”
“陶公子以为该如何?”霍皖衣问。
陶明逐道:“世上的病无非两种,能治的和不能治的,如果是后者,我们就可以先为相爷预备好棺材,再挑个风水宝地,好让他风光大葬。”
“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陶明逐转过头问他。
这一眼撞进霍皖衣的眼睛里,看到无底的黑暗。
陶明逐撇了下嘴:“你不是希望他死么,怎么这么看我。”
“因为我还不想让谢紫殷死,”霍皖衣道,“这很难理会我的意思么。”
“很难。”陶明逐皱紧眉心,“你希望他死,又不想他死,好在你霍皖衣不是阎罗王,否则一个人生生死死,反反复复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霍皖衣不语,伸手将桌上的书册拿起翻阅。
陶明逐道:“你又不学医,你看得懂么?”
霍皖衣道:“我只是不学医,又不是不认字,有什么看不懂的。”
“此言差矣,医书里讲的东西有深有浅,浅的你倒是能看看,但凡深上几分的,哪个不是晦涩难懂,就连我自己也要比照着医书典籍理会,更何况是你。”